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公心中瞧明白了这背后的招数,以他的经验,自然是有应对之法,
“将军,钦差大人。这酒不该是两位敬我们,应是我们敬两位。”
喝酒这种招,太好办了,一会儿装个醉就行。
觥筹交错之间,三人刷刷刷的几杯酒下肚,
之后,王鏊说:“朱总兵,张公公。王越王将军到这西北之地,想必两位都不诧异。可本官为何来此,你二人是否知晓?”
正戏来了。
“请,钦差大人赐教!”朱明志眯了眯眼睛回话。
在他旁边,张坋也提了几分心神。
王鏊视线扫了两人,轻飘飘的说:“自然是甘肃镇,一个总兵,一个镇守太监,失去了陛下的信任!”
屋子里瞬间安静。他俩那张脸也瞬间僵住。
朱明志和张坋不管内心里是多么桀骜,但表面上对方毕竟是钦差,所以有些戏就是要演,两人同时起身,跪下道:“请钦差大人明查!下官兢兢业业,不敢稍有疏漏,但不知有何不当之处,惹了圣怒。还请钦差大人转告臣忠君之心,以求圣上宽宥!”
“转告可以。先说梅可甲现在何处?”
张坋答道:“钦差大人有所不知,梅可甲自月前失踪,属下也在派人四处寻找此人!”
王鏊道:“胡说!这城里谁不知道梅可甲是张坋张公公的人,而且他也正是被你捉走的!你如何能说不知道?”
“大人冤枉啊!”张坋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说道:“梅可甲此人本来是做的与鞑靼人生意。月前叫属下偶然发现他竟与鞑靼人交易铁器等违禁物品,这可是通敌卖国之举!百姓闻之无不愤怒!为平息百姓之怒,微臣只好对外放出假消息说梅可甲已缉拿归案!另一方面,又加派人手寻拿此人!此事,朱总兵也是知道的。”
朱明志暗骂,艹你妈的!
但嘴上还是说:“张公公所言非虚,梅可甲确实尚未抓获。不过下官已加派人手,日夜搜寻。”
王鏊是正人君子,
哪里见过张坋这样的无赖小人?都揭穿到这个地步了,他就是厚着脸皮死不承认,你说你咋办?!
还好他是留有后手,不然在这里就要被话就要被卡住,
“那本官要是在找到了梅可甲呢!”王鏊厉声问道。
找到梅可甲?
朱明志又想骂人:不会这么坑吧?
王鏊问的太笃定了,
笃定得张坋心里都生疑,
但眼下这个关口,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大人若不信属下,自可去属下府中搜寻!若有梅可甲的踪影,属下甘愿领死!”
“哎,什么死不死的。”王越唱起了白脸,“王大人,张公公都这样说了,依我看应当是所言非虚。今日是我做东,给老夫个面子,还是喝酒,喝酒!两位大人,起来吧。”
“多谢王将军。”
人家就是这么厚脸皮,王鏊也没办法,只能继续喝酒。
但这次喝着喝着,神奇的是张坋竟然在几杯酒下肚之后,人忽然倒了,
“张公公不胜酒力,每次都是几杯便不成人形!二位大人莫要怪罪。”朱明志还知道打配合。
王越则大手一挥,“无妨,来人!扶张公公下去休息!”
这哪里还有休息的心情,
张坋一到外间,发现总制官府第里戒备森严,还有数对甲胄人马进进出出,很是忙碌的一样,一看就知道有什么事情。
这情形直接印证了他心中之前的猜测,自是十分相信。
梅可甲。
张坋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中有些焦急。
最后和自己带来的人商量,“你与我换衣裳,你留在此处。其他人随我迅速回去。出府的时候如有人问,就说回去给张公公取解酒的药。快!”
“是!”
