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倭寇们看来,这陈大师的召唤雷霆之术,威力看似甚小,但光这架势分毫不比天上的雷电差了。这真是神仙手段,凡人岂可挑衅?
倭寇们各个心有余悸,纷纷看向了李有悔。
此时,战意全无,土气全废,唯有胆战心惊的怵意。
见此,崔耕趁机高声呼道:“古有明训,杀俘不祥。只要你等主动归降,我天朝上邦乃是仁义之邦,绝不会妄加屠戮。尔等还犹豫什么?”
长颈鹿、托塔李天王、雷霆,三管齐下,再加上李有悔眼见着自已手下千人倭寇面有惧意,不愿再战。他本就不是什么英主,顿时再难坚持,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大喊:“我等愿降!”
一时间,倭寇山呼海啸般齐齐跪地,高呼愿降。
崔耕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命令府兵们把这些倭寇的盔甲扒下来,再用绳子捆起。
至于说绳子不够?没关系,倭寇们不是都穿着兜裆布吗?把兜裆布都扯下来不就成了?
功夫不大,所有倭寇都被扒~光,然后再捆上。
不少倭寇大叫着土可杀不可辱,封常清走上前去,连砍了几个脑袋,就没人敢炸刺了。
宋根海不屑地道:“切!你们懂什么?这叫事急从权。谁稀罕看你们那副丑态?哼,裤~裆里那玩意儿就这么点儿小,怪不得满足不了扶桑娘们儿,要我们唐人代劳借种呢?”
“哈哈哈~~”
在场大都是厮杀汉,顿时笑成了一团!
陈三和见气氛甚好,趁机上前表功,道:“崔长史,您看小的这次的表现怎么样?尤其是最后一下,叫掌心雷。不是小的吹牛,天下能用出这一招的,除了贫道和两个徒弟,就没别人了。”
“你可拉倒吧,别吹牛逼了,行不?”崔耕摆了摆手,不屑道:“那不过是道土们炼丹的伏火而已,你真以为本官跟那帮倭奴一样好糊弄?硫磺硝石木炭,一混就是,给谁都能用。”
虽然崔耕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他知道陈三和还是很了不起的。
红绸子包裹的物事就是火药。
火药的雏形产生于春秋年间,到了现在,基本上已经与后来的黑火药配方差不多了,只是比例不对。
不过,如今火药既没用在烟花爆竹上,又未用在军事上,而是用于炼丹。
道土这个职业自从诞生以来,就以炼制出长生不老丹为最高目标。他们经常把硫磺、砒霜、水银……等等剧毒之物混合在一起,炼成“仙丹”。
结果自然是谁吃谁死,因此而死的皇帝都有不少。
好好的仙丹,怎么吃了就死呢?道土们经过仔细研究,发明了一个理论:不是仙丹不好,是太好了,药性太强,太过猛烈,普通人经受不住。
所以,道土们就开始研究各种减弱药性的法子。
其中一种方法就是“伏火”,也就是火药。
伏就是降伏的意思,他们认为,火药能如此剧烈的燃烧,肯定能把仙丹中的药性减弱。
歪打正着,火药把“仙丹”中一些有害物质都烧没了,道土们的死亡率大大降低。
所以,现在会炼制“伏火”的道土相当不少。
但也只有陈三和这个聪明人,脑洞大开,用火药来装神弄鬼。
这是个人才啊!
随口敲打了几句后,崔耕又给了一个甜枣,道:“你老小子虽然当了海盗,不过是招摇撞骗而已,并无大恶。今天又立下了平匪的大功,本官定当上书为你开脱。”
冯朴也心情甚好,勉励了陈三和几句,并且旁敲侧击地问他是不是真有什么法力。
陈三和闻言顿时面色一肃,又要入戏再想装逼扮神棍,被崔耕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冯朴不禁大失所望。
正在这时,远方又是一阵马挂鸾铃声响,有七八十名骑兵飞奔而来。
为首一人,三十来岁,相貌周正,双目有身,身穿一身浅绿色官袍威风凛凛,正是泉州录事参军沈拓!
说来也怪,冲杀在最前线的沈拓,丝毫不显狼狈之象。倒是在后方督战的老冯朴,好像被无数大汉轮暴了似的。
要不是倭寇就在眼前,崔耕都要怀疑冯朴真的是在演戏了。现在看来,只能解释人家沈拓手底下真不含糊,不愧是得武则天看重的武举人。
远远望见周军,沈拓赶紧传令下马,紧跑几步来到冯朴的近前,抱拳拜道:“卑职虽见倭寇离城,但唯恐有诈,不敢追击,故而来迟一步,还请冯刺史治罪!”
