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把宋理明的事儿,详细讲述了一遍。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呗,说不定崔秀芳这种江湖路子的人,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崔秀芳听完后沉吟半晌,道:“宋理明这种人,在衙门里混久了肯定是滑不溜手。妾身虽说腿脚功夫好,但查探跟踪大活人,恐怕是……”
对于崔秀芳的回答,也在崔耕的预料之内,点了点头,道:“没事,帮不上忙也没关系,本官也就随口一说。“
“不,妾身的意思是……”
崔秀芳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道:“妾身就从杨氏之死上着手,除非真的不是宋理明谋害了她,或者此事没有第三人得知。否则,妾身一定能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啊?”崔耕惊呼一声。
这小~妇说话带大喘气的。
连周兴这个刑律专家都没法子的案子,崔秀芳能搞定?崔耕略表怀疑,问道:“你打算用什么法子?”
崔秀芳俏脸含笑,突地挥手拧了个响指,乐道:“天机不可泄露,崔县令就等着妾身的好消息吧!”
说完,她掀开窗户,做势欲跃。
“喂,你干嘛呢?”崔耕忍不住叫出声来。
崔秀芳这才意识到,自已一时得意兴起,竟忘看这是在县衙内了,顿时满面羞赧,微微一福,迅速从门内跑了出去!
望着她小巧飞奔远去的背影,崔耕喃喃道:“走窗户比走门还习惯,这崔秀芳不会是什么杀富济贫,飞檐走壁的惯贼吧?”
正在这时,封常清的声音在不远处微微响起,粗着嗓子道:“大人这是把崔小娘子怎么滴啦?怎么小娘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还能咋样?没看那小脸蛋啊?比红布都红,肯定是刚滋润过,被咱家得手了呗。”这是宋根海的声音。
一旁女儿都已经出嫁了的雍光,却满是担心的口吻说道:“可这崔秀芳进去才这么一小会儿啊?这就完事儿了?啧啧…崔县令…诶…该补一补啦!”
“嗯,得补!得补!”人们纷纷应和。
陈三和更是担心地道:“咱们大人这么年轻就不行,近的美色又不多,依贫道……啊,不,本官看,是先天的问题,恐怕非药石所能挽救啊!”
靠!
崔耕听着,气得一佛升天!
这传来传去的,老子特么的都快成阳~痿了!
他赶紧快步出去制止,臭骂一通:“别他娘的乱叫舌根了,本官没毛病。”
“对,大人没毛病,谁敢说您有毛病,我们跟谁急!”
人们纷纷点头,不过脸上无一不是同情之色。
娘的,这还越描越黑了。
崔耕索性也不再解释,返回北屋穿了一身青袍出来,对众人道:“我看你们这几天都闲出毛病来了!都别歇着了,走,都跟本官出去走走!”
“大人,咱这是要干啥去?”
“本官带着你们,去发一笔小财!”
第215章 又见老骗局
崔耕带着几人出来,准备好好在扬州的坊市中逛逛,看看有没有扬州毡帽的雏形。
此地繁华之极,有“舒张则冻雪交光,叠积则余霞斗彩”的上等丝绸,有“映水菱花散,临风竹影寒”的扬州镜,有“径可盈寸,光耀洞彻”波斯珍珠……
崔耕等人虽然在泉州逛过坊市,可没见过这么多精细之物,径直看得目不暇接。
只是关于帽子铺么,看倒是看到了几间,但是却不知什么式样的才算后世流行的扬州毡帽。
即便崔耕在荒唐大梦中,也只是听说了扬州毡帽的威名,而没看到过实物。所以扬州毡帽长啥样,他真没见过。
关于如何找到扬州毡帽,崔耕只依稀记得历史上有这么一个典故,可以作为一条线索:唐宪宗时期有个名臣叫裴度,他在出行的路上被刺客砍落马下。恰巧因为当时戴着扬州毡帽,所以才没被砍掉脑袋,幸免于难。
如此说来,这帽子一定是质量相当好的吧?也只能慢慢把所有帽子都比较一番,再做确定了。
“咦?大人,你看那是什么?”众人正走着,宋根海忽然抬手往远方一指。
崔耕仔细看去,但见无数百姓,把一座小高台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连路都堵住了。
倒是热闹,这些在干啥?
要知道,在坊市上,既有官兵巡逻维持治安,又有官吏负责税收,怎么可能允许如此多的百姓聚集?
“让一让,让一让。”
有封常清和雍光一左一右两枚壮汉开路,崔耕一行人很快就站到了队伍的最前,
仔细观瞧,但见高台一个和尚宝相庄严,闭目不语。敢情儿都是围观他呢。
向周边人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和尚叫智满。过一会儿,智满大和尚就要讲法了。而且讲的不是一般的法,而是“俗讲”。
所谓的俗讲,崔耕倒是知道。
“俗讲”其实就是后世“评书”的前身,这里面既有佛经故事,又有民间传闻,乃至各种因果报应的故事。
因为大唐年间,民间百姓的娱乐生活的缺乏,所以“俗讲”是非常受百姓欢迎的。
唯一奇怪的事,俗讲一般不是在寺庙里吗?怎么这和尚跑到坊市来俗讲了?最关键的是,这里已经挤得人山人海,道路不通了,显然妨碍公共交通了,为何巡丁差役不管?
