什么石墨烯之类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并不重要。他甚至是头回听说石墨烯这个名词。
真正让他震惊的是,这玩意儿的存在,完全违背了Mermin-Wagner定理。
在科研工作中,推翻一个定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场科研革命,意味着学术界的地震。
“你怎么想起来做这个了?这个办法是谁教你的?”
叶菁菁非常想厚脸皮地当一回文抄公,但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已经让她人格定型了。
不是生死存亡的事儿,她实在没办法突破底线。
于是她老实承认:“不是我想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我就是觉得用胶带这个办法很有意思,所以才推荐给同学的。”
“哪本书?”
“不记得了。”她理直气壮,“乱七八糟的书,撕的一塌糊涂的纸片,这种情况太多了。”
“是外国的资料吗?”
“不知道。”叶菁菁留了个心眼,“我看到的是中文,但不排除是翻译过来的。”
得,那就说不清楚了。
闹革命闹了这么多年,又是战备状态,遗失的资料太多了。
黄教授还不死心:“你看的那篇文章还说了什么吗?”
“我真不记得了。”叶菁菁摇头,“我看到的就是一张纸,还撕了一半。”
黄教授又开始盯着那块石墨,嘴里叨叨个不停:“你别搞化学了,你就研究这个吧。我跟你说,这个出了成果,别说硕士论文了,博士论文都有希望。”
Mermin-Wagner定理啊,就这么被推翻了,整个物理界都要为之地震的。
叶菁菁听了心里直乐。
还真没说错。
石墨烯大热之后,随便加点啥都能发一篇论文。
甚至有科研人员为了讽刺这种现象,直接在石墨烯里头加了鸟屎,检测了一下性状变化,照样也堂而皇之地发了论文。
真的,水论文的主力军就是石墨烯+。
但是叶菁菁还是坚定地摇头了:“我是化学系的辅导员,这是我给我们班同学安排的课题。能研究到哪一步,看同学们自己。”
一直到她穿越前,石墨烯都是非常火的研究方向。但距离大规模应用还有多远,谁都不敢打包票。
炒了多少年的石墨烯电池,也一直不曾面试。
也许研究到最后,这个项目会改写人类的历史。
但同时也有可能,研究着研究着,它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搞科研就是这样。不到最后一步,谁都说不清楚你点亮的科技树到底有没有意义。
可你要是不做的话,那永远也不会有结果。
由77级的大学生来做,说不定成果会出得更快呢。
因为他们这批大学生几乎没有任何学术权威崇拜意识。他们胆大妄为,敢于怀疑一切否定一切。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更像一张白纸,而白纸更容易绘画出美好的蓝图。
第187章 你为什么要考研究生? 面试
叶菁菁坚持, 黄教授虽然觉得可惜,但也没有勉强。
搞科研就是这样,各有各的执着。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科学家和诺贝尔奖擦肩而过了。
现在黄教授他们的重点, 已经转移到了如何研究石墨烯的性质上了。
它的力学特性,它的光学特性, 它的电子效应, 它的热传导性能,它的溶解性, 等等等等,这些不研究的话, 谁知道什么结果。
除此之外,是不是可以让它从胶带上脱离下来,更好地在显微镜下观察它的形态。
光这些最基础的研究, 就足够让大家忙得人仰马翻了。
你叶菁菁不加入就不加入吧, 反正水灵灵的野生大学生一堆。他们不辞辛苦,他们任劳任怨, 他们还不急着发论文,十分乐意给教授打下手。
真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实验室牛马。
至于叶菁菁本人,当然是全心全意背带研究生考试的复试了。
1978年考研复试,一个学校有一个学校的习惯,同一个学校不同专业,甚至不同导师都有不一样的要求。
有的地方是笔试,复试专门考专业内容。
有的地方是面试,面试还分成结构化面试和无领导小组讨论, 或者二者结合。
也有的学校安排是笔试加面试,主打一个综合。
比如叶菁菁,她打听到的情况, 就是这种。
搞得她还没收到面试通知书,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埋头苦学,半点都不敢松懈。
她甚至还不敢去找过教授等人打听自己考的怎么样——
现在的研究生初试试卷,由报考的学校来来批改。
因为据说教授们对答题情况很不满意,经常改着改着就开始拍桌子骂人。
最可怕的是政治这门课,她听到的消息是,第一天,改了那么多份试卷,一直到晚上,才有一个人达到了60分。
苍天啊大地,敢考研究生的,基本都是有底子的人啊,八成以上都是五六十年代的老大学生,公认的含金量杠杠的。
就这样,还能被批的稀里哗啦,可想教授们的标准有多严格。
叶菁菁跟谢广白私底下讨论,一致认为,教授们是以收开山大弟子的标准,来对待今年的考研招生的。
得,那他们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缩着尾巴做人,千万别去教授面前现眼了。
可即便这样,倒霉的谢广白还是被抓了。
没啥别的原因,中医学院的教授改卷子改烦了,拎着酒到西津大学找自己的老友诉苦。
俩老头在操场上溜达的时候,叶菁菁和谢广白这对小情侣也一边吹着晚风,一边写闲聊放松。
冷不丁的,前面老头儿激动了,嗓门忽的大了起来:“论言治寒以热治热以寒而方士不能废绳墨而更其道,什么意思?”
