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愿见他脸色无异常,勉强相信了他说的话:“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是工作时间太长累着了。要不你把文件放一边,先让大脑和眼睛休息休息?”
她指着窗外投射进来晚霞光芒,“忙碌了一天,在下班路上就给自己放个假呗。工作是做不完的,身体累坏了就太亏了。你看那天边,下午六点的夕阳很漂亮的啦。”
陆晟让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大片大片的绚烂晚霞挂在辽阔的遥远天边,霞光似乎触手可及,又好似遥不可及。
他确实没有欣赏过六点的夕阳,或许往常走出公司时会无意瞥见一眼,但也不曾将这无用的东西放在心上。
“嗯,是很美。”
陆晟让合上了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文件,将目光移向了她的那边。晚霞照映在女孩生机勃勃的姣好面容上,宛如笼上了一层极富美感的神秘面纱。
一时竟分不清谁更胜一筹。
作为报社新人,前期的学习工作大部分要靠姜愿自己。
好在她对文字类的东西比较敏锐,脑子在这方面又转的快。加上同事们见她和舒主编关系不一般,怕被穿小鞋又觉得得罪不起,至少表面上对她的接纳度蛮高的。
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同事们都好心的一一解答。
姜愿何尝不知他们有在背后议论,但她确确实实是有走后门进入报社的。让人说几句又不会掉肉,索性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了。
平时就努力把工作做好,虚心跟着文雨姐学习做事。
时间一天天过去,报社成员对她改观不少,明白她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精致花瓶。议论和流言蜚语少了,交流谈话间多了几分真心。
舒伦悬着的心落回了肚子里,接触下来,觉得姜愿还真挺适合干这一行的。脑子转的快,举一反三,掌握的基础知识也不比在报社干了几年的成员差。关键是人家谦虚好学,从不摆有钱人的架子。
就连在工作上容不得一点差错的文雨,对姜愿的态度也逐渐好转了。有时出外勤,还会叫上她一起去学习。
京市郊区的冬天,遍布萧瑟寒意。草木枯萎,光秃秃的树枝扎根在黑沉沉的天地间。石桥下是干涸的小河沟,有数不清的奇形怪状的石头,岸边杂草丛生。
天边聚集着大片的乌云,寒风呼啸,吹得脸刺骨的生疼。
“这天儿该不会要下雨吧?”背着军绿色挎包的葛洲推着自行车,望着情况不妙的天说道。
今年天气奇怪得很,按往年惯例,这十二月已经在下雪了。今年连雪的影子都没见着,大家都在猜测啥时候才会下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
这村子到市区骑自行车要近一个小时,路上弯弯绕绕的,村子外有段路还是泥巴路。一下雨自行车挪不动半点,彻底熄火了。
文雨呼出一口热气,询问正事:“照片都拍好了吗?”
葛洲肯定道:“放心,走时我都检查过了。”
一旁的姜愿被寒风吹得缩了缩脖子,跟着说:“文雨姐,该记录的我也都写本子上了。”
她手里推的自行车,还是陆苗的那辆。自从知道会时不时到处奔波后,姜愿就和陆苗商量好了,征用了这辆自行车。
文雨满意的点点头:“行,今儿天气不好,我们也抓紧该返程了。”
这雨说不定哪时就落下来了,被困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和葛洲倒没什么事。毕竟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但这小姜可能不太行。
舒伦和文雨是多年同事加好友,这也是当初舒伦想也不想直接把姜愿交给她来带的原因。
关于姜愿的背景,舒伦考虑到陆家的特殊情况,不想节外生枝就没和文雨细说,只让她比往常多一分耐心带着就行。
文雨了解他的为人,虽没多问,但也能根据姜愿的日常猜到些什么。
“走吧走吧,趁雨没落下我们骑快点。”葛洲手脚利落的跨上自行车,右脚一蹬便走了。
姜愿搓搓快冻僵的双手,又把脖子上的围巾往脸上遮了遮,才骑上自行车跟了上去。
好在上天是眷顾三人的。
直到平安回到报社,这雨也没下下来。乌云倒是越堆积越厚,压的人喘不过气,像是在憋一个大的。
在众人低头忙碌中,初雪就这样静悄悄的降临了。
报社成员大多数都是北方人,要么也是在京市待好些年了,对雪不怎么稀罕。看到空中飘着洁白透明的雪花,也就淡定的‘哦’了声后,就又继续手头上的工作了。
可自小生活在南方的姜愿稀罕啊,要知道她有生之年就见过两次雪。她忍着跑出去看雪的冲动,煎熬到了下班。
此时雪越下越大,路面、树枝上、房屋顶部、路边路灯上……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今天接姜愿回家的车还没来。
她站在路边等车,张开手掌接雪花,新奇的看着雪花落在手心又一点点化为不起眼的水珠,小脸上扬起一抹笑容。
纯洁无瑕的雪花落在她的身上,衬得她那张脸蛋愈发娇嫩动人。
杨文冬出来时就见到了这令人心动的美好一幕,眼神痴痴的看呆了。路过的葛洲给他一肘子,“喂,杨文冬你傻站这儿干嘛呢?”
看他目光盯着不远处的姜愿看,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一些关于他和姜愿的传言。表情一言难尽。
葛洲不是爱八卦的人,好心提醒道:“杨文冬,人家小姜结婚了。你那眼神收敛着行不?”
