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言商,这商贾是最擅看风向的,见对方加了五成的价,尚且还如此的急迫,而一旦缴纳了定金,这买卖的价格便算是锁死了。
看来……这香料和象牙的价格,只怕还要高涨。
这个时候,他们反而不愿签下契书了。
于是暹罗商人道:“这个……就不必了,我们彼此有这么多的合作,凭的自是信用,你们不是常说,人无信不立吗?请放心便是……到时我们收购了香料和象牙,自然如数与你们交割。”
“这……”
暹罗商人们没有再多啰嗦。
很快,他们就从吕宋和安南那边得知,香料和象牙的价格,确实已经开始暴涨,安南那边,香料的价格何止是上涨了五成,而是直接涨了一倍不止。
论起香料和象牙,暹罗出产的往往都比安南、吕宋等地质量更优。
此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当初若是当初签了契书,只怕要吃大亏。
一下子,许多人振奋起来,这是发财的大好时机!
当下,诸多暹罗商贾,便争相去暹罗各地争相收购香料和象牙。
这暹罗的价格,竟也隐隐有扶摇直上的趋势。
又过去了一个月。
却在突然之间,暹罗国内有人上奏暹罗王,这暹罗王接到奏报之后,勃然大怒。
在得知竟有大量的商贾,与汉商暗中交易,如今暹罗与大明已是交恶,彼此已开始交战,暹罗王对于汉商,本就极为警惕,如今……竟是发现此事,自是大怒,于是命人打击汉商。
这个消息一出,原本还来的汉人商船,一下子无影无踪。
不只如此,又因暹罗人的先行挑衅,安南和在柔佛的沈王,也立即做出反制,加强陆路对暹罗的封锁。
消息一出,暹罗各处口岸,哀嚎一片。
要知道,在预知了香料、象牙的价格暴涨,许多商贾都在疯狂的收购,而且大多乃是高价收购。
这香料和象牙,运到了大明可能是暴利,可留在手里,在这暹罗,却几乎并不值多少钱。
一旦售卖不出,便是血本无归。
何况,在暴利的驱使之下,数不清的猎户四处猎象,而不少的暹罗地主,在暴利的驱使之下,也纷纷改种了不少香料的树植,毕竟,相比于能产香料的经济作物,那粮食几乎不值多少银子。
何况,自大明开海以来,香料的价格本就一直都在涨,这也使加工香料,以及种植香料作物的人越来越多,此次更催生了不少的商贾,收购了不少的现货。
而如今……却是一下子,一切化为乌有。
种植下去的作物,已经投入了不少的成本,不可能完全毁除。所收购来的货物,价格暴跌,可储藏又有巨大的成本。
无论是地主,还是商贾,损失都是不小,更有不少商贾,直接难以为继。
那些猎户原本冒着生命危险,才猎来的象牙,如今……却发现没有商贾来进行收购了。
就在这哀嚎声中。
突然又传出消息,安南鸡鸣寺,因为安南与暹罗产生了刀兵之争,愿以出家人慈悲为怀的精神,愿亲来暹罗,交访暹罗的卧佛寺,愿以此,能够说动两国,放下刀兵,各自回头是岸。
这个消息一出……也不知如何的,竟闹得这暹罗上下,人尽皆知。
第355章 灭国
在特种千户所里,伊王朱(木彝)紧紧地盯着墙壁上的舆图。
这已过去了数个月。
朱(木彝)都每日凝视着这舆图,而这舆图上,张贴的讯息已经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
此时,有校尉匆匆而来道:“威国公来了。”
“唔……”朱(木彝)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眼睛依旧凝视着墙壁上的巨大舆图。
其实这舆图到了现在,能看懂的人已经不多了。
因为里头有太多的标记,这些标记看上去杂乱无章,大概也就只有朱(木彝)能分辨出它们的意思了。
过不多久,便见张安世大喇喇地走了进来。
他一见到朱(木彝),便迫不及待地道:“怎么样了,怎么现在还没有动静?我刚从陛下那儿来,陛下提及这件事,虽没有明言,可是那一言难尽的样子……”
见朱(木彝)没理他,张安世恼羞成怒,去拍朱(木彝)的脑袋:“咋了?”
朱(木彝)这才将自己的视线从那舆图上收回来,看着张安世道:“快有成果了。”
“啊……”张安世显得讶异,看着朱(木彝)道:“什么成果?”
朱(木彝)慢吞吞地走回了案牍跟前,在这案牍上,堆积了如小山一般的各种奏报。
平日的时候,张安世见他便当孩子看,可在这里,朱(木彝)给他的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稳。
只见朱(木彝)慢悠悠地道:“年中的时候,我让人大规模采购香料和象牙,而且在安南和柔佛一带,大造声势,如此一来,必定会引来暹罗国内香料和象牙的价格大涨……”
张安世乐了:“你竟还懂这个?”
朱(木彝)抬头道:“官校学堂里,有专门的商业经济学呀,何止是我懂一些皮毛,真正学精了的,在这特种千户所,至少也有七八个。”
张安世一脸很有兴致的样子,点头道:“然后呢?”
于是朱(木彝)继续道:“而后我命人想办法,将这些消息透露到暹罗宫廷中去。”
张安世不断地点头:“嗯……那暹罗王会做什么反应?”
