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眼前景象,顿时崩溃无奈,胜过了气愤。
“陛下!”郁卿捂着脸道,“你怎能做出这种事来?半夜翻女子卧房的窗?”
谢临渊拨开积雪的枝条,面无表情,不置一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哪里不能去?
第59章 早就认定是你了
冷风吹入窗中, 吹走热墙累积半夜的暖意。
郁卿只着中衣,与谢临渊冷漠地对视一瞬。
嘭。
窗扉被关上。
“……郁卿!”窗外传来威胁的声音。
郁卿扭头要钻进厚厚的被窝里。
爱站多久站多久。
外头隐隐传来婴儿啼哭声。
东家娘子和东家终于回来了。
饶州没有宵禁,但入夜实在太冷, 鲜少有人在外走动。夜履声取钥匙声都分外明显。
郁卿忽然想到,她的窗朝向后门。若东家回来, 定会瞧见谢临渊杵在她窗前。
郁卿赶忙翻起身开窗,果不其然他还站在原地, 面不改色看着她, 浑不在意被人发现当朝天子夜半翻小娘子窗户。
门外已有钥匙入锁孔了。
“还不快进来!”郁卿紧张地压低声音。
谢临渊支着窗沿,毫无顾忌地一跃而入, 举止从容十分可恨, 好似他根本不在翻窗。
后门传来开锁声,郁卿手忙脚乱把他塞到窗扉后藏起来,正了正脸色,准备向东家娘子打个招呼。
谢临渊一把推合窗扉,皱眉道:“回去。”
郁卿悻悻瞪他一眼, 就不该放他进来。
窗外东家一行人进院落锁, 他们似是听见郁卿窗前的响动, 还低低唤了一声。
郁卿伸着脖子要应, 被谢临渊冰冷的手捂住嘴。
“衣服没穿好不许应声。”
郁卿气得锤他一拳。
不应也无大事,东家和东家娘子也没停留,劲直带着孩子回屋了。
谢临渊抱臂绕屋一圈, 审视了每一寸角落,好似要寻找另一道人影。
郁卿冷眼盯着他:“没人。连人都没进来过。”
“莫不是被朕吓跑了?”谢临渊讥讽道,“你同他说了朕的身份,他是什么嘴脸?”
郁卿安静片刻,道:“我没同他说。”
谢临渊脚步一顿。
郁卿语气听不出情绪, 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这次来饶州好像故意隐瞒身份,所以我没说。当然,你也别自以为是,觉得我在为你考虑,只是他知道得越少越好。我们俩互捅刀子都不关他的事。”
谢临渊沉默了许久,才淡淡道:“那你宁可爱如此陋室,不谈前后殿,服侍仆役,烛台只有一柄,桌椅陈旧不堪,土坯泥砖之墙……”
他将目光所及之处,通通贬低得一无是处,不堪入目,仿佛多待一刻都会脏了他的尊贵。
郁卿忍无可忍:“不想待就出去。”
谢临渊冷笑。
他转身就往门外走,郁卿立刻拦在他身前。
谢临渊嗤道:“又让朕走又要拦朕。”
郁卿指着窗户:“门落锁了。你从哪儿来的,就从哪儿回去。”
“你什么胆子敢让朕走窗!”
“是你先翻的!”
“是你求朕翻的。”
“……”
郁卿气得滚回床上,扯了被子蒙头睡觉。
谢临渊负手站在床边,垂眸静静看着她。
沉重的视线落在她发顶,郁卿迷迷糊糊睁眼一看,还以为闹鬼了。
半年不见,他怎么更疯了,身上隐隐透着一股阴魂不散的味。
但不论如何,子时将至,她还是不由自主一点点陷入迷糊中。
谢临渊不明白,为何她在何时何地都能睡着。不到半年,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只有他一人耿耿于怀,彻夜不眠。
“你刺杀朕,居然还能当着朕的面睡着。”
郁卿幽幽道:“陛下亏心事做多了当然睡不着。”
“起来说话。”
郁卿不理他胡搅蛮缠。
半响。
“牧放云到底和你什么瓜葛!”他终于忍不住了。
“都说了是朋友。”郁卿睁开眼瞪他,先一步抢话,“我还不至于喜欢一个三句离不开爹的孩子。你再别闹了!我要睡觉!”
