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和尚正是缘海,他赔笑道:“慧明大师您瞅瞅,这妖僧迷惑了多少百姓?待会儿他一开口,不知要聚敛多少民脂民膏哩。您不出手,成吗?”
“嗯,看来此事的确非常严重,贫僧当仁不让!”
一缕狡黠之色,在缘海的眼中一闪而逝,道:“那贫僧就代全广州的百姓们谢谢您了。”
……
不用问,这个慧明和尚,就是缘海和尚请来的救兵。
与此同时,他也和崔耕颇有渊源。
想当初,崔耕为岭南道肃政使时,慧明才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他为了给自已的师父申冤,找崔耕求救。
后来,崔耕为了解决侯思止强娶王瑞月一事,让慧明假扮高僧,忽悠了侯思止。
在扬州城,慧明代表南禅宗与北禅宗狠狠斗法,崔耕又给慧明帮了不少忙。
现在,慧明和尚隐隐有继承六组慧能之衣钵,为南禅宗之首的趋势,在江南名望甚广。
缘海和尚深恐金乔觉能挺过这十天时间,当日回去之后,就快马加鞭,前往扬州去请慧明。
依这年头的消息传递速度,慧明和尚还真没听说过缘海的名声,当即以礼相待。
于是乎,缘海和尚把金乔觉塑造成了一个,为了聚敛钱财,招摇撞骗的妖僧。
慧明和尚一听,这还得了?
当初自已忽悠侯思止,就是用得数日不食这个法子。那个法子还是崔耕教给自已的,偷吃用牛肉人参蜂蜜合成的佛珠。
自已当时骗人,是为了救人。而这个妖僧现在骗人,却是为了聚敛钱财。自已安能坐视?
当然了,慧明和尚管这件事儿,还有点儿小小的私心。
岭南道是南禅宗的大本营,同行是冤家,有人和南禅宗的人争夺信仰,自已焉能视?
所以,他毫不犹疑的,跟随缘海和尚快马加鞭,从扬州来到了广州城外的青龙冈。
功夫不大,已经来到了法会的中央,距离金乔觉不远了。
广州刺史林右学见不是事,赶紧带着众衙役,起身相拦,怒道:“缘海和尚,休得在此撒野!有本官在,金大师的法会,决不允许任何打扰!”
“嘿嘿,撒野?”缘海眉毛一挑的,道:“你说本座是撒野?那你把这位慧明大师,当成是什么人了?”
“什么?他就是慧明大师?莲花寺出身的慧明大师?”人的名数的影,慧明为南禅宗大拿多年,在岭南道广有信众,林右学有岂能没听说过?当即惊呼出声。
慧明双手合十,道:“不错,正是贫僧。”
林右学眉头微皱,道:“慧明大师,您看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新罗三王子他……”
慧明轻轻摇头,拒人以千里之外道:“此乃我佛门内务,还请林刺史勿复多言。”
他背靠崔耕这颗大树,麾下百万信众,事关妖僧作乱,还真不用给林右学多少面子。
林右学面色微沉,不悦道:“那怎么成?本官……”
金乔觉却是意定甚闲,道:“林刺史不必为难,贫僧问心无愧,就会会这位大唐高僧。”
“好吧。”
人家正主都没啥意见,林右学也就不枉做小人了,闪在了一旁。
金乔觉双手合十,道:“敢问慧明师兄,你来找贫僧,到底所为何事呢?”
缘海和尚在一旁狐假虎威,道:“当然是为了揭穿你这和尚的骗术而来!”
“哦?骗术?那可奇了。”金乔觉双手一摊,道:“你想怎么揭穿?尽管来!是这旗帜上的文字有假么?”
缘海和尚去请慧明的时候,怕他畏难不来,可没提文字见佛的故事。
慧明皱眉道:“什么旗帜上的文字?贫僧是说,你十日不食之事,是在招摇撞骗。”
“哦?何以见得呢?这缘海和尚,可是派了几十个人,分成三班,昼夜监视我。我怎么可能找着偷吃的机会?”
说着话,他伸手指着一个和尚,道:“阿弥陀佛。这位师兄请过来,你说说,这十日之内,我除了清水之外,可吃了任何东西?”
“没有,绝对没有!”那人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
开玩笑,缘海和尚说啦,若是金乔觉这十日内吃了东西,就要他的命。莫说金乔觉真的没吃任何东西了,就是真的吃了东西,他也得说没看见啊。
慧明和尚却胸有成竹哈哈笑道:“你这点小把戏,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既然你没吃任何东西,你脖子上的念珠,到哪去了?”
“念珠?什么念珠?”金乔觉满脸的惊讶之色。
广州刺史林右军轻咳一声,道:“呃……可能慧明大师您不知道,三王子虽已剃度,但还没有拜入任何山门,实际上只是个居土罢了。所以……他根本就没带过任何念珠。”
“啊?”
这回慧明的脸上终于变色,看向缘海和尚道:“真的假的?”
“呃……真的……这金乔觉从未带念珠。”
这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我之前猜错了?
