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侯刚顿觉为难了。
要是真碰上什么正儿八经的官员,他总有话搪塞下去。但很明显,这孟元常就是一个混人,丝毫不讲道理啊!
为了这么点小事儿跟大都督府的府兵硬拼一场,那也太不划算了!
没办法,此次任务艰巨而且重要,出不得半点纰漏,所以他只得暂时忍让了,“好吧,我看您这边还有二三十人没有安排住宿,这样,在下给孟都尉腾出俩院子来!”
孰料,孟元常得理不饶人,道:“要是你刚才也这么知情识趣的,本官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现在服软,晚了!告诉你,姓侯的,今天你们这伙子人都得搬走,一个也不能留!”
作为丽竞门的人,向来都是侯刚欺负别人,哪里会像今天这般受气受辱?
孟元常这狗杀才简直欺人太甚!
侯刚忍耐到了极限,寒声道:“孟都尉,你以为我等真是普通商贾?”
“就算你们是官又怎么样?”孟元常满不在乎道:“整个扬州,乃至淮南道,就没有我妹夫摆不平的事儿!在淮南道,你官再大,能大得过我妹夫?他乃扬州大都督府长史,督七州军政。又兼着扬州刺史。呵呵,你算老几?”
“那可不一定!孟都尉,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话,侯刚从袖兜中掏出一面金牌,四周花纹繁复,中间四个大字在火光照耀下皑皑生辉。
孟元常大黑脑袋一晃,道:“这是啥?”
“上面有字儿,你看不清楚?”
孟元常理直气壮地道:“俺不认字儿!”
侯刚:“……”
妈的,真是碰到浑人了!
侯刚被这个奇葩气得一阵无语,只得耐心解释道:“我乃丽竞门副总管,因无朝廷官职,陛下特赐金牌一面,以慑宵小!孟都尉,你确定你要违抗陛下的旨意?”
“啥?陛……陛下?”
霎时间,孟元常脸上的倨傲之色消失,变脸之快让侯刚咋舌,只见这厮赔笑道:“敢情您是丽竞门的侯总管啊。孟某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真金当黄铜。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的一般见识,俺……俺给您赔罪了!”
咚咚咚~~
这黑厮也真能拉的下脸来,马上就推金山倒玉柱,连磕了几个响头!
侯刚拿这浑人还真没啥好办法,摆了摆手,道:“行了,起来吧。不知者不怪,本总管可以既往不咎。”
“谢侯总管。”
本来侯刚以为,孟元常起身之后,就会主动告辞。
没想到的是,人家孟元常非但没走,反而主动往前凑合。
他满脸都是讨好的笑意,“侯总管,咱们这可真是不打不相识。这样吧,今天晚上,在下摆上一桌酒宴,我们哥俩好好的喝一顿,不醉不归。”
侯刚婉言谢绝道:“不好意思,本总管重责在身,不敢饮酒。”
“那咱们不喝酒光吃菜总可以吧?我再找上几个美貌的小娘子,给侯总管好好地解解乏。”
“多谢孟总管的好意,本官心领了。”
接连被两次拒绝,孟元常的脸上可挂不住了,干笑道:“看来侯总管还是在记恨本官啊!”
“不是,孟都尉误会了!”侯刚摇头道。
孟元常大手一挥,道:“既然不忌恨,那啥也别说了,我都明白!这事不怪您,当然了,也不能怪我,要怪就只能怪……”
说着话,孟元常猛然转身,举起马鞭,冲着掌柜的和伙计们劈头盖脸地抽去,道:“就怪你们这帮狗日的!侯总管在这的事儿,你们怎么咋不提前告诉我?”
掌柜的和伙计们遭了无妄之灾,既不敢还手,也不敢争辩,只能是抱头鼠窜!
侯刚明白,这孟元常看似迁怒掌柜的和伙计,实则有隐隐对自已示威之意。
他有重任在身,不愿意节外生枝,当即也不阻拦,笑吟吟地看着孟元常撒野。
嗯?
可过了一会儿,他就发现不对了。
孟元常正似有意似无意地将伙计们赶往甲申房的方向。甲申房里,囚的可是徐敬业!
于此同时,他还察觉到孟元常身后那几十名骑兵,也慢慢地向那个小院靠拢!
难道这姓孟的是为了徐敬业来的?
眼瞅着伙计们统统跑进了甲申房的小院内!
侯刚赶紧叫道道:“且慢!”
他紧走几步,双臂一伸,拦住了孟元常的去路。
孟元常牛眼圆翻,阴阳怪气道:“本官打几个客栈的伙计你也要管?侯总管,就算你有陛下所赐的金牌,也管的也太宽了吧?”
侯刚正色道:“你跟伙计们的事儿本总管不管,可是有一节,这个小院被我包下来了,你不能进去。”
“放屁!那些伙计都躲到里面去了,本官不进去,怎么找得着人?姓侯的,你给我闪开!”
