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说话间,那具血尸竟然动了起来,它并没有向这些入侵者们发起攻击,而是如木偶般笨拙地向前挪出两步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在后面忽然用力拽了一把。
受到撞击的棺材,在木头碎裂的“吱嘎”声中轰然倒地。
连续重摔,棺木必然难以承受,竟摔得四分五裂。
而在碎木纷飞于尘土间的混乱场景中,那具血尸竟然就那么平躺在地上,在金属链条的乱响声中,向着更深处快速滑去,在地上留下一条极为刺激神经的腐肉和血迹。
所有人都以为会迎来一场恶战,都在暗暗摸向自已最趁手的武器,可谁能想到,那血尸不仅没袭击任何人,竟然还被拽跑了,这真是匪夷所思!
程志风沉默片刻后,抬头看了一眼上方那些已经被“处理”过的菌尸,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这是在给咱们第二个警告啊!”
第一个警告,显然是那块挡在盗洞口的界碑,界碑之后没多远,便有了这菌尸阵。
如果不是程相儒获得了“炼尸术”的传承,并记住了其中相关内容,如果不是他们人手一个铁爪钩,如果不是他们每个人身手了得,恐怕那些菌尸早就已经绽开,残忍地将闯入者们活活毒死。
当初布下菌尸阵的,很有可能是一位持剑人的后代。
那位持剑人谨遵祖训,为了保证金剑不被歹人得到,刻意将金剑藏在这座古墓之中。
既然它是能人,自然会考虑到后世来盗墓的人中也有能人,甚至考虑到菌尸阵会被破除。
那么,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后面这具血尸便该出场了。
血尸出现,却被拽进深处,远比留在这里直接对闯入者发起攻击,要更具威胁。
敢继续往前吗?那就准备好随时迎接来自血尸的致命偷袭吧!
虽然这个警告,令在场每个人都自心底深处生出极大的不安,但没有人有丝毫动摇,也没有任何犹豫。
他们来到这里,就已经想到要面对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他们绝对是不得到金剑誓不罢休的,怎么可能退缩?
“走吧!大家都小心点!”程志风说着,当先向前走去。
程相儒没有一丁点迟疑,紧跟在程志风的背后。
廖深三人彼此互视之后,也都快速跟了上去。
冷萤最后一个动身,不是因为她惧怕血尸,而是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已好像忘了什么事?
到底什么事呢?
算了!想不起来的,就一定是不重要的事!
冷萤打了个响指,忙迈步追上大部队,抛开了所有杂念。
而此时,盗洞外,陈尚可正在努力劝说阿喵:“猫哥,咱们是真的要进去看看了啊,他们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可别是把咱俩给忘了啊!”
阿喵抬起头,有些不耐烦地瞥了一眼陈尚可,似乎觉得这货实在太聒噪,竟展开背上那一对肉翅,将自已的耳朵给遮盖得严严实实。
陈尚可愣了愣,随即恼火道:“你这就有些过分了啊!你要是愿意继续在这里待着,那你就待着,我自已进去找他们了!”