朱(木彝)道:“根据情报分析,暹罗王此人确实有雄才大略,而且他先败高棉,此后又败了我那不成器的兄弟和侄儿……”
张安世顿时脸一绷,不高兴地道:“我不许你这样说汉王……”
朱(木彝)面无表情地道:“我只是陈述事实。因而这暹罗王,必定会有骄傲自满的情绪,但凡雄才大略者,必然刚愎自用,我从许多方面可以确定这一点!暹罗宫廷,我们早就想办法买通了一些人,所以我相信自己对暹罗王的猜测是正确的。”
张安世道:“此后呢?”
朱(木彝)道:“既然如此,依着这暹罗王的性情,得知竟有大量的暹罗商贾与我大明通商,必定震怒,一定会下诏,禁绝贸易。其实……此前他就下诏了,只不过……从前虽有诏令,但是管禁并不森严,形同虚设,现如今又下王诏,我便立即将所有的商人撤回,这叫顺水推舟。”
张安世点头道:“嗯……有道理。”
朱(木彝)继续道:“暹罗那边,我查到,从事香料和象牙等货物交易,以及进口我大明丝绸、茶叶、瓷器的商贾,大大小小,有数百家之多。现如今,直接断绝了贸易,这些人必然血本无归。除此之外,他们国内,经营我大明特产的商贾,也必然受到损失。”
“还有……猎象为生者,有上万户之多。以及种植香料的土地,也是不少。这些土地,多是在王公贵族手里,如今……他们种植出来的香料,却无人收购,损失也十分惨重。”
张安世道:“你是指望,靠这个挑起内乱?”
朱(木彝)微微摇头道:“指望这些可不成,现在这些,不过是断掉数十万暹罗人的生计而已,还不足以产生太大的影响。可是……他们的抱怨是必然的。”
张安世便又道:“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安排?”
朱(木彝)道:“下一步,就是向暹罗王议和。”
这显然有些出乎张安世的意料,他诧异地道:“议和……”
朱(木彝)道:“议和的目的,是给那些遭受惨重损失的人提供希望,他们现在损失惨重,或许还可以安慰自己,说这是因为两国交兵,所以断绝往来,即便有怨气,他们也可以接受。”
张安世点头。
“可这议和,却不能走官面,而是让鸡鸣寺的僧人来完成。这算是先给暹罗人抛出一个友善的信号,这就给了那些暹罗人希望,他们会认为,自己的生计,又有了希望。”
顿了顿,朱(木彝)接着道:“人的情绪就是如此,当彻底绝望的时候,人反而不会有其他的念想。可一旦滋生了希望,若是这希望再破灭,人的情绪就会陷入愤怒。”
张安世道:“你的意思是……暹罗王若是拒绝鸡鸣寺的僧人入境,暹罗人就会勃然大怒?”
朱(木彝)一脸胸有成竹地道:“不,是无论愿意还是拒绝,都是一样的效果!”
“若是拒绝入境,暹罗人必然愤怒,认为破坏了自己的一切元凶,都是暹罗王。可若是让鸡鸣寺的僧人入境,对我们也有巨大的好处,这些僧人之中,我们早已安排了无数的细作,到时,更可利用僧人的名义之便,大肆的鼓动暹罗人。”
张安世不免赞赏道:“一箭双雕,不错,不错……只是……就算是如此,那么……似乎距离拿下暹罗王的首级,应该还有一些距离吧?”
朱(木彝)道:“当然是如此……所以我们还有后手。”
张安世叹了口气道:“你打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聪明,不错,不错,不过……你得赶紧了,如若不然,我便没法向陛下交代了。”
朱(木彝)道:“等着吧,很快就会有更多的消息了。”
他显得信心满满。
似乎此时,已将暹罗人拿捏了一般。
……
暹罗。
暹罗王显然看穿了鸡鸣寺派出大量僧人进入暹罗,试图想要刺探暹罗的企图。
对此,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消息一出,国中又是哀嚎一片。
原本大家已是足够艰难,从前大家对此尚可理解,毕竟两国交战。
可这一次,大明都已释放出了善意,竟还拒绝这番好意。
这是好大喜功,却让大家跟着他一道受穷。
偏偏这一次,涉及到买卖的人,并非是寻常的暹罗百姓。
损耗巨大的乃是商贾和地主,甚至还有不少暹罗的贵族。
已有暹罗的大臣,恳请暹罗王网开一面,与大明议和。
可问题就在于,对于某些利益受损的人而言,他们才不管大明有什么居心呢。
可这暹罗王,是何等聪明之人,他显然眼光更为理智,心知这是大明温水煮青蛙,让僧人亲善是假,为明军做马前卒为真。
且暹罗人笃信佛教,一旦放了进来,这些所谓的高僧,必然鼓弄唇舌,混淆是非,引起暹罗国中的混乱。
可以说,暹罗王的反应,十分正确。
唯一错误的是,那大臣上奏,没有得到批准,还被暹罗王痛骂一顿,一时之间,暹罗国中,开始怨声载道。
与此同时……
一个消息传来。
高棉人反了。
这高棉人本是高棉国的子民,暹罗王当初大举攻击高棉国,高棉国的领土丧失了大半,许多高棉人,自然也就处于暹罗人的统治之下。
而如今,高棉人开始作乱,不知得了谁的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