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荷:“也是,毕竟我们生得太不像了。”
“但不管我们是不是亲兄妹,你都是我的哥哥。”
“所以,你既然知道我并非你的妹妹,你缘何对我好?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之间的过去?”
渡慈平声道:“我与祝施主有缘。”
“这么说,你只是想结一段善缘了?”祝荷咬了咬牙,心沉如谷底。
渡慈:“是也不是,我与祝施主过去有渊源,你的确是我入空门前的阿妹。”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为过去,何须再提?”
“你不能告诉我吗?”
“与其我讲,不如施主自行想起来,你只是短暂失忆而已。”
“你欺负我是不是?”
渡慈摇首:“我并无那等意思。”
“若我一辈子想不起来呢?”
“那便是佛祖的安排。”渡慈说。
祝荷恼声:“我才不稀罕想起来呢,反正哥哥是将我当做妹妹的。”
渡慈缄默,只眉眼漾着慈悲温柔的笑意。
“你穿着谁的僧袍?”渡慈冷不丁问。
祝荷:“哦,就是那个空智小师傅的,还挺暖和的。”
渡慈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起身:“时候不早,我送你回去。”
“我不要。”
“这边冷。”
“不是有火吗?哥哥莫不是忘了,我被赶出山,我原先住的厢房怎么可能还留着?我现在只能住哥哥这样,更何况,我也不想住其他厢房。”
渡慈理解祝荷的不安,没再说话往他的寝屋走去。
“哥哥你去哪?”
“我去收拾寝屋。”
“等等。”
四周安静,祝荷郑重而诚恳道:“哥哥,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与你说。”
“何事?”渡慈转身。
祝荷一字一顿:“我喜欢你。”
话落,祝荷勇敢无畏地仰头,与渡慈对视。
一刹那,诡异的寂静,微妙的气氛。
烛火照亮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彼时祝荷眸中只有他,流淌出不加掩饰的、真诚热烈的情意。
一双令人心动的眼睛。
渡慈面色平静,双手合十,语调一成不变:“因果循环,此为我之疏忽,祝施主,我感谢你的抬爱,然我乃出家人,当六根清净,潜心修佛,请容我拒绝你的好意。”
微末的希冀破碎。
哪怕渡慈话语说得再委婉温柔,祝荷依然胸口酸涩,难受得紧。
她不是没料想过渡慈会拒绝,也做过心理准备,可真正面对时却是另外一回事。
哪有那么好看开的。
祝荷努力掩饰自己的脆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
“嗯,我知道了,哥哥我只是告诉你,也没想你接受我。”祝荷努力牵起唇,坦然一笑。
渡慈闭了闭眼,缓声道:“祝施主,你当清楚我是出家人,你的情意注定没有结果。你尚且年轻,勿要迷执情爱,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执着终究只会带来痛苦,苦大于乐,学会放下,方为真谛。”
祝荷笑了笑:“哥哥,我不认同你的话。”
“我就是喜欢你。”
“每个人活在这世上绝无可能一帆风顺,尽如人意,就比方说眼下,我对你表露心迹,可你拒绝了,这便是失败,可我不后悔,因为命只有宝贵的一次。我不愿未来的我后悔,是以我喜欢你,就要大声地告诉你我的心意。”
吐出的每个字眼包含纯粹热烈的情意与希冀。
祝荷眼眸亮得吓人:“更何况人生变幻莫测,哥哥你在拒绝了我,但以后呢,谁也无法预料。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我想努力让你喜欢我,你是出家人,可出家人又并非不能还俗,倘若到最后哥哥你还是一心修佛,届时我约莫会放弃,不管结果如何,我只求问心无愧。”
“哥哥。”祝荷迈出试探的脚步,一点点拉近与渡慈的距离。
渡慈默然,少顷摇摇头:“勿要强求。”
祝荷说:“我没有强求,亦未执着,只是想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
“这不被允许吗?”
