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安府面积很小,在四川这些府中,几乎可算得上是最小的那一些府之一了。面积小,经济也不是多么发达,商业大概只能算是一般,但龙安府却出产两种药材,这两种药材,一种叫做附子,另外一种则是叫做乌头。
这两种药材说起来是两种,其实都是同一种草药上出产的。
这种草药的母根如果入药的话,就叫做乌头,对风湿神经痛等等有颇好的疗效;而若是子根入药的话,则是叫做附子,有回阳补益,去风湿的作用。
明朝以及前朝的医术中,有很多都曾经提过,这天下间,出产乌头和附子,质量最好的地方,便是这四川的龙安府。
而四川的龙安府,也有相当比例的一部分土地,成为了种植乌头和附子的药田。
龙安府一年出产的乌头和附子,达到了几十万斤之多,行销天下.这天底下的,各个药铺之中用的无头和附子,有相当大一部分,都是龙安府出产的.而且龙安府出产的乌头和附子,很明显是要比其他地方出产得质量更高。
而吴家,又是整个龙安府最大的药材商人,龙安府之中,用来种植乌头和附子的药田,达到了数千亩之多。这数千亩药田之中,又有四成,是掌握在吴家手中的。
每年吴家掌握的药田中出产的乌头和附子,占到了整个龙安府出产的一半还要多。而且他们家的药田,极为上乘,不但产量高,而且质量极好,在这个行当中,有很大的名气。
而这一次吴家邀请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运送的货物,便是总量达到了四万斤左右的乌头和附子.
他们要求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将这些药材从龙安府的平武县,运送到成都。
那名货运分行龙安府分号的主事,到了吴家之后,本来以为,以吴家的地位,定然会非常倨傲,却结果却没想到,人家态度还当真是非常好,也很是诚恳,价格给的也不算低.
对方态度这么好,而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又是急于打开龙安府的市场,所以这笔生意谈得非常快,他是中午时分去的,到傍晚时分,就已经把这笔生意谈好了.
这名负责人回到分号之后,难掩兴奋之情,立刻写了书信一封,派人送回到秦州来,送到了赵纯的手中。
赵纯得到消息之后,也是极为兴奋,他很清楚,若是这笔生意能够做成,不但能够得到那笔可观的佣金,而更重要的是,他们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在龙安府的名声就彻底打响了。
吴家不但是龙安府最大的药材商人,同时也是龙安府名气最大,家资最丰厚的商贾,更是龙安府药材商会的会首,还是很有名望的土绅,在官面上都是由许多关系的,整个龙安府中指着吴家吃饭的人不知道多少。
可以说,吴家是整个龙安府商界的一个标杆,是龙安府有头有脸的人物,而现下,吴家都请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来替他们运东西,那么其他商人会怎么选?
其他商人肯定也会觉得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是可信的,是可以合作的,那么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的生意,自然就会滚滚而来.
而且做这笔买卖还有一桩好处,因为他们要去的目的地是成都,而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的发展策略中,赵纯订下的下一个扩展的目的地,就是成都府。这次能提前去趟成都府,也算是探探路了。同时到了成都之后,也可以大力宣传一番,这就是额外的一个好处了。
听赵纯说完,闻安臣也是连连点头,很是赞同赵纯的说法。
他沉声道:“纯翁,当真是多亏你了,幸好你提前将他们派了出去,早早布局,若不然这笔生意定然是落不到咱们头上的。”
闻安臣这般说,赵纯显然很是得意,捻着胡须,摆摆手笑道:“还得多亏闻大人,若不是你提的那一下,根本老夫就不会想到要往龙安府那边扩展。”
闻安臣哈哈笑道:“好了纯翁,咱们就不要再互相夸耀了。”
赵纯也笑了笑,道:“闻大人,这次老夫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说。”
闻安臣道:“纯翁请讲。”
“是这样的,龙安府那边的事情,非常重要,老夫也非常看重这笔生意,毕竟事关咱们能不能在龙安府站稳脚跟.而能不能在龙安府站稳脚跟,又事关咱们能不能,把成都府给拿下来.兹事体大,我怕他们在那边做的不好,所以,现下老夫准备启程亲自往龙安府走一趟,居中主持,将这笔生意做的妥妥善善,尽量做到最好,让咱们在龙安府一举成名!”
闻安臣闻言,不由一惊,道:“纯翁,您要亲自去吗?”
赵纯年纪可是不小了,而且从秦州到龙安府,其直线距离虽然不是特别远,但是有川北山地的阻隔,有些路还是比较难走的。赵纯年纪又大,这一路奔波,也不知道他身体受得了受不了。
赵纯点点头,道:“我是肯定要去的.”
