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拳拱手,哈哈大笑道:“来少卿愿赌服输,亲自将美妾送到崔某人的府上,真是个信人啊,多谢多谢!呃……现在是不是该把新娘子请下来了?”
来俊臣阴阴地一笑,道:“崔著作别忙,本官不单是送人,还送了不少嫁妆呢!另外,有这么多父老乡亲跟着,你就不请我等进去,喝一杯喜酒?”
“那也是理所应当,诸位里边请。”
反正崔府两个多月前刚办了一场迎亲之礼呢,崔府之人驾轻就熟,安排地井井有条。
来俊臣也真有意思,以一乘二人小娇,将秦雨儿抬到了正房屋前。
崔耕漫不经心地揶揄道:“我说来少卿,差不多就得了,难不成这时候,还要本官做一首《落轿诗》,秦雨儿才下轿?“
来俊臣微微一笑,道““这是纳妾而不是迎亲,当然不用啥劳什子《落轿诗》,现在来某人却是请大家做个见证!”
啪啪~~
随着来俊臣轻拍了两下手,他带来的那些小伙子们齐齐发力,将那些箱笼们打开。
黄的是金子,白的是银子,五彩的是绫罗绸缎,温润亮泽的东海之珠,粗略估计这些钱财得超过十万贯!
来俊臣冲着四下里抱拳拱手,道:“陛下有旨,崔著作有大功于国,今日之事,来某人必定得办的风光漂亮!大伙瞧瞧,这贺礼可够重么?”
十万贯钱,不得宠的公主出嫁有没有这么多啊,人们纷纷应道:“够重!够重!”
来俊臣又道:“另外,我丽竞门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对崔著作的纳妾之礼,可还算重视?”
“够重视!”
“嗯,那接下来,就请大家看看新娘子的真面目!”
来俊臣一使眼色,就有两个婆子上去,将小轿中的秦雨儿搀了出来。
此女看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肌若桃花含笑,发象浮云微卷,任谁见了,都得赞一声,好一个绝色佳人!
不过……她那飘忽不定怯生生地眼神是怎么回事?嘴角处流出的两滴口水又是为何?
就这大家一愣神的功夫,秦雨儿已经嚎啕大哭起来,道:“这么多人,雨儿害怕,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来俊臣笑的更得意了,道:“诸位请看,秦雨儿本官已经带到,毫发无损,就是有点想家。本官对崔著作已经堪称仁至义尽了,告辞!”
说完了,转身就走!
“来俊臣!”
傻子都能看出秦雨儿状态不对啊,崔耕怒道:“你对她究竟做了什么?”
跟崔耕斗了这么多次,终于胜了一局,来俊臣心里那个痛快劲就甭提了。
他微微耸肩,摊开双手道:“也没什么,就是她昨晚吃坏了东西,脑子有些不好使了。俗话说得好,娶妻娶德,纳妾纳色。想必崔著作是不会介意的,你就跟这个傻丫头过一辈子吧,哈哈!”
崔耕还要想拦,万国俊却挡在了他的身前,道:“陛下想让这个赌约成为一桩美谈,来少卿已经够忍辱负重了,想必崔著作也会顾全大局的吧。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陛下都不会怪罪,无伤大雅。崔著作,下官劝您,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得好!”
“万国俊,你……”
“我怎么了?”万国俊凑到崔耕的耳边,低声道:“实不相瞒,给秦雨儿下毒,不但是万某人的主意,还是万某人亲自下的手。崔著作要是想报复,尽管来!我倒要看看,你一个无权无势的著作郎,凭什么跟我们丽竞门斗!”
“好,很好。”事到如今,崔耕反而出奇地冷静下来,道:“多谢万御史直言相告。冤有头债有主,咱们有账不怕算。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新娘子变傻了,围观的百姓们也自感没趣,纷纷散去。
……
……
一刻钟后,崔府,正堂屋
卢若兰叹了口气,道:“唉!夫君,你说这事可该如何收场呢?”
崔耕直气得牙关紧咬,道:“都怪我,万没料到来俊臣如此恶毒,竟然把秦雨儿药傻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终有一日,我要为秦雨儿报仇雪恨!”