渡慈瞳孔里倒映出祝荷认真的模样。
祝荷一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一手牵起渡慈衣袖,慢声细语道:“哥哥,佛从未断情绝爱,佛普度众生,博爱世人,有求必应,而我便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你何不试着爱我?这亦是一种修行,我想那大慈大悲的佛祖也会赞成的。”
“哥哥,你若爱我,我将不会痛苦,只会感到幸福,哪怕只是暂时。我不求天长地久,只求那灿烂的美梦。”
说着,祝荷眼波流转,手顺着衣袖往下滑,轻轻捏住了渡慈的掌心。
良久。
“何苦求那虚妄?”渡慈像是不理解,幽幽言语,“凡心悸动,痴人庸人。”
他轻轻拂开祝荷的手,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第90章 重逢
翌日祝荷醒来, 渡慈已不在,唯有厅中纸条告知她厨房有早饭,只需热一下。
祝荷定定看着纸条上的字, 思及昨夜情景, 渡慈拒绝了她。
祝荷攥紧宣纸。
今日渡慈没有等她, 亦是变相同她疏远。
祝荷深吸一口气, 忍住心里的不舒服, 去厨房热好粥, 吃过早饭才去小佛塔,结果看到小佛塔大门紧闭。
祝荷被气到, 哪里会不理解渡慈意思。
有必要避之如蛇蝎吗?
若是不想见她,为何又把早饭做好,甚而给她准备了袄衣?祝荷心气不顺, 恨不得去敲门扰渡慈修行,可思量过后, 找地方蹲下独自生闷气。
她就不信渡慈不出来。
等到午时, 祝荷手脚冰凉,僧人送来两份饭菜, 一份是给祝荷的。
祝荷问谁准备的,僧人说是渡慈师叔让他准备的。
祝荷心尖回暖,趁僧人敲门送饭时跑上去,待门一开,立马钻进去,跟滑溜溜的鱼儿似的。
“渡慈法师, 我有事找你。”
渡慈默了默,接过食盒关上门。
“哥哥。”
“祝施主,找我有何要事?”渡慈语气一如既往, 祝荷却听出其中疏离。
“你是在躲我吗?”祝荷开门见山。
渡慈温声道:“祝施主是聪明人,何须我直言,我乃佛门中人,当以修行为重,昨日我已与你说清楚。”
“可是我就是心悦你,你能不能不要躲我?让我在你旁边陪你,就像从前一样。”祝荷轻声道。
渡慈摇摇头,目光扫过祝荷,柔声道:“祝施主,你该出去了。”
“你赶我走?”祝荷一脸委屈。
渡慈柔声说:“我要修行,无法顾虑到祝施主安危,请祝施主勿要在外面空等,回去吧,这几日我会一直在佛塔中,你安心在竹院里住,院里后房有充足炭火。”
“安心?我如何能安心?几日是多久?”
渡慈:“少则十日,我须得抄录佛经。”
祝荷不理解:“你不是才从无相塔里出来吗?为何又要闭关?”
“修行。”
祝荷觉得不能把人逼紧,遂道:“好,那我等你。”
渡慈关切道:“天寒地冻,珍摄身体。”
祝荷咬了咬唇:“但是若你修行的时候,渡厄法师回来将我赶走怎么办?”
“不会,我会与师兄谈。”
“可是万一呢?我被欺负了怎么办?哥哥,我怕,我不想再遭遇那些罪了。”祝荷流露出脆弱。
渡慈宽慰说:“没有万一,请祝施主相信我。”
如渡慈所言,三日后渡厄回来,他没有再找祝荷麻烦。
可祝荷依然烦躁,因为渡慈疏远她,不给她见他的机会。
十天是漫长的,祝荷着实无聊,就去找空智玩,有时空智要招待寺里香客,委实抽不出空闲时,她便下山去寻连珠。
“阿珠,你说我该怎么办?”祝荷苦恼道。
连珠打手势:“慢慢来,不着急。”
祝荷蹙眉,眸色黯淡:“我也想慢慢来,但他不给我机会,我怀疑他出来后也还是会躲我,你说怎么办?”
连珠忖度:“没事,他躲你又如何?反正他哪里都去不了,凡事讲究循序渐进,你莫急。”
祝荷眼睛一亮,“你说得对,他是慈云寺的僧人,哪里也去不了,咦,不过你的手为何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