他瞧了闻安臣一眼,道:“闻大人,我知道你的顾虑,放心吧,老头子我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这身子板总还算是硬朗。说起来,两三年前,我还亲自跟着商队四处走呢,也就是这两年,赵记大车行离不开我,我才没怎么出去?”
他都这么说了,闻安臣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沉沉点点头.
“只不过……”
赵纯忽然又来了一句,他冲着闻安臣笑道:“闻大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致跟老夫一起去四川走一趟呀?”
“什么?”
闻安臣听了,不由得一怔,指了指自已,道:“你的意思是,我跟你一起去?”
“对呀!”
赵纯笑道:“闻大人你不要误会啊,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现在你们衙门里头还没有重新开始赏值当差,你也还有一些日子的假期,不若便出门走一走,去散散心.四川乃是天府之国,景色秀丽,也是很值得一去的.当然,我就是这么一个提议,你看看自已有没有时间,有没有这个心情,若是有时间能抽的开身,也想去,那便去.若是没时间,或是不想去,那也是无所谓的。”
闻安臣听他这么一说,便是陷入沉思之中.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但是现下被赵纯这么一说,却是有些心动了.
赵纯说的没错儿,自已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一直在奔波,去的地方不少,但没有一个是自已主动想去的,都是被逼无奈——比如说去蓟镇,去京城。
而现下,或许有机会可以去四川,去天府之国瞧一瞧看一看。
正如赵纯所说的,这也是为了散心嘛!
说起来,巩昌府在陕西布政使司,龙安府在四川布政使司,听着好像两个地方距离挺远的,但实际上这两个府,一个在陕西西南,一个在四川北边儿,其实两个府是紧挨着的,而从巩昌府秦州到龙安府的府治所在地平武县,其实也并不是特别的远。
大约有有个十天左右的时间,差不多也能到了。而若是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的话,一天多就能到。
闻安臣沉吟片刻,问道:“纯翁,你打算何时动身?”
赵纯道:“最晚后天就要走,那边事情也很急,这笔生意我也想赶紧拿下来,所以,就要走的早一些。”
闻安臣点点头:“我了解.”
他想了想,道:“这样吧,纯翁,若是我打算跟你去龙安府那边,则明日晚上之前,我会着人告诉你.”
赵纯点点头:“好,那我便等你消息.”
两人又说了几句,赵春便告辞离去。
赵纯走了之后,闻安臣又在客厅之中呆了好一会儿,他脑海中一直盘旋着赵春提出来的这个建议,越想越是觉得可行。
第327章 告假
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自已读书不少了,去的地方也不算少,但那时候都是为生计所迫,不得不去,一路之上,也未曾得见什么风景。而现下,却是有一个机会,可以让自已去四川转一圈。四川乃是天府之国,景色秀丽,值得去的地方很多,去那儿一趟定然是不虚此行的。
这也算是去放飞一下自已的心情了。
要说时间上,也定然是铺排的开的,现下衙门里还没有重新上班,自已还有差不多十来天左右的假期。再说了,就算是这些假期不够用,自已也可以跟黎澄请上几天假的。
黎澄那儿,这一关是很好过的,自已请几天假而已,他定然不会为难自已。
后世说,旅游的三大因素是什么?有钱、有闲、有意愿,而现在闻安臣这三大因素都具备了。
他心里想着,越发是心痒难耐,已经打定主意,要去那边走一趟。只不过,这次出去,更像是旅游,是为了开心,为了玩儿的,他决定,干脆就别自已一个人去了,既然是出去玩,是开心的事情,那么就多带几个人。
心中主意一定下来之后,闻安臣便去找了谢韶韵,对她说了此事。谢韶韵闻言,很是诧异道:“夫君,你的意思是?”
闻安臣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这次就别我一个人去了,你、赵长宁、铃铛,还有陈季他们兄弟四个,就都跟着我一起去吧,大伙儿都是北方人,还未曾去过南方,此行去天府之国,见识见识那里的秀丽风光,也是极好的。”
谢韶韵听了,顿时有些为难。
她本心里其实是想去的,但是又对出远门本能的有一些畏惧,贝齿咬着红唇,有些拿不定主意。
闻安臣见她这样子,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很是霸道的摆摆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笑道:“行了,你也不用多想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俗话说夫唱妇随,自然是我去哪儿你就跟着去哪儿。”
这一句妇唱夫随,让谢韶韵心里好一阵甜蜜,乖乖的点点头,低声道:“是,夫君,我晓得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我这就开始收拾东西。”
闻安臣笑道:“倒也不是很急,后天一大早。”
“啊,这么快呀?”
