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女子一袭大红色绣花齐胸襦裙,外罩薄透素衫,腰间束一条彩色宫绦,手戴金镶玉镯子,暴露出的脖颈挂着一条璎珞,发髻上插着金色珠钗,满身珠华,露出的一双眉眼,妩媚明艳,眼波流转间风情无限,摄人心魄。
她手里缓缓摇着一把花枝折扇,步姿摇曳妖娆,裙面丝绦起伏间露出裙面侧边的开叉,雪白紧实的腿若隐若现,浑身透出一种美艳张扬到极致的美,宛若不属于人间的妖精。
陈金怔忡,脑中只剩下四个字,妖女,祸水。
相比失了三魂七魄的陈金,相无雪面无波澜,琥珀色的凤眸沉静冷淡,覆着无法融化的积雪。
待祝荷看清屋里坐落的相无雪和陈金,她行个礼,举止随性,略带几分轻浮风流,道:“小女子钱仙子见过两位大人。”
第49章 此女实在孟浪
面对美色, 相无雪依然冷淡,极有分寸地移开目光,不做多余停留。
只见相无雪起身回礼:“钱姑娘不必多礼。”
祝荷微讶, 这才用正眼肆无忌惮打量相无雪, 旋即挥开纸扇掩唇一笑。
挺少见的一个人, 无半分傲慢骄矜之气, 貌似真是个君子。
不过虽说礼节到位, 可相无雪周身却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
祝荷懒懒散散坐下, 姿态随性自然,不受约束, 谢阿蛮候在身后,祝荷看着对面的两个男人,身上馥郁的花香沁散开来。
“二位大人, 有话直说,我等会还要忙。”祝荷说完, 目光意味深长, 故意冲相无雪抛了一个媚眼,行径堪称轻浮放荡。
简直就是在公然冒犯相无雪, 毫无廉耻心。
陈金低喝道:“大胆,休要对大人无礼。”
“无礼,怎么个无礼法,我不过是眨眨眼睛罢了。”祝荷觑向相无雪,无辜道,“侍郎大人, 你说是不是?”
相无雪并未计较祝荷的逾矩,切入正题:“姑娘是三月前来到京城否?”
祝荷不解道:“大人问这个作甚?”
陈金道:“钱姑娘,你若想早些结束, 便只管回话。”
“好吧,是。”祝荷回答。
相无雪:“你籍贯在南方何地?往昔在作甚?”
祝荷摇扇子,含笑道:“这个嘛,我不记得了,对不住啊,大人,我记性差,只记得父母死得早,我常年流浪,四海为家,后辗转来到京城在翡翠楼落了脚。”
相无雪:“钱姑娘,你每月逢十便会点一次蜡烛?”
祝荷:“是。”
相无雪:“姑娘可还记得刘子易、尉迟尓、常叁、杨嗣——”
见相无雪一副淡漠清冷的模样,祝荷恶趣味起,故意打断相无雪的话,合扇后用扇头敲了敲桌案,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小女子可有荣幸知晓大人名讳?”
陈金看出祝荷的戏弄之心,登时怒了,他拍桌:“钱仙子,你放肆!相大人乃当朝刑部侍郎,岂容你一个身份卑贱的妓子冒犯?”
“冒犯?有吗?我不过是礼貌过问大人的名讳罢了,如此才好称呼啊,这位大人,你在生什么气呢,莫非是在怪我没问你?”祝荷眉眼弯弯,若有所思。
“你——强词夺理!”陈金涨红了脸。
“大人才是强词夺理,不分青红皂白诬陷我,哪有你这样的朝廷命官?”
陈金气得脸红脖子粗。
这厢相无雪脸上不见恼色,只有一成不变的冷静沉着,开口:“陈主事,给钱姑娘道歉。”
“是,大人。”
陈金板着脸道歉,憋屈地坐回去。
祝荷笑:“原来是陈大人,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陈金冷哼,耳根泛红。
相无雪:“方才陈主事失言,望钱姑娘莫怪。”
“我怪什么,陈大人有部分话还是说对了,我就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女妓。”祝荷耸拉表情,眸中溢出淡淡的自嘲。
相无雪微怔,略一沉吟道:“姑娘勿要妄自菲薄。”
祝荷眨眨眼。
“侍郎大人真是个好心人,竟然安慰一个你与素昧平生的女妓,让小女子好生感动啊。”祝荷说着,特意斟茶端给相无雪。
“若侍郎大人不嫌弃,便收下小女子这杯茶。”
目及眼前茶水,由女人芊芊素手端起,相无雪清晰地看见女人指甲上的蔻丹,红如火焰,映衬得女人手特别白皙。
鼻端隐约嗅到女人衣裳、皮肤上散发出的馨香。
相无雪一动不动,祝荷唤:“大人?”
相无雪拒道:“不必。”
祝荷神色落魄,惋惜道:“唉,看来大人是嫌弃我这杯茶水了。”
相无雪沉默。
“那好吧。”祝荷放下茶盏,又拿起扇子敲了敲桌面,说,“大人,小女子可还因为方才陈大人的话难过呢,如果大人还有心安慰我,便告诉我你的名讳可好?”
