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就会说了,是非曲直如此明白,你却偏袒宁王,到底是为啥呢?是想当皇帝吧?
从古至今,所有人,包括武则天在内,就算想当皇帝想得要死,也得众人推举,三辞三让,才登上帝位。自已表现的如此急切,天然就是一大污点。
还有最严重的,按道理说,自已基本就没皇位继承权。勉强强词夺理,还能说自已个人品德好,至尊之位有德者而居之。现在个人品德也守不住了……但凡要点脸的人谁敢支持自已当皇帝啊?
另外,钟绍京乃是唐隆政变的三驾马车之一。若自已强行压制钟绍京的正当要求,也难免让属下心寒。
但是,话说回来,不支持宁王呢?
他非要和自已争皇位怎么办?人家乃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怎么讲道理,这太子之位都是人家的。更何况,还有崔耕在旁边虎视眈眈,在一旁挑拨呢。
这可怎么办?
李隆基打了个哈哈,道:“俗话说得好,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此事的真相到底如何,咱们不能单听王永亮的一面之词。起码得听了宁王的辩解,再做决断吧?”
崔耕道:“如此甚好。那咱们就一同拜见宁王?”
“理应如此。”
两名宰相、一名侍郎还有一个王爷,联合起来的面子就很不小了。拜帖递进去,功夫不大,宁王府中门大开,李成器迎了出来。
略微寒暄几句,众人来到宁王府大厅奉茶。当然了,王永亮身份最低,只能在外面等候。
崔耕轻咳一声,开始了正题:“听闻宁王新纳了一名美姬,却是有夫之妇,不知可有此事啊?”
“有啊。”李成器装着明白当糊涂,道:“莫非众位是讨杯喜酒喝?甚好,甚好,本王这就让人准备。”
“呃……喜酒的事先不忙。崔某人的意思是,王爷虽然尊贵,但这强抢民女之事,不仅违反朝廷律法,而且于王爷的名声有碍。不如……就把她归本主吧?”
啪!
李成器将酒杯放下,脸当时就沉下来了,道:“如此说来,几位是找本王的麻烦的?老三,你怎么说?”
李隆基硬着头皮,道:“不知此事的真相,到底是否如崔相所言呢?”
“狗屁真相!”李成器不耐烦地道:“那女子是我买来的,给了钱的!”
“这个……”
李隆基咽了口吐沫,艰难道:“您给谁钱啊?小弟听说,那王永亮当时刚出了钟相府,根本就不知道此事。”
李成器理直气壮地道:“我把钱扔他们家地上了不行吗?十足真金,五十两,难道不够?”
五十两黄金,就是五百贯钱。这年头,一个健壮男仆大概是四五十贯钱,为平康巷里颇有名气的小娘子赎身大概是一千贯钱左右。对于一个有妇之夫来讲,五百贯钱绝对不算低了。
李隆基看向崔耕道:“崔相您看今日之事……要不然让王永亮回去看看,到底有没有那五百贯钱?如果真的有……让他再娶一个也就是了。实在不行,小王可以代兄长再补偿他五百贯钱。”
“这是钱的事儿吗?”
崔耕冷笑道:“若凡事都能用钱财解决的话……不知你临淄王你的王妃要多少钱?本官比你大方多了,一万贯钱够不够?”
“你……”
“我怎么了?那王永亮现在官居五品,其妻子怎么也能得一个诰命吧?那身份能比你家王妃低多少?我多出十倍还不行吗?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再增十倍,十万贯如何?”
“你……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李隆基表面上气的浑身都哆嗦,心里却是暗爽——大哥,瞧见了吧,小弟为了你,被崔耕如此侮辱,已经仁至义尽了哈!
但是,薛稷却不让他如此轻易过关,慢条斯理地道:“临淄王还请稍安勿躁。即便是真的宁王给钱,王永亮收钱,也从律法上说不通。”
“什么意思?”
“我大唐律法有规定:和娶人妻及嫁之者,各徒二年,妾减二等,各离之,即夫自嫁者亦同。也就是说,若宁王承认买了王永亮的妻子,二人就都被流放两年。非但如此,宁王还得和那女子“离之”。所以,这个买卖是做不得数的。”
李成器气急败坏地道:“好吧,就算本王不是买的。那他们俩先和离了,本王再纳进来,就没问题了吧?”
“但是,人家夫妻和睦,举案齐眉,也没和离啊。”
“那没关系,把他们俩叫来,当面大家的面儿写份儿和离之契不就行了吗?本王就不信了,他们敢……啊,不,能说“不”字不成?”
崔耕道:“那可不一定呢。”
稍后,将王永亮招了进来,功夫不大,一名二十来岁,身材较为丰~腴的美少妇,也走了进来。
看来这就是王永亮的老婆柳氏了。
说实在的,在崔耕的眼里,这柳氏只能算是个美人而已,绝称不上多么出挑儿。这等姿色的,恐怕在宁王府里也是一抓一大把。宁王之所以干出如此事来,只能解释成对“人妻”的独特爱好了。
只听李成器得意洋洋地道:“柳氏,如今在临淄王、崔相、钟相和薛侍郎的面前,你给大家一句痛快话:是愿意跟本王锦衣玉食呢,还是愿意跟王永亮受苦?不是本王威胁你,你莫忘了他这个官儿是怎么来的。只要某些人一弹劾,他就得被打回原形。”
孰料,那柳氏微微一福,道:“妾身已经想好了,忠臣不侍二主,烈女不侍二夫。我宁愿随王郎吃糠咽菜,也不愿意在宁王府内享尽荣华富贵。”
李成器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道:“什么?你还是要回去?你真的想清楚了?”
柳氏毫不犹豫地道:“妾身心意已决,万难更改。”
崔耕哈哈大笑,道:“好,好一个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侍二夫。宁王千岁,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说?”