张坋心想,你有调虎离山,我有金蝉脱壳!倒要看看今晚能玩出什么花样。
第八十三章 藩王土地
“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传来吗?”张坋脚步不停,边说边问。
他身旁的人听得一愣,不就是吃饭吗?
“回干爹,并无异象。可是干爹发现了什么?”
“梅可甲那边呢?”
张坋有些担心消息传递的不及时。
万一真有人去了梅可甲的藏身之处营救,这可不得了。
关乎自己小命的东西,那是一点儿也马虎不得。
“一切正常的干爹。”
听了这话张坋心里头更加不定。
因为王越和王鏊今晚明显是有动作的。
可他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说明什么?
说明敌人还是在暗,他们还是在明。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此了。
别的都不说,就是守着梅可甲的人万一打个盹、疏忽一下,那他张坋的小命就没了。
“快!都随我去!”
这一下他肯定是急切的。
“是!干爹可是梅可甲的藏身之处,漏了出去?”
张坋想到王鏊那句话,该不会这些人真的能找到吧?
“要不要把梅可甲换个地方?”
“先不要急!去看看再说。”
因为张坋还没有想通,如果王鏊知道,那是怎么知道的?这事儿自己做得极为隐秘。
黑夜笼罩的城市,张坋带着几名宦官骑着马快速前行,若是朱明志看了,自会知道他去的不是自家住所,而是走了相反方向,最后几重黑影没入一座,
废弃的寺庙!
寺庙之外,
一座建筑的拐角暗影处,
袁野问了王守仁:“大人真是妙计,他还真的会来?!”
“会的,做贼心虚是人的天性。换你是张坋,明知道有人今晚要行动,可一切却静悄悄,若不看一眼梅可甲,你安心吗?”
所以,王鏊说这是奇计!
“大人妙算!下官佩服!还真是没想到他会将人藏在寺庙了。在这种地方做恶事,他就不怕死后下地狱吗?”
“要是怕他就不会做这事了。差不多了,看看王将军的人马还有多远?”
……
却说张坋这边,进了寺庙之后三绕两绕,绕到了一个地下!这是他多年前就准备的一处秘密之所。
台阶下去是幽暗的走廊,墙上燃着火把。只几步,就会有一个牢房。
张坋行色匆匆,吓得在看守的宦官魂飞魄散,马上跪下,“干爹!”
“今晚可有异常?梅可甲呢?”
他这么问的同时也走到一个牢房的前头,视野中也出现了那熟悉的背影。
“干爹,今夜一切如常啊。”
“一切如常?”张坋转了转眼睛,还是疑心不减,“去。将他转过身来!”
到这个程度,哪怕牢房里有人,但不是正脸,他都不放心。
因为一切都太安静了,这时候的寻常反而显得很不寻常。
“是!”
“张公公,”牢房里忽然传来一声虚弱沙哑的声音,“何故如此着急?”
不必宦官动手,梅可甲自己就转了过来,
他其实三十多岁,但头发凌乱,极为落魄。脸上、手上、身上都有一些伤痕。
张坋看看梅可甲,再看看看守的宦官,“今晚确实什么都没发生?”
“启禀干爹,儿子一直守着,除了干爹,还没有人过来。”
倒是牢里的人看出了奇怪的地方,“看来公公是觉得有人来救我,所以着急来到此处。不过此处,确实一切平常。”
就这个瞬间。
张坋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很不好的念头!
“完了!”
那梅可甲似乎也妙算过人,哼哼笑了一声,“公公这是当了一回带路人啊。此计,够妙。”
“混账!”张坋无能狂怒吼了一声,他的脸色几近狰狞,马上开始做疯狂的事,“快,你二人去杀了梅可甲!”
“张公公要杀谁?”
紧随这样一道声音之后,是一锦衣身影慢慢从台阶上下来,火光照亮了他的下半身,并慢慢往上,直到露出腰间那块牌子:北镇抚司。
……
……
京师。
程敏政如斗败的公鸡一样退回了官员序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