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可以卖羊毛啊。
抢劫是有风险的,难道突厥人就不怕死?如果能平平安安地发财,谁拎着脑袋干啊?
这就是崔耕所谓的:殷文亮之举,远超给大唐增加了一成粮食,以及可当十万兵。
话说到这,郭封往四下里看了一眼,道:“现在,大家对于朝廷要封殷文亮为三品官,有什么不服的?”
“……”众人不好意思开口认错,只是纷纷摇头。
郭封微微一笑,道:“其实,这还不是陛下要封殷文亮为三品官的主要原因。而是……大家想想,我大唐一年的税收才多少?五千万贯左右吧。时至今日,天下承平日久,早已入不敷出。而这朔方军工坊一年的税收,你们知道能收多少吗?”
姜皎道:“难不成,崔耕把羊毛布卖的这么便宜,还能缴税?”
“多新鲜啊,崔相的外号是“点金圣手”而不是“散财童子”。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做亏本的买卖?”
说着话,郭封伸出了五根手指,道:“崔相在奏章里说,五年内,他担保,这朔方军羊毛仓,每年能向朝廷缴税这个数!”
“啥?五百万贯?他吹牛吧,一个羊毛仓一年能缴税五百万贯?我大唐一年的商税都没这个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哈哈哈……嗯?”
姜皎一阵大笑,却发现人们都面色严肃,没人理他,。顿时收敛了笑容。
他咽了口吐沫,道:“不是吧?大家都信崔耕那一年能缴五百万贯税的鬼话?他再是点金圣手……也得……”
郭封肃然地打断道:“不是五百万贯!”
姜皎一阵得意,道:“我就说嘛……”
哪知道郭封继续道:“是五千万贯!大家想想,羊毛仓一年收入五千万贯,与国库不相上下。其大使为三品官儿,岂不是理所应当?”
“这牛可越吹越没边儿了,五千万贯,那怎么可能?”
李隆基也迟疑道:“郭公公,你确信崔相说得是五千万贯?”
郭封道:“没错,而且崔相说了,只多不少。”
王琚神色肃然,站起来躬身一礼,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窍,还望郭公公指教。”
“确实如此。”郭封道:“我大唐商税是三十税一。然而,崔相说羊毛工坊其利太重,自请羊毛工坊五税一。”
现在,一连串的意外,已经使姜皎无力吐槽了。
他嘟囔道:“五税一,这崔耕是钱多的没处花了,还是傻了?”
其实,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只有崔耕能回答他:五税一真是一个非常合理的税收标准。
要知道,珍妮纺纱机标志着工业革命的开端,其生产效率高得过分了。
到了后世,任何一个国家的综合税收,都绝对在五税一以上。
崔耕做着垄断的生意,不交五成税,对得起自已的良心吗?
就算崔耕的良心真被狗吃了,他也得为了防备以后的麻烦,把这笔保护费交上去。
要知道,生产力进步了这么多,是会引发社会的剧烈变革的。比如后世英国的“羊吃人”,可是确凿无疑的史实。
这羊毛布工坊,就是一头吞噬羊毛的巨兽。随着工坊的扩大,羊毛渐渐不够用,其价格必将水涨船高。
早晚人们会发现,养羊薅羊毛比种粮食可划算多了。那么,为了养羊而毁粮田的情况就一定会发生。
真遇上了灾年,粮食不够,无数百姓饿死,就是自已的一大罪证!
现在自已主动把税收提高,到时候就是整个朝廷背黑锅了。
当然,目前还没有人能理解崔耕的深意。
郭封更是正色道:“这就是崔相的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了,姜皎你一个小小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姜皎不服气地道:“哦?是吗?若那崔耕若果真是一片爱国之心,就得把羊毛工坊献给朝廷,而不是仅让朝廷专门设立一个什么羊毛仓进行管理。”
“那可不尽然。”郭封道:“崔相还有一个提议,呃……应该说是先斩后奏。他允许边军所有土兵,借钱给羊毛工坊五贯钱,月利三成。只要人在边军,就可以一直拿这个利息。若是离开边军,就只能连本带息地结清欠款了。”
王琚非常聪明,马上就赞叹道:“妙,真是妙啊!此举既规避了府兵不发军饷的规定,又变相补贴了边军。而且,因为是借钱不是入股,让他毫无收买人心之嫌。”
李隆基沉声道:“即便不是入股,这羊毛工坊也是边军将土的根本所在。若是突厥人不开眼地来犯,边军敢不效死力?以后这边军,就再无主军和客军的区别矣。崔耕之能,简直远超古之名将了。”
封建社会的军队就是这样,若是本乡本土的作战,既战力颇强,又纪律尚可。但若出了本地,就战力猛然下降,纪律也无限败坏起来。
对于这个问题,历朝历代,无论什么名将都没啥好办法,现在却被崔耕轻松解决了。
一时间,众人都有种荒诞地不真实感,沉默起来。
良久,郭封道:“这才哪到哪啊。众位,其实崔耕这羊毛作坊,还有另外一桩大好处。”
第946章 一计平突厥
姜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道:“奶奶的,这还有完没完了?怎么还有好处?”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这个好处就是存在。”郭封道:“羊毛工坊是独门买卖,羊毛仓收某些部落的羊毛,这些羊毛就是开元通宝。羊毛仓不收某个部落的羊毛,那就一文不值。你想想,长此以往,那些部落是该听突厥可汗的呢?还是听羊毛仓的呢?”