尾音轻柔绵长。
“你......”陈金看不下去了,却被相无雪阻止。
相无雪言简意赅道:“相无雪。”
“相、无、雪。”祝荷在舌尖慢吞吞滚出相无雪三个字,噙笑道,“真是个好名字,与大人甚是相配,大人,小女子可记住你的名字了,那大人也要礼尚往来,把我的名字记住哦。”
“我叫钱仙子。”
相无雪瞳仁映出祝荷的样子,眸色淡漠,并未回答祝荷的话,而是折回正题:“钱姑娘,且细听某之言。”
他徐徐重复一遍,“......朱之武这五人?他们五人俱与姑娘有所接触。”
闻言,祝荷恍然大悟,随即想了想,道:“相大人见谅啊,小女子记性不好,只记得有几个相同姓氏的人,但大人口里的五个人,我是没印象的。”
相无雪静静观察祝荷,
这时,陈金一一介绍五人身份,俱是京中朝臣子弟。
祝荷屈起手肘,用手背支住自己下颌,道:“呀,我好像想起来了,应当就是我说的那几个同姓之人,怎么了?”
相无雪神色淡然:“钱姑娘,这五人在短短两月时间接连出事。”
陈金交代哪些人疯了,哪些人傻了,哪些人半死不活瘫在床榻上。
祝荷作聆听状,用扇子贴住面纱,悲伤道:“哦,那真是......可惜。”
“钱姑娘,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这五人起初还活得好好的,可突然之间就出事了。”陈金道。
“奇怪?奇怪什么?他们的确可怜,可这与我有何干系?”祝荷事不关己道。
陈金道:“他们俱入过钱姑娘的帐。”
祝荷反驳:“那又如何?两位大人不会以为他们出事与我有干系?抑或说你们觉着是我所为?”
相无雪道:“根据种种线索,钱姑娘你与此案有所关联。”
若无根据,相无雪断然不会如此言说。
话落,祝荷与相无雪四目相对。
下一刻,祝荷爆发出肆意放纵的笑声,“哈哈哈哈......”
她笑得花枝乱颤,珠钗晃动。
陈金惊讶不已,他从未听过女子会笑得如此豪放开怀。
相无雪静如松,白衣一尘不染,与祝荷形成鲜明对比,一动一静。
未久,祝荷一面用扇子掩唇,一面笑道:“我不过一个花楼女妓,身份低贱,何能耐能残害权贵子弟?两位大人委实看得起我了。”
陈金正欲说话,祝荷道:“好了,时辰到了,我恕不奉陪了,两位大人若是有话没问完,也只能等下回了。”
“钱姑娘,这才过去多久?”
相无雪:“陈主事,无妨,我们不可再耽误钱姑娘的时间。”
“多谢侍郎大人体谅难处。”
出门前,祝荷回眸,像是记起什么,道:“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我与他们相处的时候他们那几人的确是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情况,我当时还疑惑来着的。”
相无雪稍作思量,不疾不徐道:“钱姑娘,你若有线索,还望直言。”
祝荷:“不好意思,我没时间告诉侍郎大人了,大人也知道我得去伺候人了,不然妈妈会罚我的。”
“侍郎大人若想查明真相,那就下回再来,对了,我好歹是翡翠楼花魁,寻常男人想见我,都得付出代价,大人下回来的时候请您务必要拿出点诚意,不然我会难过的。”
祝荷用力甩开折扇,露出扇面栩栩如生的百花争艳图,面纱微微飘动,激起淡淡涟漪,“若是想得到重要线索,大人不妨来当我的入幕之宾,这样的话,或许我会说点什么也不是不行哦。”
“毕竟侍郎大人着实美貌动人。”祝荷过完调戏瘾,噗呲一笑,遂不再顾里头两人,摇着扇子,带着自家侍女喜气洋洋地离开。
祝荷第二次明晃晃的肆意冒犯,终于令安然自若的相无雪蹙眉。
“大人,此女实在孟浪!”陈金恼怒拍桌。
第50章 玩弄
相无雪让陈金回去后, 便去找相瑜。
相瑜乃相无雪姐姐的儿子,姐姐和离剃度后便将相瑜托付给相无雪。
但相瑜却极不喜欢相家古板严苛的规矩和作风,一身反骨, 即便有相无雪管束, 他也无心考取功名。
不思进取也就罢了, 如今却三番五次宿在花楼, 放纵自己, 败坏家风, 如若不加以改正,唯恐变本加厉, 变成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
从前相瑜有相无雪教导,好歹不曾沾染流连花楼的陋习,眼下突然这般, 不是个好兆头。
二楼东侧凭栏处,几个世家子弟正席坐吃酒, 痛惜手头银钱不够, 未能见到钱仙子芳容。
相瑜垂首,颓然饮酒消愁。
不知从何时起, 感慨失落的声音短暂地消失了,须臾,一道微凉的嗓音徐徐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