说完,他转身向盗洞走去,可没走两步,他脑中便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程相儒描绘出的菌尸的恐怖模样,顿时全身一个激灵。
他恼火地又退了回来,蹲下身子轻轻揉捏阿喵背部:“猫爷,你就听老弟一句劝吧,咱们进去看看吧,好不嘛……”
与此同时,山的另一边,周老板派人带着便携式空气质量检测仪,对下方盗洞内的空气质量已经进行过几轮测定。
经过一天的换气,盗洞内的氧气含量依然不算高,且有许多有害物质,灰尘含量也超标严重,但终究比盗洞刚被炸开时要好很多,只要装备充分,下去倒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周老板实在等不下去了,让朱洛夫、林霞绮和谭成都套上了防毒面罩,准备即刻动身下盗洞,去寻找那被深藏于此且不知沉睡了多久的金剑。
可他的手下还没安装好绞索和升降台,却有高矮不一的四条人影出现在山坡上。
棠叔那阴沉又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为这夜色又添了几分凉意:“周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454章 彼此猜忌
周老板听到棠叔的声音,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旋即露出一脸笑容:“你们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却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至,来到了他的身前,紧接着一柄钢剑携裹着冷风及寒月的光辉,凛然刺来,最终剑尖停留在他咽喉前不足五公分处。
这一状况出现得太突然,以至于包括周老板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超仔寒着脸,双手稳稳持着钢剑,看向周老板的目光透着杀气。
周老板愣了足足三秒,身体才做出反应,微微摇晃着连退了两步。
超仔没有继续跟进,竟然又将钢剑收回到背后,一脸不屑的冷哼一声。
虽然他年纪不大,个头不高,但那浑身杀气带来的压迫感,却让周老板一方的所有人都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朱洛夫显得有些生气,正要上前,却被林霞绮不易察觉地拉住了胳膊。他一脸愤慨地回头看林霞绮,却见爱妻紧锁着眉摇了摇头。
他俩不认识海外来的这四位贵客,周老板也未曾特意介绍过,现在情况并不明朗,周老板又有那么多手下在,他俩不适合这种时候站出去。
棠叔带着莉娜和阿胜不紧不慢地走到超仔旁边,他轻拍了拍超仔的肩膀:“超仔,这样不太礼貌。咱们和周老板之间,不应该有误会,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他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对超仔的管教,但语气中却莫名透出嘉奖的意味,丝毫没有责备之意,反倒像是在“善意”提醒周老板做出解释。
超仔从鼻腔里挤出个“哼”字,扭头看向别处,浑不在意。
周老板心念如电,很快便猜到这四位贵客为什么如此生气。
他从一开始发现这座古墓的相关线索,到最后派人将四位贵客接来,整个过程中都没有与棠叔通过气。
本来他是因为拿捏不准,不确定这座古墓是否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一座,但在棠叔等人看来,或许是觉得他有了别的心思。
表面和谐的两方人,原来彼此间仍充满防备。
超仔刚刚的行为,看起来像是小孩子无法抑制住冲动,但谁能确定,那不是棠叔暗中示意,要以此给周老板一个警告呢?
周老板强压心头怒火,勉强挤出笑容,将他的想法和计划说了出来,以此解释自已的行动。
棠叔似听又似没在听,背着手径直走到了盗洞附近。
那里有两个周老板的手下正在砸地钉,用于固定绞轮及升降台支架。
两个年轻人刚刚眼看着自已一直敬畏的周老板在这四人面前的狼狈,心中对棠叔生出更深的敬畏,已经停下了手中动作,手足无措地站在盗洞两侧,额头和鬓角都是汗水。
棠叔一改之前的严肃,笑呵呵地用安抚的语气道:“你俩继续啊,不用看我,我就随便看看。”
周老板这时已经解释完,表情复杂地看着棠叔。
棠叔眯眼笑着踱步而回,来到周老板身边:“我就说嘛,周老板这样值得尊敬的人,怎么可能想把我们踹开,去做那偷鸡摸狗的事?来,超仔,给周老板道个歉。”
超仔抱着双臂,又冷哼一声,只仰头看向深邃夜空,依然浑不在意。
棠叔尴尬笑着摊开手:“这孩子,总是这么不听话。他只是个孩子,周老板,咱别跟他一般见识。”
“没事没事。”周老板似是真没在意,笑呵呵地向朱洛夫和林霞绮招了招手,给双方做了介绍。
棠叔双手握住朱洛夫的手,满眼真诚,语气诚恳:“有你们这样的专业人员相助,真的是太好了!”
朱洛夫内心排斥,但表面伪笑:“没有没有,各取所需,相互成全。”
朱洛夫的注意力都在棠叔身上,但林霞绮却注意到,站在最后的超仔,看过来的目光中,透露出一股杀意。
不知这小孩是一直这样,还是动了什么别的心思。
林霞绮内心生出极大的不安,想更看真切一点,却发现超仔又抬头去望天上的星星了,那恬静又无邪的模样,与之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一度怀疑刚刚自已是紧张过度。
双方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没有交集,没有利益冲突,也对他们没有威胁,他们怎么会有杀意?