事到如今,慧明还真有骑虎难下之感。
缘海和尚眼珠一转,道:“不管那金乔觉是不是真有神通在身,经过今日之事,您已经和他势同水火。难不成,您还能等他声望日隆,反过手来报复不成?”
“你究竟想怎么样?”涉及宗教之争,那还真没什么道理可讲,其阴毒残忍之处,很多时候,比世俗朝廷有过之而不及。当即,慧明的目光有些闪烁。
缘海和尚恶狠狠地道:“您可以发动全南禅宗的信徒,指责他金乔觉是邪魔外道,再加上小僧的恩师在陛下面前递上些小话,足够让他身败名裂!”
还有句话他没说出来,只要金乔觉的名望颇有争议,为了稳妥起见,这圣善寺的选址,就应该让我来定。于此同时,这俞娘子天仙一般人儿,就得在我的胯~下承欢。哈哈,我简直是太聪明了。就算金乔觉真有神通,那又怎么样?神通哪里比得上……人心险恶!
第1070章 二郎面子大
慧明小时候,的确心地善良。
当然了,他现在为宗教领袖也不是一个坏人,只是考虑问题的时候,就不那么单纯了。
慧明心中暗暗琢磨,这金乔觉若是果真有神通在身,隔三岔五的举行一场法会,这岭南道可还有我南禅宗的立足之地?
罢了,罢了,为了南禅宗,我就做一回亏心事吧。
反正我指责他为邪魔歪道,他也不会掉半根腿毛不是?无非是收的教众少些罢了。
想到这里,他面色一肃,指着金乔觉,厉声道:“我看你这辟谷之术,不是……”
啊?
见他目光不善,几乎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广州刺史林右学心中暗叹,天妒英才,佛陀多难啊!若南禅宗铁了心与金乔觉为难,他今日法会的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俞铃更是心中一沉,只要金乔觉的名号,不能以绝对优势,盖过缘海和尚,这圣善寺的选址,就得由缘海和尚来决定。难道奴家真的要屈从于缘海?不行!绝对不行!这可怎么办啊?
正在俞铃的心情陷入谷底之时,忽然他旁边一个天籁一般的声音响起,道:“多谢慧明禅师主持公道!想南禅宗行得正走的端,绝不至于与缘海和尚同流合污。”
“啊?”
慧明和尚这才注意到,那个绝美身影的旁边,出现了一个身着青衫的身影。
他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微变,道:“你……你是……那个……何人?”
“在下崔光,大唐一个普通百姓。”
“普通百姓?呵呵,普通百姓好啊!”慧明和尚太过激动,有些语无伦次地道:“呃……贫僧的意思是……你虽是普通百姓,却句句都说到贫僧的心坎儿里去了,咱们咱们……真是一见如故啊!来,咱们俩好聊聊。”
说着话,就要去扯崔耕的袖子。
“你干什么?”
俞铃颇为警觉地把崔耕往旁边一拉。
不怪她如此激动,实在是慧觉和尚刚才的动作太容易惹人误会了。
俞铃心中暗想,刚才谁看不出来,慧明是有意和缘海和尚一起,坑金乔觉一把啊。
现在问题来了,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态度?唯一的契机,就是崔光哥哥说了那句话。很可能,是这慧明和尚看上了光哥的男色了。
这可不成,光哥本来就有出家之意。被慧明这么一勾搭,一起出家修欢喜禅去了,奴去哪哭去啊?
所以,她才有了刚才这番动作。
慧明虽然不知俞铃小脑袋瓜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却也意识到,自已刚才太莽撞了。
他咽了口吐沫,道:“对了,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崔耕道:“您说……看金乔觉大师的辟谷之术觉得……”
“对了,我觉得,金乔觉大师这辟谷之术好啊,真乃佛门正法,贫僧甚是佩服。”
说完了这句话,慧明和尚偷眼看崔耕的脸色,却见崔耕微微摇了摇头。
那就是不够呗。
慧明和尚退后一步,躬身下拜,道:“金师兄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其实金乔觉的年纪,比慧明还要略小一些。慧明这么说,真是姿态放的相当之低了。
金乔觉赶紧错开一步,道:“贫僧可不敢当慧明大师如此大礼,无论年纪还是入我佛门的时日,您都远在乔觉之上哩。”
“但论起神通法术来,您却是在慧明之上。达者为先,叫您一声师兄也是应该的。”
“哪里,慧明禅师的种种神通,贫僧也是深有耳闻,甚为佩服哩。”
……
好么,这二位竟然互相吹捧起来了。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再加上本土和尚的吹捧,可以想见,金乔觉会成为大唐佛门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前提不可限量。
缘海和尚知道事不可为,恨恨的道:“好,你们同流合污,本座今天认栽。不过……这事儿没完!”
言毕,带着手下的众僧人分开围观的人群,扬长而去。
……
……
第二日,咏春园内。
一个小丫鬟拿着拜帖走了进来的,道:“启禀娘子,慧明大师要求见崔先生。”
俞铃咬着牙,道:“果然,这和尚对光哥没安着什么好心!告诉他,崔先生偶感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