谢广白条件反射,张嘴就来:“论中曾经提到,治寒病要用热药,治热病得用寒药,为医者不能废除这个规矩而变更治疗方法。”
“看吧看吧。”前面的老头儿情绪激动起来,“这题目难个屁呀,简单的要死。随便在马路上拉个人,都能说得一清二楚。居然一堆人翻译不出来!”
他扭头,笑眯眯地看谢广白:“同学,你是西津大学的吗?考错学校了吧。不过没关系,接着考我们中医药学院的研究生吧。”
旁边的老头儿翻脸了:“这是我的学生,今年考了我的研究生。”
当着他的面抢人,想干嘛呀?区区不才,也略通拳脚。
中医学院的老头儿撇撇嘴巴:“你一个中医的叛徒,招什么有中医底子的学生啊。”
“我乐意,行吧!”谢广白的导师埋汰老友,“你够了啊,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千多个学生考,才一百人进入面试。十中选一,个个都厉害的话,哪个进面试哪个不进面试啊?”
叶菁菁悚然一惊。
她知道高考的录取比例是3%,扩招一回之后才达到了4.7%,已经够吓人的了。
甚至在研究生考试公告出来之后,还有人懊恼调侃,早知道这样,自己不如直接考研。
可现在看来,研究生录取比例说不定比高考还低呢。
实在是太可怕了。
所以在6月4号当天,叶菁菁晚上回宿舍睡觉的时候,楼下宿管阿姨笑着喊她拿信,她看见信封上印制的西津大学,脑袋瓜子就是“嗡”的一声。
她人就在学校里,还有什么信件不能直接交她手上,必须得过一回邮局呢?
只有复试通知书啊。
这一时刻,她无比庆幸,得亏恢复高考以后,高校不像五六十年代那会儿,没考上大学的也给发一份未予录取通知书。
否则大喜大悲,她肯定要当场爆炸的。
叶菁菁头回发现自己是个极为没出息的人。
因为她拿起信,手抖得厉害,半天撕不开信封。
还是宿管阿姨看她可怜,哈哈笑着,帮她撕开了信,拿出了里面的复试通知书。
通知书上干巴巴的没几句话,通知她6月17号到学校的小礼堂参加复试。
果不其然,复试是上午考笔试,下午面试。
笔试,她要感谢自己从今年年初开始的翻译工作。
这迫使她阅读了大量的化学资料,所以才不至于拿到试卷两眼一抹黑。
她顺利地答完了题,还热情地带领其他考生一块儿去食堂吃饭,中午甚至睡了一觉,下午三点钟才走进面试考场。
这一回,监考老师只简单问了几个专业问题,她都答了出来。
到最后快结束的时候,过教授突然间发问:“你是怎么想起来考化学研究生的?”
叶菁菁感觉好懵逼呀。
不是,教授,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啊。
是你当初主动说要收我当研究生的。
事实上,对叶菁菁而言,考哪个专业的研究生,她根本就不执着。
如果最初是物理系的教授说会收她,说不定她就留在物理系了。
到哪儿干活不是干呢。
但有些话能私底下说,不能拿到明面上讲啊。
叶菁菁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希望我们国家能够尽快打破技术壁垒,能够自己独立生产所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我们国家底子薄,又一直被技术封锁。资本主义国家封锁我们,苏联也对我们虎视眈眈。我们想要任何新东西,都得花费大量外汇,想方设法求着人家购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