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张诵冷哼一声,嘴角露出一抹不屑来:“吴先生,你也不用太过多虑,不用将那董鸣长想的太厉害。那董鸣长刚来的时候,当真是把大伙儿吓了一跳,嚯,又是顺天府推官出身,又是首辅大人的门生子弟,当真是好大的名头,好强的来路!”
“但是这几日,我与他接触之后看来,此人实则平庸的很,他什么事情都交给我,自已整日躲在后衙之中也不知道干什么,连正事都不怎么处理。我瞧着他呀,也是个平庸之辈,根本不足为惧的。拿出过去那些手段略一对付他,只怕他就知道,在这龙安府中,谁才是说话算话的人。”
“只不过嘛……”他接着话锋一转,道:“他终归是首辅大人的门生子弟,若是他当真因为这件事大怒,而后将我叫过去训斥,我便与他解释一番。若是解释不通,他训斥也就训斥了,反正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终归不能免了我的官,对不对?”
吴先生笑道:“您能这么想,那就是极好的。对了,那个武威镖局林夫人,您吩咐她去做的事儿,她做得妥当了吗?”
“哦,你说他呀……”
张诵一拍大腿,嘿然笑道:“我都把她给忘了,这几天事儿太多了。自从那日之后她还没来找过我,也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不过他不来找我,这事儿倒也很正常。”
说到这儿,张诵嘴角露出一抹男人都懂的笑容:“那林夫人吧,毕竟是被本官给逼的不得不向闻安臣献身了,她终归是个女人家,做出这种事来,不好意思,羞于见人,也是正常。倒是不宜逼得过紧。吴先生,你放心就是,过两日我自会将她叫过来好生询问一番的。”
吴先生点点头,笑道:“若如您所说,那董鸣长这般平庸的话,咱们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向他手下渗透,或许咱们把他想的太高了,对付他根本都用不着林夫人献身这种手段。”
张诵这边,在外人面前佯装镇定,不动声色,实际上私底下已经不知道砸了多少瓶瓶罐罐,不知道生了多大的气。但是董鸣长那边,却是真的就不生气,他非常冷静,非常镇定。
因为闻安臣做这些事儿之前,就已经跟他说过了,也说过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张诵,所以他丝毫不会感到惊诧。
而且说句实在话,就算是闻安臣之前没有告诉他,就算是散播谣言这个事儿不是闻安臣做的,他听到谣言的内容之后,也不会立刻找张诵的麻烦。
因为说实话,这谣言里头有一部分,他甚至都是颇为赞成的。张居正虽然是他的座师,但是对于张居正的某些行为,他也着实是看不惯。现下谣言四起,里面是这样的内容,他感觉好像自已内心深处一部分被压抑的情绪也抒发出来了一样,感觉好像心里也舒服了。
所以他对这种事情,是会放纵和佯装不知的。
谣言还在龙安府流传,只不过龙安府的上层都装作不知道,没一个人出来说关于这个的事情。谣言还在传播,而另外一件事却已经有了进展,有了一些眉目了。
便是闻安臣低价购入武威镖局这件事。
林夫人当日回到武威镖局之后,便去找了林大川,跟他说了这件事,同时也给出了闻安臣开出来的价格。
林大川一听这话,立刻勃然大怒,当下便是狠狠的扇了林夫人一个大耳刮子,骂她是个小贱人,跟外人勾结,出卖自已的丈夫,出卖自已的基业等等。
若是换作以前,林夫人挨上这么一记大耳刮子,肯定直接给扇蒙了,要么就是暴怒,要么便是跟林大川苦苦解释。
但是这一次,她确实是在出卖武威镖局,而且在此之前,她已经被林大川伤透了心。所以当林大川这般表现,她的反应也是极为冷淡,根本管都不管,直接就丢下一句话:“你爱卖不卖,你若不卖,那就等着好了。”
说完,转身就走。
林大川一看她这反应,也傻了。
说实话,他跟林夫人在这儿逞威风,更多的是一种发泄。他并不知道林夫人已经在策划怎么着把武威镖局当做一份见面礼献给闻安臣了,他还以为林夫人是在苦心为武威镖局着想,并且为武威武威镖局尽力了。
所以他方才那一巴掌更多的是在宣泄不满,但他不满的对象其实是闻安臣。只不过,他肯定不敢去跟闻安臣起冲突,因此就只能把气儿撒在林夫人身上。
而他也很清楚,除了林夫人之外,自已这边没人能应付得了这种局面,若是换一个其他人去,只怕人家根本就不会买你这个武威镖局,而是直接就要下狠手收拾你。
所以他赶紧换了一副笑脸,拉着林夫人,馋着脸向她赔罪。
第359章 老情人
说起来,这林大川也当真是个能屈能伸之人,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变脸变得极快,只求林夫人别丢下他不管。
林夫人这次心中另有图谋,想着要先晾晾他,让他心中害怕,如此他才可能同意这般低价的收购。
所以她直接推开林大川,出了屋门,临出门之前,回头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的身子,没给那个闻安臣,他根本没碰我。”
林大川一听,也是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很是复杂。但接着,这种情绪就又变成暴怒,他心中恶狠狠的骂道:“你这小贱人,是在讽刺我是吗?”