“我……我……”
李成器恼羞成怒,道:“就算柳氏愿意也不行!我把她还回去,知道的是本王通情达理,愿意成人之美。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是怕了你们四个呢?我的面子往哪搁?所以……”
“怎样?”
李成器脖子一梗,混不吝地道:“我就是不放人,你们能拿我怎么着?”
第1107章 看花满眼泪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
现在,李成器开启了不要脸模式,崔耕等人还真不能把怎么着。现在能管住李成器的,也就是李旦了。对于李旦来讲,儿子强抢个把民女,那还算事儿吗?
就是崔耕也没法指责。
哦,李成器强抢民女,你就不依不饶的。但是,当初李显在位的时候,几位公主欺男霸女,也没见你说什么啊。说,你是不是有私心,要给当今天子一个难看?
薛稷的主要目的,还是挑拨李隆基和李成器之间的矛盾。
此时他看出了便宜,道:“临淄王,你怎么说?”
“我……”
李隆基要想当太子,就必要有个好名声,要想得个好名声,就不能不管这事儿。管这事儿的同时,还不能得罪李成器!
真是为难。
最终,他牙一咬心一横,道:“小弟新得了一个波斯美姬,如果大哥愿意的话,我愿意以此美姬相赠。只要……只要大哥让那柳氏物归原主也就是了。”
“波斯美姬?”李成器眼前一亮,道:“可是曹野那姬?”
李隆基的心里都在滴血,干涩道:“正是此女!”
“妥了!本王换了!”
提起这曹野那姬来,不仅是李成器知道,就是崔耕乃至薛稷都有所耳闻。
当初唐隆政变时,有一伙乱兵在长安西市烧杀抢掠,见到了曹野那姬。
此女本一波斯富商之女,皮肤白皙如凝脂,面容娇媚赛桃花。美到什么程度?那伙子乱兵见了钱就抢,见了美人就强行侮辱。但是,见了她之后,硬是被她的姿容所慑,自惭形秽,一阵无言,没人敢动手。
最后,乱兵将此女献给了李隆基。
李隆基一见之下,对此胡姬爱若珍宝,宠幸不绝。别看这些日子他想方设法地讨好李成器,硬是舍不得将曹野那姬送出。
崔耕更是知道,这曹野那姬在历史记载中,甚至给李隆基生下了一女,小名“虫娘”,后来被唐代宗封为“寿安公主”。
今日李隆基以曹野那姬换柳氏,也真是下了大本钱了。李成器早就对曹野那姬垂涎已久,当即慨然应允。
薛稷和崔耕见李成器松了口儿,都觉得比较满意。
在崔耕看来,逼着李隆基帮王永亮把老婆要回来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在薛稷看来,指望通过一件事,就让李隆基和李成器翻脸,不大现实。今日能达成这个结果,已经相当不错——别看现在李成器以小头指挥大头,觉得占了偌大的便宜。等回过神儿来,肯定会想,我把三弟最宠爱的美姬抢了。他若当上了皇帝,要报当日之仇怎么办?
这就在他心中埋下了一根刺。
钟绍京这个政治白痴,却以为李隆基做出这个选择,主要是为了自已。
他跪倒在地,道:“多谢王爷仗义援手!您对钟某人的大恩大德,某没齿难忘,愿为王爷效死!”
“哪里,钟相言重了,快快请起。”李隆基赶紧以手相搀。
王氏夫妻也齐拜,道:“多谢临淄王。王爷富有四海,我们夫妻也没什么好报答的。只能在家里供上您的长生牌位,为您日夜祈祷了。”
“不需如此,本王不过是为所当为而已。”
……
按说这事儿就这么了结了,旁人皆大欢喜。李隆基虽然失了曹野那姬,但不仅了结了一件棘手事,还获得了钟绍京的忠心上涨的效果,也还算不错。
但是,李隆基不甘心啊。
忽然,他眼珠一转,道::“那个……大哥……有句话,小弟不知当讲不当讲?”
“贤弟有话尽管说。”
“您刚才也说了,就这么把人放出去,知道的是您愿意成人之美。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怕了我们四个呢。现在小弟我献出了曹野那姬,证明您怕的不是我。但是,其他人……”
李成器瞬间就秒懂了,这是李隆基觉得自已出了曹野那姬,那仨人一毛不拔,心里感到不公平。嗯,不错,要其他人也出点血,这对自已也是一件大有好处的事。
想到这里,李成器道:“对,临淄王给了本王曹野那姬,你们三位,是不是也给本王点东西啊?”
薛稷道:“薛某人可没什么美姬能入得王爷您的法眼,这样吧,我平生最得意的,就是书法之道。我给您写几个字如何?”
“很好,取纸笔来。”
功夫不大,有人将笔墨纸砚呈上。薛稷笔走龙蛇,写下了两个大字:贤王。
“很好,薛侍郎有心了,这幅字儿小王收下了。”
薛稷和李旦私交甚好,李成器不好不给他面子,让他轻易过关。
但是,到了崔耕这儿,李成器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听闻崔相当世文才第一,不如就写一首诗,来记今日之事吧?记住,写的不好不行,写的不快不行,以一盏茶为限。”
“不就是做一首诗吗?又何须一盏茶?”崔耕长身而起,吟诵道:“莫以今时宠,难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这首诗乃大诗人王维所作,和今日之事应情应景。
宁王李成器对人妻有着特殊的爱好,可不是就干了这么一回欺男霸女的事儿。
在历史记载中,二十年后,某日,他看自已邻居的老婆漂亮,就派人将那邻居的老婆“买”了过来。废话,宁王千岁,皇帝的哥哥要买,人家敢不卖吗?至于朝廷律法?那是什么玩意儿,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