“本总管要是不闪开呢?”
侯刚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陡然增高。
霎时间,从甲申房所在小院中冲出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
与此同时,随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其他院落中也冲出了一支支盔甲鲜明队伍,在小院前集结!
孟元常冷笑道:“姓侯的,你真要为了几个伙计,和本官动武?”
“得了吧!”侯刚讽笑道:“本总管要是现在还看不透你的把戏,那也没脸当丽竞门副总管了。明说了吧,你是不是为甲申房的人犯来的?”
孟元常神色凛然,沉声道:“既然被侯总管识破了,本官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咱们摊开了讲,不知什么条件,侯总管才肯放人?”
“除非本总管和我身后这一百多兄弟死了!”
“那就是没得谈了!”孟元常大手一挥,喝道:“动手!”
紧接着——
“啊!”
“哎呦!”
“救命啊!”
惨叫之声不断响起,最关键的是,不是来自院外,而是来自院内!
侯刚脸色骤然一变,瞬间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人家真正的杀招,不是这些盔甲鲜明的府兵,而是跑进去的十几个伙计。
换言之,自已上当了!
不过,侯刚马上就冷静了下来。
幸好,对于出现这种情况,丽竞门早有预案!
他高声道:“王御史,卑职无能,还请您出来主持大局!”
崔耕听了这话,陡然心中一惊,这种情况下,王弘义现身还有什么意义?
难道说……王弘义还有什么出乎自已和骆宾王预料的大杀招?
第295章 苍天厚爱谁
“也好。”
随着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有一甲土越众而出。
待他把头盔摘下,又取下了几缕假胡子,这正是王弘义啊!
他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对孟元常道:“如果本官没料错的话,这么大的事儿,应该是崔县令在主持大局吧?事已至此,不妨把他请出来与本御史一会,有些话也好当面说个清楚。”
崔耕当下也不在矫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冷笑道:“王御史好高明的手段啊,险些就弄得本官死无葬身之地。”
王弘义伸出了两根手指,道:“崔县令这话有两个错处,其一,不是本御史手段高明,而是崔县令行事不谨。当初裴县令对那些甘宁后人提出质疑之后,你要是早作安排,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其二呢?”这个节骨眼儿上,崔耕居然还跟人请教上了。
“其二,不是本御史‘险些弄得你死无葬身’之地,而是你现在就死无葬身之地!嘿嘿,你真的以为,用上这些雕虫小计,就能将徐敬业救走了吗?简直白日做梦!”
崔耕心里一个咯噔,顿生不祥。
只见王弘义挥了挥手,喊道:“闪开一条道路,让崔县令的人出来!”
“喏!”
那些伙计们救了人之后,还是被赌在了小院内。
直到现在,他们才押着一个光头汉子走出了门外。
崔耕虽认不得此人,但有些徐敬业的旧属已经惊呼出声道:“徐阿旺”!
徐阿旺就是那些“甘宁后人”之一,当初丽竞门首先撬开了他的嘴,才得知了徐敬业的真实身份。
王弘义得意地道:“不错,他是徐阿旺,不是徐敬业!明白告诉崔县令吧,这次本官为送徐敬业上京,派出的不是两支队伍,而是三支!”
“最后一支队伍在哪?”崔耕不耻下问起来。
王弘义也大方地回答道:“呵呵,告诉你也无妨。走的也是大运河,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只雇了一艘小船。”
这句话如同寒冬腊月一盆凉水兜头而下,霎时间,崔耕是从心里凉到了心外。
大运河上的小船多得如同过江之鲫,又是提前走了一天,根本就没法查啊!
恐怕用不了几天,徐敬业就会被押入洛阳城了!
王弘义似乎很享受崔耕计策失败后的失魂落魄,哈哈大笑道:“崔二郎,你杀孟神爽之时,可曾想到过今天?你搬倒了来中丞时,可曾想到过今天?你把本御史的独子装入囚车之时,可曾想到过今天?这就是报应啊!”
“报应?”崔耕倒驴不倒驾,道:“想当初,王御史见一忠厚长者,做邑斋款待僧人及乡邻,遂心生歹念,向官府告发这位长者聚众谋反。最后被冤杀者足有两百人之数,你也因此得授游击将军兼殿中侍御史。若果真是苍天有眼的话,应该得报应的是你!”
这是王弘义当年血淋淋的发家史!
王弘义却脸上毫无愧色,悠然自得道:“那又怎样啊?大丈夫行事,当不拘小节!现在本官飞黄腾达,而你崔县令却有抄家灭族之忧。如此看来,还是老天偏向本御史呢,是吧,崔县令?”
噔噔登~~
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人们循声望去。但见一青衣小厮迅速跑进了院内!
王弘义见来人正是自已的心腹王谈录,心里顿时大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