崔耕还要再问,那和尚已经轻咳一声,正式开始了“俗讲”。
但见他端坐高台之上,往四下看了一圈,神神秘秘道:“诸位,你们可知扬州这场大灾,是由何而起的吗?”
其实这个故事他前两天都已经讲过了,但是百姓们都想再听一次,还是配合着喊道:“不知道!”
“好,不知道没关系,请诸位听好了……”
在他的俗讲中,去年有东海龙王三太子敖顺,化作一条硕大的鲤鱼,沿江西行,快活玩耍。
好死不死的是,被一个渔夫捉上岸来。
当时,智满和尚恰巧路过,识破那条鱼乃至龙王三太子的真身。
于是乎,就劝那渔夫赶紧把三太子放了。
可是那渔夫肉眼凡胎,懵懂无知,张口就要钱。自已一介游僧当时囊中羞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龙王三太子变成了鱼汤一锅。
事后龙王震怒,才有了淮南道这一场大旱。与此同时,龙王还把此事托梦给了当今天子,才有了陛下下达禁屠令一事。
至于智满和尚自已呢,因为当初有劝谏渔夫之功,被龙王大加赏赐。
说到这里,智满和尚把袖子撩起,露出了一个金色龙头。
智满继续道:“诸位请上眼了,这就是龙王赐给小僧的宝贝,名曰如意金龙头。喝了这里面的水啊,有病祛病,无病强身。哪位善信愿意和贫僧结个缘法,一贯钱就可拿走一杯。”
说完了,他把一摞杯子摆成一排,念了一声:“开!”
顿时金龙吐水,甜香四散,功夫不大,十杯全满。
智满大叫道:“诸位,这就是龙王爷给的圣水啊!一贯钱,只要一贯钱一杯。”
百姓们都被吸引住了,怎么光一个龙头就能吐水呢?而且是和尚让它流水就流水,让它停它就停。
难道这金龙头真是个宝物?
在老百姓的认知里,既然是龙头是宝贝,那这圣水就应该是真的了。
虽然一贯钱不少,但也不是拿不出来。功夫不大,就有人狠狠心,买了一碗圣水。
当场就喝下一口,遂甘之如饴地大叫道:“好喝!不愧是圣水啊,又香又甜,还有花香味儿哩。”
有他带头,十杯圣水很快就被一抢而空。
在从众的心理作用下,这些人竟交流经验起来,居然有些人大肆声称后背发热啦,眉心发痒,多年的老寒腿有扶苏的迹象了……等等。
还有个读书人甚至高声道:“某感觉自已文思如泉涌,哈哈,这次金榜题名,必定有我胡宝瑞了!”
智满和尚见现场效果如此之好,趁热打铁道:“诸位,说实话,这不算什么,圣水能救得几人?今天贫僧来,实际上是和大家结一场大缘法,那就是关于扬州的旱情。”
这场旱灾才是牵动了所有人的心!
没雨下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就会饿死,人人都懂!虽然现在大家靠着以往的积蓄还能坚持,谁知道以后呢?
百姓们纷纷高呼:“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好!那贫僧就再告诉大家一个天大的秘密。”智满和尚道:“实不相瞒,龙王爷除了赐予贫僧宝物之外,还封贫僧做了龙王使者,替他老人家办事儿……”
智满说,龙王深恨那个渔夫贪财,杀了自已的儿子,所以迁怒整个扬州的百姓。
你们不是贪财吗?我就是要让你们破财!
什么时候扬州献上足足的一百万贯钱,他才会降雨,缓解旱灾。
至于这钱怎么从百姓们的手里,到龙王爷的手里,当然是通过智满这个龙身使者了。
智满表示,一万贯钱不嫌多,几文钱不嫌少,大家量力而为。不过,提醒大家一下,只要这百万贯钱凑不齐,龙王爷是一定不会降雨的,所以实际上捐钱越多越好。
一时间,百姓们纷纷踊跃捐款,不甘人后。
崔耕粗略估计,不到半个时辰,这厮就收入了三四百贯钱。
他看向陈三和,抿嘴促狭道:“陈县丞,你怎么看?”
“臭秃驴,居然骗到扬州来,公然来大人您治下骗人敛财啊!不过如何对付装神弄鬼之事,卑职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自从被传授了“三昧真火”“如来神掌”的江湖杂耍把戏之后,陈三和早就对崔耕的佩服的五体投地。
宋根海却没闹明白,低声问道:“这么说,那和尚的金龙头是假的?”
“废话,怎么可能是真的?”陈三和白眼一翻,道:“告诉你一个识别真假的诀窍……”
“什么诀窍?”
“全是假的,没一个是真的!所以,根本就不用分辨!”
“满天下一个真的都没有?”
陈三和笃定道:“真有什么鬼神,那皇帝岂不个个万万岁了?你见哪个皇帝能活过一百岁的?”
宋根海大失所望,道:“那今天这个金龙头又是什么把戏?”
“这个……哼!装神弄鬼都不专心点。”陈三和道:“这个骗术,几十年前就在长安城出现过,在咱们岭南道也曾风行一时。现在还能骗这么多百姓,恐怕是有人知道了也不敢开口!”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怎么回事?还得咱们大人解释。”陈三和为人圆滑,把这个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了崔耕。
“好吧,我来就我来!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当即,崔耕上前一步,扯住那和尚的袖子,道:“好个假和尚,竟敢妖言惑众,坑骗钱财,跟本官去衙门里打官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