卢若兰知道,崔耕和来俊臣之间绝对无法善了,也不相劝,道:“那秦雨儿可怎么办?”
“为今之计,也只有先把她养起来,遍揽名医诊治了。”
说是这样说,但崔耕明白,这种涉及颅脑的损伤,即便在后世都是个天大的难题,更别提在缺医少药的大唐年间了。
不幸中的万幸,不知道是来俊臣的药不行,还是有所顾忌,秦雨儿现在的生活还是能够自理的,就是智力只相当于三四岁的幼童。
本想救佳人脱离苦海,却得到了这么个结果,崔耕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喃喃道:“可惜孙思邈老仙长十年前就去世了,要是有他在,说不定还有几分希望。”
“孙思邈?”卢若兰眼前一亮,道:“妾身曾经听人说过,孙老先生是得罪了一个仇家,才假死避难,其实如今还健在人世呢。”
“真的假的?”
卢若兰道:“那妾身就不知道了,不过据传说,有人在终南山见过他老人家。”
“唉,希望如此吧。”
老实说,其实崔耕不怎么相信孙思邈还活着。
道理很简单,孙思邈是千载难得的名医啊,只要面见武则天,请求庇护,武则天必定允准。那仇家再大的本事,难道还能追杀到皇宫来?
但不管怎么说吧,这总是个救治秦雨儿的希望,崔耕把此事牢牢记在心里,准备得空往终南山一行。
至于现在?有件事已经迫在眉睫了——搞定苏宏晖。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就在昨天,武则天下旨,以夏官尚书王孝杰为清边道行军大总管,以左羽林将军苏宏晖为清边道副总管,统兵十七万,讨伐契丹。
武则天想得倒是挺好,契丹如今已经是死老虎了,趁他病要他命。但是崔耕可明白,孙万荣同样不好惹。
按照历史的正常发展,孙万荣会设下埋伏,在苏宏晖似有意似无意的配合下,一战杀死王孝杰,威震天下,并且打出“还我庐陵王”的口号。
武李之争管他去死,但王孝杰这人可不错。更关键的是,他带的那些大周官兵何其无辜?因为这桩阴谋丧命于异族之手,那也太不值了。
所以,崔耕的计划就是,想个法子,让苏宏晖这个大内奸不能成行。
封常清等人四处打听,很快就把苏宏晖的情况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封常清道:“苏宏晖此人,不贪财不好~色,带兵有方,武艺高强,唯一有个算不上弱点的弱点,就是好口腹之欲。”
崔耕微微皱眉,道:“口腹之欲?这没什么用啊。膳仙子就是庐陵王的人,苏宏晖想吃什么菜,找她做不就行了?”
宋根海得意道:“我也打听到了苏宏晖一个弱点,不知能不能用?”
“什么弱点?”
“他怕老婆!”
“诶,这可奇怪了。”黄有为道:“我只听说苏宏晖伉俪情深,膝下无子,但这怕老婆是从何谈起啊?”
宋根海嘿嘿一笑,道:“你们不知道吧,苏宏晖表面上看起来道貌岸然得很,其实还养了一个外室呢!非但如此,那外室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今年才三岁。他要是不怕老婆,为何不把外室和儿子接回家?”
外室?三岁的儿子?
崔耕心中一动,道:“这里面倒是有文章可做,根海,你到底怎么发现的这个秘密?还不快快讲来。”
第398章 青云子算卦
宋根海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酒壶,美滋滋地抿了一口,对众人道:“说起来也真是运气好。两个月前,大人给咱们都谋了个实缺,《大周皇家报》副主编。我寻思着这下稳了,就在思顺坊租了个小宅子,把家眷从清源县接了过来。”
黄有为对洛阳的地理极为了解,道:“思顺坊好,咱们洛阳有东、西、南三市,这三市中又以南市最为热闹。思顺坊就在南市边上,嫂子可以好好地开开眼界。”
宋根海叹了口气,道:“原来我也是这么想,可后来才发现,思顺坊因为有这般好处,不少人把外室安排在了这里。唉,说起来真是晦气得很呢!”