“我擦!这简直是一计平突厥啊!”这回连李隆基都忍不住爆粗口了。
他心中暗暗琢磨,原来大隋有个宰相叫裴矩,利用突厥的内忧外患,将突厥一分为二,千古传诵,万民敬仰。
但是,这也只是将突厥削弱而已。
然而今天,崔耕略施小计,就从根本上解决了草原问题,真是比裴矩不知高明了不知多少倍了。
千载之后,人们可能不知道唐朝某位皇帝的名号,但必然知道崔耕,啊,不对,哪能直呼其名呢,那得称一声“崔公!”
再说点现实的,李显宠信韦后和几个闺女,把朝廷弄得乌烟瘴气,无论大臣和百姓都深深失望,这才让自已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但是,李显像殷纣王那样,残暴不仁,滥杀无辜了吗?完全没有。
说到底,还不是钱闹的?
真要是每年多五千万贯进账,韦后还能看上卖官鬻爵那点小钱?她从指缝里露出点来布施,千古第一贤后的名号就跑不了了啊。
而且,在不短的时间内。
布匹的价格跳崖,粮食的价格陡降,草原民族不再骚扰边境,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盛世。
老百姓可不管那么多,最后都得归于皇帝的英明领导。
皇帝天命所归,才有上天降下忠臣良将辅佐嘛,非常完美的逻辑!
毫无疑问,从此以后,李显的声望,会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活着的时候没人敢撼动他的权位,他死后,也没人敢反对他的遗诏!
自已夺取皇位的难度,何止增加了十倍!
而且……而且……造成这一切的,是殷文亮,是自已亲手把他送到了崔耕的手里。
想到这里,李隆基感到心里好疼好疼。
他将无比幽怨的目光,投向了王琚。
哇~~
王琚当然也想到了这点儿,直感到一阵气血翻涌,吐出了一口血来。
事实上,他想得比李隆基更深一层。
天下承平日久,到了现在,即便没有李显倒行逆施,朝廷财政也非常紧张了,不改革不行。
自已原来准备,待扶李隆基上位之后,就请朝廷恢复盐铁盐专卖制度,再新增茶税。如此以来,就足以彻底扭转朝廷的税收状况,成为一代名相了。
现在看来,自已和人家崔耕的差距,完全是天上地下啊。
“崔……崔二郎,真乃治世之能臣,吾不及也!”
说着话,王琚胡乱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屋内。
李旦摇了摇头,道:“王琚是个人才,可惜今日,胆气尽为之夺矣。三郎,你多多开导他。”
“是。”
“那为父也走了,这殷文亮之事……唉,你们日后少要自作主张,遇事还是和孤王多商量一下。”
李隆基知道这是李旦在敲打自已,尽管心中有些不服,还是恭谨地道:“是。”
然后,李显在前,郭封在后,迈步出屋。
可刚要出门口的时候,郭封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
他扭头道:“三郎,杂家这么称呼你,你不会在意吧。”
“郭公公是父王的身边人,当然可以如此称呼。”
“嗯,其实你的志向,相王心知肚明。你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嘛,真到了关键时刻,你可以去找一个人……”
“谁?”
“我的本家,他也姓郭,名元振。”
“什么?郭元振?安西大都护郭元振?”李隆基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道:“郭元振是父王的人?”
郭封耸了耸肩,“不然哩,你以为呢?相王好歹也做过几天皇帝,能没几个上得了台面的心腹?”
事到如今,李隆基真对李旦起了刮目相看之感。他咽了口吐沫,道:“不是……我是说……上次郭元振遇到了那么大的麻烦,怎么不去求父王,而是去求太平公主和崔耕?”
郭封轻笑一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郭元振不是先求的相王?你怎么知道,不是相王指点郭元振,求的崔耕和太平公主?”
“我……”
“好了,你自个儿好好琢磨吧。”
言毕,郭封施施然转身离去,唯留下李隆基在原地,一阵怔怔地出神。
……
……
与此同时,大明宫,丽政殿内。
大明宫除了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之外,还有一些偏殿。比如甘露殿是皇帝的寝宫,丽政殿是皇后的寝宫。
李显在一众太监宫女的护持下,来到丽政殿。还未进门,就听到皇后韦香儿的声音传来:“嘻嘻,这个一点儿也不难嘛。”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主要是皇后娘娘您聪明呢。”一个讨好地女声响起。
李显心中好奇,推门而入,但见一个铺着羊毛毯的软塌上,韦香儿居中而坐,三个女子在一旁相陪。
这三个女子其中两个李显认识,正是内将军贺娄傲晴和柴香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