小姜这女孩模样漂亮,性格温柔好相处,招人喜欢也正常。但人家向来本本分分,从没有和哪个男的有过多的接触。
杨文冬低下头,攥紧了手里的雨伞,“我知道她结婚了,我没别的意思……”
葛洲嘴角抽抽,都是男人能不知道这心里会想些啥。好话难听,说多了不招人待见,“你知道就好,小姜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行,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走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杨文冬工作能力一般,还惯会耍小心思。反正他是不怎么看好这人的。
葛洲走后,杨文冬咽咽口水,还是朝着姜愿走去:“阿愿,伞给你用吧。你身体不好,还是不要淋雪了。”
姜愿的好心情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不想和这傻逼说话,她往前面走了几步,当做没听到的样子。
杨文冬跟看不懂脸色似的,又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阿愿,你莫要任性,身体是你自己的……”
姜愿冷着小脸转身,“杨文冬,我们不熟,劳烦你喊我名字就行。身体是我的,我爱咋样就咋样,你管不着。”
她怕她微笑说话,都会被这人解读成对他有意思。
杨文冬不依不饶的说:“我只是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
姜愿直接捂住了耳朵,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抗拒模样。
而远处行驶而来的车辆缓缓在她面前停下,车窗紧闭,看不清车内景象。
在进入这条街道后,后座上闭眼小憩的男人准时睁开了眼。视线精准无误的落在了站着白茫茫间的姜愿身上。
当然也看到了和她说话的弱鸡男人。
陆晟让眯了眯眼,在看到姜愿唯恐避之不及的动作后,脸色平静自若,仿佛那一幕并未入他的眼。
姜愿终于等来了车,拍拍身上的雪花头也不回的上了车。关上车门那瞬间,她不大高兴的撅着个嘴说:“你今天来晚了。”
前面司机忙解释:“夫人,不关先生的事,怪我路上耽误了一会儿。”
姜愿怪错了人,尴尬一笑:“没事没事。”
陆晟让抽了几张纸给她:“擦擦头发。”
姜愿不走心的擦了擦,随口说道:“这雪下的好快啊,两个小时都没有就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了。”
陆晟让没接话,半晌后才不动声色的问:“你和同事闹矛盾了?”
姜愿脑子卡壳了下,好几秒反应过来,不确定的说:“你是说门口看到的那男的?”
“嗯。”
姜愿理着头发丝,“什么矛盾啊,就这人单方面跑来说些乱七八糟的胡话。烦死他了。他就跟听不懂人话一样,搞得外人看起来我和他以前有什么猫腻呢。”
这话一出口,她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瞥了眼身边男人。
这一眼,对接成功。
姜愿扯出一个标准的笑容,然后佯装镇定的转移了视线。她迟疑了下,觉得为避免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还是选择说出实情。
“那什么,我跟你说件事啊。你要听吗?”
陆晟让看穿她的眼神躲闪,“听。”
姜愿清清嗓子,一鼓作气的说:“那男的叫杨文冬,和他认识过一段时间,就普通朋友关系。后面我认清他的真面目了,就和他断了联系。在这里工作前,我不知道他也在。”
第一天在报社看到杨文冬后,她没离开是不想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丢掉一份满意的工作。
陆晟让当然明白她来报社工作,肯定与那个男的无关。
女孩足够坦诚,并不妨碍他对这个叫杨文冬的男人看不顺眼。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舒主编。但你不能问杨文冬,他说的话没一句可信的。”姜愿真诚建议道。
陆晟让定定看她:“我没有不信。”
这回答姜愿喜欢,小脸上的笑容这回真心实意多了。
“这事需要我插手吗?”
姜愿摇摇头:“不要吧,你插手的话就闹大了。我就偶尔会到听几句废话,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和同事们相处的可好了,下午我和文雨姐还有葛洲哥又出去了呢。”
“我们走访的是周边的一个村子,结束时感觉天色不对,一路加速回来的。”
“回报社没多久,这雪就下下来了。你是不知道,在路上我双腿蹬脚踏都快冒火星了,那寒风吹得我脸疼,现在腿都还酸酸的。”
“……”
她自顾自的叭叭叭起来,眉眼间的精神气十足。
陆晟让没有打断,耐心听她说着工作上遇到的开心事和烦心事,好像工作于她而言都是值得述说的故事。
那双看不清神色的黑眸中,闪过一丝连本人也未察觉到的温柔。
第48章
这场大雪断断续续下了大半个月,每天睁眼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得亏上头有安排人清扫路面,要不然这出行都是困难。
姜愿最初那几天兴奋的不行,即使双手和小脸冻得红扑扑的,也坚持着把堆雪人、搓雪球……通通玩了个遍。
这是南方孩子从没体会过的快乐。
南北方的雪大不相同,主要体现在下雪量的多少上。南方的雪在地面堆积的很浅,一踩一个脚印;水面结一层薄薄的冰,一撮就破的那种。
别说堆雪人了,太阳一出来没几个小时就都化了。
但谁也没想到,这是玩儿得尽兴了,身体抵抗力却比想象中的还要差。尽管姜愿穿着厚实的外套,围巾和帽子一样不缺,她还是生病了。
前一天都还好好的, 第二天早上起不来。
陆晟让洗漱好后见她还没动静,走过去一看,那小脸红的不正常,秀眉皱起,眼睛紧紧闭着。
“姜愿?醒醒。”手背随之覆上额头,烫的惊人。
姜愿只觉自己身处滚烫的熔岩中,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喊她,下一秒就有个冰块似的东西靠近了她。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她下意识的不想这东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