盗洞口那边,绞轮和升降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装好,谭成自告奋勇上前,戴上防毒面罩,拎起便携式空气测定仪,就要进盗洞。
没想到,棠叔这时又提出了异议:“周老板,如果这下面真的藏有金剑,那么里面一定是机关重重,非常危险。你们的人下去,如果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恐怕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吧,探路这种事,还是由我们阿胜去吧。”
十二脉持剑人传承中,阿胜所得的那一脉,是酷刑秘术,就连程氏那五卷抄本中“机关卷”的很多内容,都是脱胎于酷刑秘术。
按周老板那么说,派阿胜进盗洞探路,也确实相对稳妥。
不过,周老板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看不出棠叔的真实意图?
棠叔很明显是对周老板的人不信任了,要派自已人抢先到最前面,让已方时刻保持主动。
“谭成,你回来,把装备给他们。”周老板虽然面上带笑,但不悦的情绪已经没法克制,露出了些许。
似是早就商量好一般,阿胜二话都没有一句,便上前从谭成手中接过装备,询问清楚装备如何使用后,便在周老板手下的帮助下,搭载升降台进入到了盗洞之中。
场面立刻静了下来,没人说话,只有风声呼啸,如刀子般刮削每个人的脸。而风的凛冽刺骨,无人在意,所有人都紧张地将目光落在那黑漆漆的盗洞口处。
大概过了十分钟,守在盗洞旁的人注意到下方阿胜有节奏地拉动绳索,于是赶紧摇起绞轮,一点点升起升降台。
阿胜摘掉防毒面罩,长长呼吸几番后,翻下升降台,将便携式空气监测仪交给周老板:“我走到比较深的位置才取样,快看看行不行?”
周老板打开箱盖,仔细看过各个仪表上的数值之后,抬臂比出了个“ok”的手势:“可以了,大家准备一下,下斗!”
第455章 盗洞已封
在周老板等人陆续利用升降机进入盗洞内时,程相儒这边众人,已经来到了通道的极深处。
按照程志风最初的估算,从菌尸阵那里到墓内,应该不会有太远距离,毕竟持剑人挖这个盗洞,目的是将金剑永远藏于地下,为保证隐秘,不会喊其他人来帮忙挖掘。
可谁知,这深藏于地下的盗洞,不仅宽阔,还特别长。
程志风推测,这位持剑人应该同程家祖上一样,向其他持剑人学了不少的本事,机关术和炼尸术是可以亲眼看到的,而开凿如此规模的地下通道,不知是否与御兽术有关。
这位持剑人所掌握的传承越多,那他沿路设下的机关陷阱也会越多,除了那个暂不知去向的血尸,恐怕还有更多的危险在后面。
程相儒还是第一次跟随自已的爸爸进入这种地方,他看着昏暗光线中最前方的那道背影,内心感到非常踏实。不知是不是空气含氧量偏低的原因,他的意识竟不自觉地有了些恍惚。
爸爸的背影,不知怎地,摇晃、扭曲、变形,最终竟成了周老板的背影。
程相儒浑身一震,回过神来,抬手抹了把额头,竟都是汗。
冷萤在一旁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伤……”
他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示意自已没事,再抬头却不敢再看爸爸的背影。
周叔他真的一直在利用我吗?可他为什么又在危险时,一次次舍命救我呢?他会不会被胁迫了……
无数问题充斥进程相儒的脑中,让他感到心口发堵,呼吸不畅。
冷萤软腻的小手忽然伸来攥住了他的手,冷萤的声音温柔似水:“蓝胖子,你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她在担心程相儒身上的伤,却不知,程相儒此刻所承受的,是心里的伤。
男孩子在情感上,总是迟钝的。被绝对信任的人出卖所带来的伤,起初不疼,但一定越来越痛。只需要相似的场景,相似的言语,甚至是一杯酒,足以撕开心口上那道痂,痛彻心扉。
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