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必然能够飞升仙庭。”对方理所当然道：“何况此刻与你对话的，也不过是我的一道分神罢了，算不上什么。”
　　“好了，时机已至，是时候发动大阵了。”
　　天虚子看着远处的繁华城市，有些迟疑道：“大概会死多少人？”
　　对方随意道：“这座小城里大概四、五万人？应该全都会死。至于另一边世界中相对应的城市，可能会死五十多万人。”
　　“你也别嫌多，想要引动邪气穿透两界，死这点人已经算少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天虚子的犹豫，对方不耐烦道：“你到底还想不想回到故乡了？死这么点人就婆婆妈妈的，我看你干脆还是一辈子窝在这里种田，也别飞升了。”
　　天虚子突然问道：“上界的仙人也会经常杀人吗？”
　　那声音笑了起来：“狗种，你看我刚刚说的准不准？”
　　“就是和你们这些下贱的东西多聊几句后，便是会给你们一种错觉，一种以为可以和我们谈条件的错觉，可以提出些不切实际的要求……”
　　下一刻，那声音消失无踪，不论天虚子如何呼唤、如何说话，却再也没有回应过他了。
　　但天虚子并没有失落，反而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似有一种放下了内心负担的感觉。
　　虽然凭借时间停止进行了多年修炼，也在时间停止的世界中获得了肉体的成长，更在镜世界参与过多次战斗。
　　但此刻的天虚子心中仍旧残留着一份少年的纯真，一份对于美好人性的向往。
　　看着眼前的村落，他微微一笑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游荡四方，时不时行侠仗义，惩奸除恶，凭借强大的力量做着自己心中想做的事情。
　　后来他也经历了自己的爱情，有了自己的家人，在乱世之中开辟了一方净土。
　　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仙庭符诏却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一开始天虚子对此并不在意，凭借他自己的力量和能力，他可以过上任何他想过的生活，便是在镜世界的乱世之中也无比逍遥自在。
　　但是当身心在邪气环境中浸泡地越来越久，随着身体变得越来越苍老，他的想法逐渐开始有了变化。
　　某一天早晨，天虚子看着自己那越发消瘦双手，看着那褶皱的皮肤和上面的老人斑，他突然在心中闪过了一丝恐惧。
　　时间停止的滥用，让他显得甚至比常人还要短寿。
　　他可以停止整个世界的时间，却无法停止自身寿命的流逝。
　　天虚子试着寻找延长寿命的办法，一开始他只是派人四处寻找，结果自然收获甚微。
　　而随着寿命将近，他变得越来越躁动，变得越来越不择手段，越来越急功近利。
　　杀人、夺宝、灭人满门、尝试邪法……一次次的失败让他越发烦躁。
　　而每天感受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感受着肉体的逐渐腐朽，感受着力量一点一点地衰弱，便让他心中变得越发恐惧。
　　他也试过前往飞升之路，想要飞升上界，但很快就在飞升之路前遭遇了失败。
　　就在寿命即将耗尽的那一日，他的心中涌起无比的悔恨。
　　为什么？为什么那一日要在仙人面前犹豫？为什么错过了那飞升仙界，获得漫长寿命，获得傲视诸界的机会……
　　而当卧在榻上的他回头看到自己留在人间的家族，看着那一个个聚在他床头的子孙。
　　看着他们或是孝顺、或是聪明、或是想着家产，或是思考着天虚子死后日子……他只觉得没有意义，这一切都没有丝毫的意义。
　　“我死之后，你们对我又有什么用处？”
　　“我若得长生……你们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当天虚子死前再次听到那个声音时，已经老朽到几乎难以动弹的身体仍旧激动地颤抖了起来。
　　“仙人，我……我错了。”
　　“哼，我早就说过了，你们这些猪狗般的东西总是这个样子，下贱。”
　　天虚子用力支撑起那即将走向死亡的衰败身躯，如同一条狗一样匍匐在床上，喃喃地说道：“仙人，只要能让我活，我什么都愿意做。”
　　这一刻，在死亡的面前，天虚子愿意抛弃一切。
　　对方笑了笑，缓缓说道：“你知道吗？你的时间能力，不过是某一份传承的三分之一力量。而之所以会降临在你的身上，只不过是因为血脉的关系。”
　　“血脉，是凡人留在时间上的纽带。”
　　“能让未来联系过去，让过去改变未来。
　　那一天，天虚子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仙人选中了他的一名孙子，说是要带去未来，作为传承的道标。
　　天虚子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只记得自己按照仙人的安排，将对方送去了灵宝宗地界。
　　而他自己，当他回过神来时，仍旧走在乡间田埂上，看着那座繁华的小城，意念中传来了仙人的问话。
　　“你到底还想不想回到故乡了？死这么点人就婆婆妈妈的，我看你干脆还是一辈子窝在这里种田，也别飞升了。”
　　这一次，天虚子谦卑地弯下了腰，轻声说道：“但凭前辈吩咐。”
