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
崔日用当时就急了,道“没错,我过去是依附过宗楚客,算是韦氏一党。但是,此次为朝廷立下了大功,已经将功补过了啊。”
“大功?你还有脸说?”薛稷不屑道:“要不是宗楚客,你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当县令呢。你无非是见机不妙,卖友求荣罢了。如此一个卑鄙小人,有何面目为我大唐宰相?”
崔日用气急败坏地道:“好,姓薛的,你要揭老底是吧?那咱们就好好地掰扯掰扯。莫看你和陛下是亲家,实际上,你之前干的那些事儿,对得起陛下吗?说我依附宗楚客,你敢说自已没给宗楚客送过礼。而且,你还拍过张昌宗和张易之兄弟的马屁呢。”
“擦!你信口雌黄污蔑老夫的清名,老夫跟你拼啦!”
啪!
薛稷恼羞成怒,冲着崔日用就冲了过去,挥起巴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恶狠狠地给了崔日用一个大嘴巴子。
崔日用心高气傲,何尝受过这等委屈?他大怒道:“臭不要脸的老贼,你特么的还敢动手?动手,你打得过我吗?”
当即,飞起一拳,直袭薛稷的面门。
就这样,当朝的两大宰相厮打在了一起。
只在顷刻之间,二人都挂了彩了。李旦这才下令,命殿前武土将二人分开。
他大怒道:“堂堂宰相,在金銮殿上大打出手?你们这是把朕的朝廷当成什么了?菜场吗?必须严加处置,以儆效尤!”
顿了顿,又四下里扫视了一圈儿,缓和了一下语气,道:“到底如何处置他们,大家议一议吧?”
“……”人们面面相觑,都没出声。
无它,谁比谁傻多少,谁敢乱说话啊。
那薛稷是好惹的吗?皇帝陛下的好朋友兼儿女亲家,宰相班子里,唯一一个代表陛下意志的人。
你说处置他,让陛下以为是针对自已的怎么办?
那崔日用也不好惹啊,唐隆政变的三驾马车之一,临淄王的铁杆心腹。你说处置他,让临淄王误会了可咋办?
要知道,临淄王有八成的可能为太子,也就是日后的皇帝。那是好惹的吗?
得了,大家还是闷声发大财吧。
李旦见大家都没说话,看向崔耕道:“崔相,你怎么说?”
“这事儿倒也简单。”崔耕微微一笑,道:“宰相乃为辅佐陛下治国理政所设,若是宰相班子不合,势必影响国事。但是,若陛下勉强压服,又免面口服心不服。所以,必须断然处置。”
“你是说……将某人贬官出外?”
“非也,非也。”崔耕摇头道:“是非曲直,哪是那么容易辨清的?拖延时日,恐怕耽误了国事。所以,微臣以为……从今日起,定一条规矩:但凡宰相互相谩骂或者厮打,不必分是非曲直,一律罢黜。”
“妙啊,崔相此言此言甚是有理。”李旦看向四周道:“众位爱卿,你们觉得呢?”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崔耕这话真的非常有道理,群臣纷纷同意。
李隆基却着急的眼珠子都红了,高声道:“不可!万万不可啊!”
第1110章 宰相大变动
此时此刻,李隆基牙关紧咬,双目紧瞪,气势汹汹,看那意思,一言不合就要掀桌子了!
但是,崔耕却上前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沉声道:“敢问临淄王,崔某人的主意,有何不可?”
“我……”
李隆基其实也没什么正当的反对理由,只是因为这个结果,太过损害了自已的利益了,才强烈反对。
好么,先用薛稷换掉钟绍京,再让薛稷和崔日用同归于尽。眨眼间,这宰相班子里,自已的心腹只剩刘幽求了。就算加上自已本身也才俩人,占不了什么绝对优势。
父皇简直是拿自已当傻子在耍啊!
他没好气儿地道:“若是有人和你崔相谩骂斗殴,你也去职?”
崔耕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除非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那若是有人心怀叵测,无礼谩骂殴打,逼着你还手呢?”
崔耕伸出三根手指,道:“其一,这条规矩。是宰相互相谩骂殴打才会启动。若是一方谩骂殴打,一方逆来顺受,就仅需挑事儿的那一方去职。一个宰相宁愿不要官位,也要拉着另外一个人同归于尽,这种情况应该不多。其二,作为被打之人,身为国家宰相,难道连这点气度都没有?须知宰相肚里能撑船啊!其三,若被打之人有了准备,完全可以使对手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
这样,崔耕对答如流,完美解释额了这个政策。
事实上,天地良心,这两名宰相争论谩骂,就必须双双去职的主意,跟崔耕关系不大,乃是李旦的首创。今日让崔耕提出来,只是为了李旦和李隆基不至于撕破脸罢了。
在历史上,李旦就是靠这招,让薛稷自爆,炸掉了崔日用,去李隆基一臂膀。
从那以后,这条规矩成了定例。从唐至宋乃到明,不知多少宰相利用这招“天魔解体大~法”,和对手同归于尽。
李隆基辩无可辩,深吸一口气,道:“崔日用和薛稷去职之后,不知该何人继位?”
