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更清楚,如果自已三番两次问闻安臣的话,会被闻安臣认为自已对他不信任,未免就会让人家心中不悦。
闻安臣此时自然不会理会旁人怎么说怎么想,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势。
火势越来越大,燃烧的越来越旺,哪怕离着三四尺远,闻安臣似乎也能感觉到那熊熊的热浪迎面而来。
这大火烧了约摸有一刻钟的事时间,眼见得土坑两边儿泥土都被烧干了,闻安臣方才喝道:“来人,往上泼陈醋。”
“是。”
两个衙役应了一声。
陈醋,也是闻安臣在来之前就吩咐人准备好了的,这两个衙役手中抬着满满一木桶陈醋,瞧着怎么着也有几十斤重。
两个抬着木桶的衙役其中一个向闻安臣问道:“闻官人,要把这些都倒进去么?”
闻安臣点点头,道:“就是要一口气儿全都倒进去,要把火给浇灭了,明白了么?”
两人齐齐点头,
他两人走到火边,手中一用力,木桶向上一扬,借着这股力道,巨量的陈醋便是泼洒出来。
陈醋泼撒在火焰上,发出嗤嗤的一声巨大的声音,瞬间有白雾蒸腾而起,弥散开来。雾气中还带着浓浓的酸味儿,让人闻了,鼻子都有点发酸,眼睛也有些酸涩,几乎便要落下泪来。
这一次性倒入的陈醋太多,弥漫起来的烟雾非常之大,把在场围观的百姓们都给熏得够呛。
闻安臣立刻招呼道:“快快快,赶紧的,把那些尸骨抬过来。”
原来,方才那些尸骨被清理出来之后,他便让人用一张草席子将那些尸骨给裹了起来,然后让赵长宁看管着。
现下听到他招呼,赵长宁赶紧跑过来。
闻安臣接过被席子卷着的骸骨,而后将那些尸骨放在已被浇灭的火堆上。
火堆虽然已经被浇熄了,但温度还是很高,只不过温度高归高,但火势已经熄灭,却是不会将那草席给点燃的。
闻安臣指了指那包裹着尸骨放在余烬上面的草席,冲着董鸣长道:“董大人,再等一个时辰,便可知端倪。”
一听此言,围观的百姓不干了,一听还要一个多时辰,谁有这么多闲工夫在这跟你在这儿耗着?
你说一个多时辰便是一个多时辰?咱们之前可是已经等了很不短了,现下还要等一个多时辰?
顿时有不少围观的百姓便是骂骂咧咧地离开。
不过却还有一些留了下来,这些人中有的是真的闲,左右也无事可做,干脆呆在这儿好了,说不得还能看个西洋景儿。而有些留下来的,则是因为对闻安臣破为好奇。
同样是开棺验尸,但他们之前看到的和今天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今天闻安臣用的这些法子,他们可以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有的人认为闻安臣是在故弄玄虚,有的人却觉得,他说不定是真有几分本事的。
其实别说是这些百姓了,便是那些刑房书吏们,瞧见闻安臣的法子,也是啧啧称奇。他们之前也是没有听说过这种方法。
张庆云看了,心中更是一阵阴晴不定,暗道:“难不成这法子还真有用么?”
反正到底有用没用,再等一个时辰便知道了,闻安臣根本不理会离去的那些人,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在旁边站着,等待时间的过去.他竟然就在那儿,这么安安静静的站了整整一个时辰,几乎都没有什么动作。
这种沉静的功夫,连董鸣长都是有点佩服。
一个时辰之后,闻安臣忽然往前迈了一步。
随着他往前迈这一步,大伙儿似乎也都跟活过来了一般,众人都是精神一振,瞧着闻安臣的动作。
只见闻安臣将草席裹着的尸骨搬了过来,而后将草席展开,他冲着那些刑房书吏招招手:“来,你们都过来。”
刑房书吏们纷纷看向自家上司,张庆云瞪了他们一眼:“看什么看?闻官人叫你们过去,你们过去就是了,忘了之前大老爷的吩咐了么?”