只不过,这话却是不敢骂出口的,只敢在心里发狠。
他下定主意,等这事儿了了,再也用不着林夫人了,一定要好生教训了一番。
林大川的耐性,超乎了林夫人的想象。在她预料中,等到明日,应该林大川就会差不多屈服了,会主动来找自已。结果却没想到,林大川一直捱了两天,都没有什么动静儿。
林夫人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挫败感,他忽然发现,自已对自已丈夫其实还不是那么的了解,掌控力也远远没有自已想象的那么强。
既然林大川这么有耐性,这么不着急,那么就只能采取一些其他手段了。
于是林夫人又去见了闻安臣一次。
她从赵记客栈出来之后,闻安臣便是去找了董鸣长。
董鸣长正在后衙之中读书写字,说实话,这段时间他日子过得可算是颇为悠哉闲适。他跟闻安臣已经约定好了,暂时先不上那一道奏章,看一看,等一等,看看事态如何发展,再做计较。
既然都已经这么约定好了,都答应好了,他自然也不会食言,便伏下心来,踏踏实实的耐心等待。
这段时间,他对张诵的策略,则是先麻痹他,先示敌以弱,而后再一击毙命。而麻痹张诵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手段,就是不理政事,把政事都交给张诵去做,自已摆出一副无心政事,只知道读书写字吟诗作赋的状态来。
董鸣长还真是入了戏,这段日子真就什么都没干,就是躲在后衙之中玩乐。
还别说,这段时间,这种日子他还真是颇为享受。过去董鸣长一直忙忙碌碌的,很少有过这种生活,而现下这么一闲下来,顿时就觉得舒服的要死。
“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董鸣长从书案后面抬起头来,瞧着闻安臣,微微笑道。
闻安臣倒也不掩饰,以他跟董鸣长的关系,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
闻安臣微微笑道:“这次学生过来,确实是有件事要请大人您帮忙。”
“坐下说吧!”
董鸣长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
等闻安臣坐了下来,他着人上了茶水,轻轻啜饮了一口,而后舒服的叹了口气,靠在椅子背儿上,微微笑道:“闻安臣,说起来,我是要感谢你的。你给我出主意,让我这几日暂且隐忍着,暂且闲着。说实话,一开始的时候我是颇不以为然的,但是这一闲下来却觉得舒服的很。”
“这些年来,说实话,我都没有怎么闲下来。算起来,自从中了进土之后,一直就做官,忙忙碌碌的,如这几天这样吟诗作赋,却觉得这种日子舒服得紧,就想一直这么过下去。”
闻安臣微笑道:“大人您可不能有这种想法,您若是真的寄情于山水不当这个官儿了,我在龙安府可就没靠山了,要做什么就艰难的太多。只怕你前脚刚走,后脚我就要让人生吞活剥了。”
董鸣长点了点他,道:“你这小子,说话倒是直接,一点都不遮遮掩掩。”
闻安臣笑道:“跟大人您遮遮掩掩的,也没什么意思。”
“你小子呀!”
董鸣长不由得失笑。
经历过前两日闻安臣擅自撕了他写的奏章这一事情,两人的关系不但没有变得紧张,变得恶化,反而是更加亲近随意了一些。因为董鸣长也很清楚,闻安臣那样做,真真是为了自已好。
他不是傻子,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还是很感念闻安臣的情分的。
闻安臣笑道:“是为了武威镖局的事情。”
“武威镖局?”