谢韶韵吃了一惊,赶紧道:“那我得紧着收拾收拾。”
闻安臣笑道:“成,你先寻思寻思,看看咱们须得带什么东西?家里又需要如何安置,想好了就行,这些活儿却不用你亲自动手的,咱们现下家里人多,干活的人多,弄这等事也是方便。”
说完他便出了卧室,而后去找了赵长宁和铃铛,赵长宁和铃铛两人一听可以去四川玩,也很是开心,当即便是欢呼雀跃的答应下来。
之后闻安臣去了外院,陈季四兄弟在闻安臣家中,大概的身份算是护院这一类,自然是闻安臣去哪儿他们就跟着去哪儿,没有任何意见。
至此,这个事儿就算是定了下来。
稍晚时候,闻安臣便派陈季去告诉赵纯,自已已经定了。
第二日,闻安臣则是去了州衙去找黎澄,黎澄贴身的那小厮告诉他,知州老爷此时正在三衙之中喝酒,并且知州老爷早在吩咐,若是他来了的话,无需通报,直接进去便是。
闻安臣谢过黎澄的那位贴身小厮,而后便是进了三衙。
这会儿,黎澄正自坐在三衙之中自饮自酌,面前只有一张小几,上面摆了两三个并不算多么精致的下酒菜,他则是一身宽袍大袖,跪坐在小几后面。他脑袋上既没有戴四方平定巾,也没有戴六合一统帽,甚至都没有拿簪子扎一扎,梳一梳,而是直接就这么披散在后面,大袖飘飘披头散发,这一身打扮,颇有些古意盎然,竟有些魏晋时候名土风流的样子。
闻安臣瞧了,不由得挑了挑眉头,很是有些诧异。
他和黎澄认识的时间不短了,却几乎未曾见过黎澄这种打扮。
瞧见闻安臣,黎澄很是高兴,笑着招呼道:“哟,闻安臣你来了?快过来坐下,陪我喝喝酒,说说话。”
“是。”
闻安臣笑吟吟地应了一声,他不敢在黎澄对面坐下,只是在他侧面打横了相陪。
黎澄瞪了他一眼:“这会儿三衙之中只有咱们两个人,又不是上下级官员之间的奏对,还讲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作甚?”
他敲了敲桌子,指着自已对面,道:“坐在老夫对面!”
闻安臣苦笑一声,点头应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在他对面坐定。
黎澄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笑了笑,道:“这才像话嘛!”
他招呼小厮,又上了一副碗筷酒杯,而后竟是亲手给闻安臣倒了一杯酒。
闻安臣受宠若惊,连称不敢,黎澄瞪了他一眼:“我既然给你倒酒了,你便老老实实地坐着,有什么敢不敢的?”
他这么一说,闻安臣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黎澄给闻安臣倒上酒之后,而后又给自已满上,不等闻安臣举杯,他便举起酒杯跟闻安臣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便是直接一饮而尽。
闻安臣见他干了这杯,赶紧也陪着喝了一杯。
黎澄放下酒杯,轻轻叹了口气,神态之间竟是一片萧索。闻安臣认识他这么久了,却几乎从未见过他露出这般神态。在他印象中,这位年富力强的黎澄黎大人,从来都是一副精力充沛,干劲十足的样子,精神状态非常昂扬。
对于黎澄来说,做这般样子可是少见的很。
闻安臣刚要开口询问为何,忽然心中醒悟,赶紧将那句话给咽了回去。
还能因为什么呀?还不是因为这会儿正过年嘛!黎澄孤身一人在外做官,眼瞧着别人都在过年,而他却只能一个人在这儿饮酒解愁,心中滋味可想而知,这种话还是不要问的好。
黎澄又连着干了几杯,闻安臣也不说话,只是陪着他喝。他喝一杯,闻安臣也陪着喝一杯,两人都不吭气儿,一时间这三衙之中竟是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一阵阵灌酒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最终还是黎澄先开口了,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元宵节过得如何?”
闻安臣实在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意,道:“还行,也就那样儿。”
这会儿他可不敢说自已过的多好,自已过得越好,黎澄难免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儿。
“只是还行么?”
黎澄斜着眼瞧着他,笑道:“我瞧着你这阵子,过的可是不错,人似乎都胖了一些。”
闻安臣尴尬一笑:“过年时候吃的是多了点,每逢佳节胖三斤嘛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