刑房书吏们赶紧应了一声,走到闻安臣面前。
张庆云也跟着过去,笑问道:“闻官人,您有什么活儿,便尽管吩咐他们去做就是。”
闻安臣微微一笑:“其实也不是什么重的活儿。”
他指了指被草席裹着的那些尸骨,道:“这些骨头,很是不少,有些骨头也颇为细碎,我一个人挨个儿鉴别,是鉴别不出什么来的。这样,你们这些人,每人负责鉴别一部分骨头。”
“好,这没问题。”
张庆云很是爽快地答应下来,接着又问道:“只是不知,闻官人,须得留意着骨头上的什么呢?”
闻安臣道:“只需要留意骨头上有没有血污痕迹便可。”
张庆元一听,顿时心中一凛。
说句实在话,孙思文父亲的这具骸骨,上面的每一块骨头他都仔细检查过,他可不记得哪块儿骨头上面有血污痕迹的。
闻安臣似乎能看穿他的想法一般,微微一笑,道:“先烧火,而后往上面泼陈醋,陈醋蒸发之后,将骨头放在其中熏蒸,这骨头或许之前你看不出什么来,但是被熏蒸之后,就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张庆云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闻安臣这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确有其事。
他脸上不动声色,只是点点头,笑道:“闻官人当真是学识渊博,在下之前从未听过这个说法。此次当真是受教了。”
听到闻安臣说的话,围观的那些百姓也都是发出一阵阵惊叹。
董鸣长心中则是涌出一些希望来,
闻安臣将骨头分配好了,给每一位刑房书吏都大致分配了一下,让他们细细检查,莫要放过任何一处。
人体的骨头足有二百多块,当然,由于历次开棺验尸,使得骸骨有一些缺损,但大体上,比较重要的那些骨头还都是有的。
闻安臣分下去之后,其实每个人分到的也没有多少,很快就能够检查完毕。
闻安臣自已也是拿了几块儿,放在手中仔细检查。
刚一开始检查,忽然他便听到旁边那个刑房书吏发出一声惊喊:“闻官人,您看我这儿,我发现了血污的痕迹。”
说着,他便是举起手中一块骨头拿给闻安臣看。闻安臣也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发现,他一眼看去,果然便瞧见那骨头上有一块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血污的斑痕。
而一听说果然在骨头上发现了血污痕迹,围观的那些百姓都是炸了锅一般,一齐向前涌来,想要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好随同过来的还有衙役,董鸣长一声令下,衙役们一拥而上,将这些百姓堵到一边。
董鸣长则是大步走了过来,叫道:“快,拿来给本官看看。”
闻安臣将这块儿骨头递给董鸣长,董鸣长把骨头拿在手里,细细查看,却是赫然发现,这块儿骨头,赫然竟是颅骨,而这一块血红色斑痕所在的位置,恰好便是人的后脑勺部位。
一看见这个血痕所在的位置,董鸣长脑海中立刻便回想起来今日孙思文说的话“我父亲被他们用木棍敲中了后脑勺打死的,这是我亲眼所见。”
他立刻便想到:“难不成,这处血迹斑痕,便是证据?便是证明孙思文的父亲,确实是被人用木棍敲中后脑勺而死的证据?”
与此同时,闻安臣也瞧见了这一块儿血迹斑痕所在的位置,张庆云也瞧见了,而张庆云想的,显然是跟董鸣长想的一样。
他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极不真实的感觉:“就这么容易,就这么容易,这案子就被破了么?难不成孙思文的父亲真是这么死的?不应该呀!怎么会这么容易呢?我们设了这么一个局,就这么容易被轻松地破解了?”