崔耕嘴角噙笑道:“敢情这思顺坊成了二~奶坊了啊?然后呢,你就遇着苏宏晖了?”
“哪啊,没那么简单。苏宏晖这孙子太小心了,每次来思顺坊的时候,都躲在马车里面,外人根本就看不着。真正泄露这个秘密的,还是他那个外室郑四娘……”
然后,宋根海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介绍了一遍。
郑四娘家和宋根海家是邻居,宋根海的老婆宋刘氏,初来乍到,没什么朋友,发现这邻居就是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就时不时地前去串门,一来二去的,双方逐渐热络起来。
某天闲谈,宋刘氏就谈到自已和宋根海一直没孩子,深以为憾。郑四娘就说,这个好办,咱们洛阳福先寺的送子菩萨最灵,我家的孩子就是从那求的。
于是乎,宋刘氏和郑四娘一起去福先寺求子,可求子就求子吧,宋刘氏发现这郑四娘和一个和尚一直嘀嘀咕咕的。
后来一问才知道,郑四娘是想请那个和尚算一下丈夫出征契丹的吉凶。
这可是一翻两瞪眼的事儿,和尚哪敢把话说死了啊,就给了郑四娘一个观音像,让她把丈夫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都写上,压在观音像的下面。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保佑丈夫的平安。
宋刘氏心中好奇,翻动了《金刚经》下面的纸条,才知道自已这个邻居的身份颇不简单。
黄有为道:“这下好办了,咱们只要想办法吓吓那郑四娘,让她确信苏宏晖出征凶多吉少。枕头风一吹,事儿就成了。”
周兴微微皱眉道:“也没那么简单。一来,咱们不知道这郑四娘在苏宏晖面前说话好使不好使;二来,苏宏晖和契丹有勾结,别人出事儿,他未必出事儿。三来,这么大的事儿,就算郑四娘再受宠,也必得苏宏晖自已信了才行啊。”
宋根海道:“第一条大家不用担心,我那浑家发现纸条后,已经打听清楚了,苏宏晖对郑四娘宠得很哩。第二条,战阵上刀枪无眼,内奸也不安全啊。至于第三条……”
说着话,他看向崔耕道:“有咱们大人在,那还是个事儿吗?”
……
……
第二天,崔耕穿了一身便装,又特意粘上了两撇小黑胡子,带上一顶宽檐扬州帽,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安顺坊一个小酒店内。
当当当~~
“铁口直断,善知吉凶祸福,三个大子儿一卦,不灵不要钱啊!”
竹板声声,一个须发皆白,身着道装的老者招摇过市,待走过小店门前的时候,给了崔耕一个安心的眼神。
哎呦呵,这孟小福的扮相真不赖,崔耕不由得暗赞了一声。
没错,这位就是共济门秘谍统领的孟元常亲侄子孟小福,别看年纪小,但古灵精怪,扮啥像啥,今天特意被崔耕派来忽悠郑四娘的。
崔耕微微一点头,这边好戏马上就开演了。
“大师慢走,大师慢走啊!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个您得拿着。”有一个穿绸裹缎的白胖子扯着脖子发了一声喊,手里拿着一锭金子,紧跑几步,跪倒在了孟小福的面前。
孟小福道:“这位施主快快请起,什么救命之恩不救命之恩的,贫道这一卦就是三个大子儿,多了一文都不要!”
“那哪成呢?难不成我这条命只值三个大字儿?这钱您一定得拿着!”
……
就这样,为了一锭十两重的金子,双方一个要给,一个坚决不要,在大街上推让了起来。
十两金子就是一百贯钱,对于小门小户的来说,一年也挣不了这多钱啊。百姓们好奇无比,纷纷聚拢过来看热闹。
那白胖子见人聚得差不多了,才冲着四下里抱了抱拳,给大家讲了一个故事。
此人自称姓周名风,是个绸缎商人,前天准备去扬州采买货物,可刚出门就遇到了这位老仙长青云子了。
三个大子儿不多,他请青云子算了一下此行的吉凶。结果,青云子告诉他,此行有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