董鸣长眉头拧了起来,沉声问道:“这又是怎么个说法?你跟我讲讲。”
他确实不知道这些事情。
于是闻安臣便把事情的整个过程,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仔仔细细地向她说了。
说完之后,董鸣长点点头,道:“我晓得了。你是想让本官出手,收拾一下武威镖局,是不是?”
闻安臣点点头:“没错儿。”
他接着说道:“说起来,我来到龙安府,是正儿八经出门做生意的,武威镖局却是仗势欺人,先行挑衅。这是他们挑衅在先,我若反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还占着理儿。”
他瞧着董鸣长,笑道:“还请大人您帮个忙。”
董鸣长想了好半天,方才勉强点了点头,道:“这一次说起来,是他们理亏,你占着理儿,所以这个忙,本官帮了。但是也仅此一次而已,本官不可能帮你太多。”
闻安臣早就料到董鸣长会说这种话,他笑道:“大人放心,以后这件事儿,我也不会再劳烦大人。您只需要出手这一次就行。”
董鸣长点点头,道:“行,那你说吧,需要我怎么做?”
闻安臣凑到董鸣长面前,轻声说了一通。
董鸣长微微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回去等消息就是。”
闻安臣又说了几句,便即告辞。
他并没有向董鸣长透露自已想要低价收购武威镖局的事情,如果是那样的话,董鸣长有可能就不帮忙了。
他话语中的意思,只是要对武威镖局略施薄惩而已。
闻安臣向来是一个很知道分寸,很懂得进退的人,他很清楚,要求过高,只会让人家将这个要求一口回绝。但若是要求比较合理的话,就会得到自已想要的东西。
闻安臣提的这个要求,其中需要董鸣长做的事情并不多,大部分东西,还是他在背后操纵,还是他在背后找人做,而董鸣长只不过是在需要的时候点点头就可以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人去龙安府府衙告状喊冤。
刑房很快接了案子,龙安府知府,董鸣长董大人则是升堂问案。
这案子,要说普通也普通,案情非常普通,告状的人也非常普通,但是要说不普通,它里面牵扯的人,并不普通。
因为里面,牵扯到了武威镖局的林总镖头。这林总镖头,可是龙安府赫赫有名的人物。
告状的人,是一个寻常的市井百姓,家境很寻常,做点儿小买卖,赚不了大钱,但好歹也不用忍饥挨饿。
他告的是什么呢?
原来,他状告林大川和自已的妻子,两人恋奸情热。林大川每每来他家与他妻子相会,当他是个透明人儿一样,丝毫不顾及他。
有一次,他跟林大川起了冲突,还被林大川给打伤了。
他状子里头写的内容,大致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而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其实这事儿,半真半假,三分真七分假。
林大川跟他妻子私通,这事儿确实是有,打伤他,这事儿确实是也有。但是呢,事实归事实,内情却跟他说的完全不一样。
这个告状的人,他的妻子是林府的婢女出身,从十一岁开始,就在林府当侍女,一直当了四年,直到十五岁的时候嫁给他。
而这女子在林府当婢女的时候,就已经被林大川给勾搭上手,不知道弄过多少次了,甚至,都为林大川堕过两次胎。
而这个侍女嫁给他的时候,他对这侍女过去的一切,是非常了解的,而且当时也没有进行任何的反对,因为这婢女嫁给他之后,林大川陪送了相当丰厚的嫁妆,这也算是给他的封口费了。
其实他的妻子之所以会嫁给他,一来是因为年纪大了,二来则是因为林夫人在府中非常强势,绝对不允许这个婢女被扶正成为小妾或者是偏房。林大川没有法子,只好将她送出府来,寻个老实人嫁了,也算是对她有个交代。
但实际上,林大川和这侍女,并没有断了联系。他让这婢女嫁给告状的人,其实不过是作为一个幌子而已,而这一切,这告状的人也是默认的。
两人成亲之后,林大川隔三差五的来看自已的老情人儿,而每每到这个时候,告状的这人,就会装作不知道,出门儿把空间留给他们。
如此一忍,就忍了三年。
说实话,这等事,换到哪个男人身上,肯定都不好受,肯定难受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