第346章 理所当然
他只觉得一股很是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心里更是空荡荡的,难受的要命。就好像是重重地打出去一拳,结果打在了棉花上,浑身的力气都没有用出去而是落在了空处一样,难受的要命。
而此时他们瞧见了,一直跪在旁边的孙思文也瞧见。
孙思文瞧见之后,脸上先是露出不敢置信,不可思议之表情。
他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整个人完全都楞住了,看上去呆呆傻傻的。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已告了整整三十年的这么一桩大案,竟然真的会有一天可以真相大白,会水落石出!
自已竟然真的等到这一天!?
他之前虽然一直在告,一直在告,也是一直在盼着,但是他却也很清楚,希望非常渺茫,能够还自已父亲清白的机会真的是极小极小。
而现在,愿望竟然达成了!?
天啊,简直不敢置信啊!
今日竟然真相大白,而且就是自已想要的结果!
短暂的惊诧和不敢置信之后,他胸中便是涌起一阵狂喜,忽然从地上站起身来,拳头疯狂的捶打着自已的胸膛,口中发出一阵带着哭腔的愤怒爆吼:“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父亲大人!孩儿终于还您一个清白了,父亲大人,您在天有灵,当可安心!”
喊着喊着,便又是嚎啕大哭起来,只不过这一次,更多的是发泄一般的哭泣。
围观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
他们瞧着这一幕,一个个脸上表情很是丰富。原来,孙思文之前真的是被冤枉的,原来他的父亲真的是那么死的,
与此同时,他们对闻安臣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位闻大人,真真是厉害,居然这么轻易的就破获了这个三十年都没有被破掉的悬案,大案!
就在此时,孙思文的哭声忽然被闻安臣给打断了,闻安臣淡淡地瞧着他,轻声道:“孙思文,你先别着急,这事儿还未必如此。”
孙思文愣住了,大伙儿也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孙思文瞪着闻安臣道:“闻安臣,你什么意思?都到了这一步,还能有什么变故?”
他这般说话,其实已经是很无理,但闻安臣却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是淡淡说道:“你放心,事实就是事实,不容狡辩。若你父亲果然是那般死的,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如果你父亲不是那样死的,我也不会故意偏袒,不会说假话。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你且安下心来,细细看下去就好。”
孙思文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就看下去,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闻安臣没再搭理他,他转过头来,冲着众多刑房书吏道:“不用管,继续看,将所有上面有血痕斑迹的骨头都挑出来。”
“是。”
大伙儿应了一声,接着开始挑。
一盏茶时间之后,所有的骨头都被过了一遍,结果,所有骨头上面,唯一有血痕班级,竟然就是第一个发现的那个颅骨。
之后再也没有发现第二个。
闻安臣将那块颅骨拿在手中,仔细地端详。
这块颅骨上面的血痕,并非是常见的暗红,而是略有些发紫的颜色。
闻安臣看向孙思文,问道:“你现在肯定是已经断定,你父亲确实是被人敲中了后脑勺死的,而这块血痕就是三十年前那一个致死的入骨伤痕,对不对?”
孙思文重重地点头,沉声道:“没错儿!”
闻安臣淡淡的:“那若是我说,这血痕很有可能能够洗掉呢?”
孙思文听了这话,不由的口中发出一声嗤笑,他想控制一下自已的语气,结果还是没有控制住,冷笑一声,道:“闻官人,您破了此案,草民对您是非常尊重的,但您也不能如此信口开河,这是三十年的入骨伤痕,被您用醋熏蒸之后方才显露出来的,岂是说洗就能够洗掉的?反正草民不信!”
“好。”
闻安臣笑道:“既然不信,那咱就试试。”
说着,他便命人取过清水,而后将颅骨放在清水之中,细细冲刷。
结果,将颅骨放在清水里头之后,闻安臣拿手只是在上面擦了两三下,这血痕的颜色便是变淡了。又擦了两下,这血痕便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下,轮到孙思文傻眼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