崔耕道:“某举荐两个人,一为姚元崇。他原本就官居礼部尚书之职,神龙政变有功,理应进位为宰相。不过可惜,因为姚元崇哭则天大圣皇后移宫,被先帝贬为亳州刺史。如今时过境迁,是不是应该把他召回朝中了?”
“姚元崇”这个名字还真让李隆基难以拒绝。
此人不仅是李旦手下头号忠犬,而且和李隆基走得颇近。就是当初他哭则天大圣皇后,里面也有李旦指使的影子。姚元崇被贬亳州,从某种程度上讲,是代为李旦受过了。
另外,姚元崇人品好、能力强,在朝臣中威望颇高,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是宰相的天然候选人。
最终,李隆基点头道:“姚元崇为相,本王并不反对,那另外一个人呢?”
“另外一个人,就是宋璟。”
宋璟在武则天当政的时候颇受重用,甚至敢于和二张兄弟打擂台。但是,到了李显当政的时候,就没那什么幸运了。
李显任人唯亲,可不管你贤德不贤德的。他当政之后,宋璟因为得罪了韦后和武三思,被贬为贝州刺史。
如今把他招回来,是符合“拨乱反正”的大气候的。
最关键的是,宋璟和各方的关系都不远不近,既不算李旦的人,也不算李隆基的人,更谈不上是崔耕的人。
李隆基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合适的理由反对,只得道:“宋璟不错,可以为相。”
李隆基、李旦和崔耕意见一致,此事就定了下来。
李旦下旨,将姚元崇和宋璟尽皆招回朝内。姚元崇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宋璟为中书令,也是同中书门下三品。
薛稷和崔日用尽皆去了相位,其中崔日用为雍州长史、左散骑长侍。薛稷为太子少保,晋国公。
李旦登基之后,为了清除崔耕的影响,把京兆尹衙门撤了,重设雍州府。
本来雍州牧是虚职。崔日用的雍州长史,算是位高权重了。但是,现在的雍州牧是宁王李成器,谁敢忽视他啊?所以,崔日用根本就没什么权力,只是头衔好看而已。
尽管如此,他还说不出李旦的不是来。因为人家薛稷领的全是虚职,还不如他呢。
不得不说,李旦老谋深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李隆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历史上也是这样,李旦在李隆基和太平公主之间掌握着平衡,牢牢把握住皇帝的权力,小日子过得悠哉游哉。
可惜李隆基是个不按理出牌的家伙,他能发动唐隆政变,就能发动先天政变。
在先天政变中,李隆基身为皇帝,亲自带领亲卫动手,突然袭击,将当朝七个宰相砍了五个,朝中重臣杀死无数。
再加上郭元振突然倒戈,李旦也只能委委屈屈地做李渊第二了。
当然了,郭元振是李旦的老臣子,李隆基也不信任他。在李隆基掌权一年后,就随便找了郭元振一个错处,把他赶回家吃老米了。
……
……
此时的李隆基,因为吃了那么大的亏,已经提前动了那番心思。
临淄王府,密室中。
李隆基望着自已的众心腹,叹了口气,道:“众位前几日还信誓旦旦,说薛稷为相,对本王没什么影响,现在又怎么说?”
“呃……这……”
刘幽求满面羞红,躬身为礼道:“微臣愚鲁,竟没看出陛下的深意,还请王爷责罚。”
李隆基摆了摆手,道:“事已至此,责罚你有什么用?本王是问,以后咱们该怎么办?”
崔日用察言观色,明白了李隆基的小心思,道:“陛下迟迟不立临淄王为太子。如今又与那乱臣贼子崔耕合作,断了王爷您的左膀右臂。父子相疑至此,夫复何言?要不……咱们效法玄武门之变……”
“那怎么行?”王琚反对道:“现在咱们手中才一万骑兵,那六万府兵,却是被郭元振控制的。另外,太平公主还有六万羽林军……”
“那又如何?”崔日用满不在乎地道:“当初太宗皇帝发动玄武门之变时,其形势何止比现在恶劣了百倍。他把建成、元吉一杀,高祖皇帝还不是乖乖传位?”
“南衙和北衙不服怎么办?”
“郭元振对陛下忠心耿耿,足以震住南衙府兵。至于北衙羽林军么……莫忘了,韦后是在咱们万骑的控制之中。控制了韦后,就等于控制了崔耕。只要崔耕没什么意见,太平公主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说得好!”
李隆基猛地一拍几案,道:“孤王常说,唐隆政变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因为刘幽求之谋,崔日用之智,钟绍京之果!想不到今日,崔爱卿又立下了定策之功。既如此,大家听孤王的命令,我们……”
眼瞅着,李隆基就要调兵遣将,发动另外一场政变。
可正在这时——
笃笃笃~~
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第1111章 隆基为太子
李隆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道:“谁?”
“是我,王毛仲。”
“原来是王将军。”李隆基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世人皆以为王毛仲在唐隆政变前失踪,是因为不看好这次政变,提前开溜了。
其实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