谢临渊盯她片刻,冷声道:“你以前也三句离不开爹娘。”
“我什么时候……”
郁卿恍惚了一瞬,忽然想起,刚遇到林渊时,她隔三差五都会哭一鼻子,向他倾诉各种各样的苦闷,大多都是想爸妈,想回家,回忆上辈子的生活有多幸福舒适,和芦草村的小院真是云泥之别,她想去上学,哪怕考得不好被老师丢粉笔砸脑袋也好,就是不想在这里过苦日子了。
那时没人会听一个流浪乞丐口中说的胡话,只有林渊在乎。她不知道他还记得些什么。倾诉这种事,向来是说者说完就忘,听者却能记得很久。
郁卿尴尬地捂住脸,她恨不得重生回去,缝上自己的嘴。那些本该是最亲密的人才能知道的。现在她和谢临渊势同水火,说不到三句话就要开吵。
“你还是全忘了吧。在你之后我没同第二个人说起,就算你说出去,也没人信。”郁卿自暴自弃道,“否则我就天天在外面说你这只金凤凰掉进草窝里一年,还瞎了眼断了腿,连——”
“闭嘴。”谢临渊似也异常恼恨,她悉知他不堪的曾经。
“以后再和牧放云来往,朕先打断你的腿。”他冷声威胁。
郁卿翻了个身,头埋进枕头里,果然就是为了这件事到处找茬,烦死了。
“爱打不打。”说得好像他真会打似的。
威胁无效,谢临渊也不在意。
床边传来解衣的声音,宫中织造的衣料相磨,如风吹荷叶声。
被角掀开,床榻一侧微微下陷,本就不宽敞的小床变得更窄了。郁卿埋在枕头里装死,谢临渊亦不言。
这夜似乎又长又短,郁卿醒时,第一次发现他还没醒。
天尚黑着,郁卿正面朝他,枕在他的手臂上,脸颊亲密地贴在他心口,耳畔都是他沉稳的心跳声。郁卿睡觉时从不乱动,是谁把她摆成这样的,显而易见。
郁卿皱着眉往后缩,忽然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四肢死死缠着她。
郁卿手臂抵在他胸前,拼命推开他,却被越勒越紧。
她头昏脑胀无法呼吸,再这样下去,她腿还没断,先得被活活勒死!她仰头要骂他,却看见模糊昏暗的室内,谢临渊闭着眼,眉头紧皱,面色极为难看。
他浑身紧绷,指尖用力到发颤,好似陷在什么噩梦中。
“放……”郁卿憋得咳嗽。
谢临渊唇齿间泄出极细微的声音,听了好几遍,依稀是:“回……”
“回来。”他又说了一遍,这次听清了。
郁卿咬牙切齿,指甲使劲抓他,气若游丝道:“你松开,犯病啊,我不在这吗?还谁回来……”
她重复了好几遍,指甲都抠疼了,他手臂才渐渐松懈下来。
郁卿头晕脑胀,精疲力尽,很快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近正午。谢临渊衣冠楚楚,从头到尾换了一身,坐在她屋中唯一的桌前,翻看她的针线盒,拿起她新做好的手笼,直接戴在手上,然后冷笑一声,取下来光明正大塞进袖子里。
郁卿看他实在来气,举起手中的枕头想砸过去,又心疼脏了枕头。
“拿回来!”她说。
谢临渊波澜不惊:“你欠朕的。”
郁卿刚要说话,谢临渊又打断:“这对上面没绣花,朕好心不和你计较了。”
“这世上怎有你这种颠倒是非的人?分明是你当年亲自丢掉我送你的手笼!现在我怎欠你了?哪有这种道理?”
谢临渊挑眉道:“你不是全忘了?”
郁卿无语至极:“被你气得记起来了。”
谢临渊唇角的笑意稍纵即逝,若非郁卿一直盯着他,或许都要错过了。
然后他就将手笼放了回去。他绝对是故意的,她说全忘了,他就想拐弯抹角让她主动提起往事。
郁卿凉凉道:“后来我还给刘大夫他们一人做了一双。比我给你做的都好。”
“那又如何,你送给朕的始终都是第一双。”
“你想知道那双手笼的下场?我去完江都,就亲自丢到火堆里去了。”
谢临渊阴着脸不言。
郁卿哼着歌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