　　那一日，恐怖的地震席卷了整座城市，天虚子漫步在废墟之中，感受着那冲天的怨气，看着那满地的尸体一脸冷漠。
　　恍惚之间，伴随着他的漫步，天虚子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跨域了一层薄薄的阻隔，来到了另一个城市。
　　看着那大街上撞在一起的汽车，望着那一具具身穿夏国服饰的尸体，天虚子躬身问道：“前辈，接下来如何做？”


第478章 补天
　　在天虚子刚刚来到镜世界的时候，在每一个饥饿难耐、衣不蔽体的夜晚，他都深深想念着自己在夏国的生活。
　　而即使是在他觉醒了时间停止的能力，并修成技艺，掌握了传承之后，他也总是怀念着自己的故乡，怀念着夏国的亲人，夏国的食物，夏国的文化……
　　后来更在仙庭符诏的指引之下，他亲自布置下阵法，只希望回归故乡。
　　但在天虚子以数十万人命为代价，贯通两界，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之后。
　　他此刻的眼眸之中却看不到丝毫的欣喜之色。
　　在经历了一步步走向衰老，一步步接近死亡，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力量不断流逝，感受着自己的存在逐渐消亡的过程后。
　　天虚子如今对于世界的认知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故乡也好，亲人也好，血脉后代也罢……对此刻的他而言，这些东西在长生久视面前，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只要能够飞升，只要能够成为仙人……数十万人也好，数百万人也好，我都愿意牺牲。”
　　“哪怕是成为仙人的奴仆，哪怕是践踏我的尊严……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哪怕是活在一个无比丑陋无比令人恶心的世界，也比死后的烟消云散精彩太多了。”
　　带着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飞升的决心，此刻的天虚子一脸恭敬地等待着仙人的吩咐。
　　而仙庭符诏之中，对方的声音再次传来：“接下来做什么吗？”
　　“让我想想。”
　　“那就……先多生点孩子吧。”
　　“血脉是可以承载时间的纽带。”
　　“在两界之中通通留下你的血脉，绵延到百年之后，有助于未来的计划。”
　　天虚子满脸谦卑地倾听着对方的说话：“我明白了。”
　　于是在对方的指挥下，天虚子开始在现世中留下自己的血脉。
　　而以他的能力，想要做到这些实在是太过简单。
　　没有惊动现世的任何势力，他便已经在世界各地留下了数百个血脉。
　　不久之后，他又在对方的命令下回到镜世界，并在暗中传播关于仙门的古老传说。
　　做完这一切，他才在对方的指点下准备飞升仙庭。
　　整个过程，天虚子犹如傀儡般听从着对方的命令，连一丝疑问也没有发出。
　　而这种态度似乎让对方微微满意，在飞升的前夜和天虚子多说了几句话。
　　“天虚子，你就不好奇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吗？”
　　天虚子回答道：“好奇，但我想若是有必要的话，前辈自然会告诉我。”
　　“呵呵，你知道吗？你如今这個样子虽然乖巧，但反而有些无趣了。”
　　天虚子微微一愣，就听对方话锋一转，说道：“知道你飞升仙庭之后，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天虚子摇了摇头：“在下不知。”
　　对方说道：“自然是讨我欢心。”
　　对方嘿嘿一笑，悠悠道：“看你这些日子来颇为乖觉的份上，我就多教教你。”
　　“下界如泥潭，一群群疯狗在里面打滚厮斗，比的是谁牙尖，谁爪利。”
　　“上界则是规矩森严，尊卑有序，比的是谁更能讨得上级的赏识，所谓仙高一重压死人，你的上级便是伱头上的一片天，能掌控你的一生。”
　　“而你知道吗？像你现在这么乖乖听话的人，在上界到处都是，不稀奇。”
　　天虚子听着对方的说话，恭声道：“多谢前辈指点。”
　　这些时日来，天虚子虽然没问，却也能看出来上界仙人在现世和镜世界有着某种重大的安排。
　　还有那所谓两界合一的大事，天虚子虽然只听过对方提了一次，却也能感受到这个计划的不一般。
　　他这几日更能感觉到，自己恰逢其会，成为了这个计划中的一枚棋子，也因此有了那么一丝重要性，以至于让这位仙人也想跟他稍稍亲近一些。
　　“只是前辈？”
　　听到对方的说话，天虚子连忙跪倒在地，抱拳说道：“天虚子在下界污浊中飘零一生，只恨未遇明主，前辈若不弃，我愿拜为义父。”
　　对方哈哈一笑道：“乖儿子，快快起来吧。”
　　“待你飞升之后，便跟着老爹我一起干大事。”
　　……
　　赤色的星河之中，一幕幕属于天虚子的记忆不断化作重重光影，流转其中。
　　白依依看着天虚子最终得到仙庭册封，一路冲破飞升之路的画面，喃喃说道：“看不出来啊，这老小子竟然有这么厚的脸皮。”
　　“和我在你们两人决战时感受到的……怎么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