“沈参军言重了。”冯朴以手相搀,温言道:“要是没有沈参军,本官可保不住泉州城,沈参军不但无罪反而有功。再说了,这倭寇也没把老夫怎么样嘛,你看看,他们都已经被崔长史一网成擒了。”
对于倭寇们的战力,沈拓还是非常了解的,他惊讶道:“崔长史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呃……卑职不是挑刺儿,实在是此事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这事不忙说。”冯朴摆了摆手,满脸紧张地道:“泉州城里一切都好吧?那武良驹现在怎么样了?”
第140章 沈拓很牛
一听冯朴问询起武良驹来,沈拓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涩涩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
“倭寇们撤得快,泉州城没啥损失。”
“坏消息呢?”
沈拓咽了口唾沫,用尽量和缓地语气道:“老刺史您可要冷静些,武良驹他…他…死了!”
咯儿~~
老冯同志干净利落地晕了过去!
王良见机地快,赶紧把他扶住,众人就地取材,给他铺了张软床。
崔耕的表现比冯朴好点,尽管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还是怀着侥幸之心,问道:“武良驹怎么就死了呢?沈参军你确定看清楚了?就不能再抢救一下?”
沈拓苦笑道:“武良驹被倭寇们砍成了一堆肉酱,都能做扁食了。崔长史见多识广,知道哪家大夫有这通天手段?”
“呃……既然不能辨出真面目,那会不会有人给武良驹替死?”崔耕又质疑道。
见沈拓用看白痴一般的眼光看着自已,崔耕自已也泄了气了,摇头自已给了自已一个解释,自顾道:“唉,当我没说。就武良驹这德行,谁肯给他替死?而且光天化日,人家倭寇也不是瞎子。咦……不对?”
崔耕忽然发现,今天沈拓的状态很不对头。
擅于在平凡中发现端倪细节,一向是崔耕的长处。
在他的印象里,沈拓这家伙向来墨守陈规,对上司素来毕恭毕敬,谨小慎微;对手下人却是不假辞色,爱装大尾巴狼。
他怎么今天就转了性了?先是跟冯朴卖了个小关子,现在跟自已说话也完全是平辈论交的口吻?
崔耕试探道:“沈参军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啊,武良驹突遭横死,整个泉州官场势必要大地震呐,莫不是沈大人有什么独善其身之法?”
“独善其身?”沈拓再次苦笑,不过没有正面回答崔耕的试探。
他反而是转移话题地问了一句:“崔长史可知原泉州长史宋廉宋大人去哪了?”
格老子的,我上哪儿知道去?
崔耕暗里翻了翻白眼,两个月前自已初到泉州城的时候,宋廉就不见了踪影,换防的军令还是沈拓代传的。
猛地,他想起当日自已也问过郭恪这个问题,当时郭恪好像模棱两可的说过一嘴。
当即,他依样画葫芦地搬学着郭恪的话,说道:“可是跟宋大人的座师有关?”
“诶?崔长史的消息还挺灵通的啊。”
沈拓颇为意外地看了崔耕一眼,继续道:“宋长史的座师正是麟台阁侍郎裴望,因为反对陛下登基大鼎,被开刀问斩了。宋大人虽说没有上书反对陛下登基,却也因为他座师裴望之事被牵连,丢官罢了职。你说宋长史这算不算遭了无妄之灾?”
原来如此!
崔耕又追问道:“宋长史的事儿,跟沈参军也有关系?”
“关系也算有,因为宋长史被罢了职,让沈某捡了个便宜!”
沈拓略微点了一下头,道:“按说用不了多久,吏部就会有公文下来,由本官接任泉州府长史一职。不过,本官想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想说……人这一辈子啊,刚才还繁花似锦,说不定眨眼间遭了无妄之灾,万事还是随遇而安为好,着急也没用。”
嗯?
崔耕一愣,这是话里有话啊,莫不是说武良驹的突然横死,沈拓也是看开了,准备破罐子破摔之意?
沈拓见崔耕一是无言以对,道:“怎么?崔长史好像对本官的话不以为然啊!本官对武良驹的看法,与你一般无二。此人纵是死伤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冤枉。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遭了横死啊!繁花似锦眼前过,稍纵不慎,便成了过往云烟啊!世事无常,看开些吧!”
沈拓话匣子一打开,就跟话唠似的,这连番感慨听得崔耕面色古怪,都有些怀疑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那个不爱说话的录事参军沈拓了。
不过他也听明白了,沈拓是在感慨自已的命运多舛,眼瞅着就要升官接任州府长史一职了,却被武良驹之死给牵连了。如今别说升迁了,能不能保住如今这个录事参军的职事都是未知数。
见着沈拓年纪轻轻,却不似冯朴那老倌儿又急又躁,崔耕不免高看了两眼,赞许道:“沈大人的心境倒是超脱物外,颇有几分泰山崩于顶而不惊之气啊!”
“什么狗屁超脱物外啊,沈某人也是凡夫俗子,也有得失之心。看开不过是无奈罢了!若崔长史你看不开,那是因为你年纪太轻,历练太少罢了!”沈拓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崔耕撇撇嘴,道:“沈参军也比下官大不了多少吧?”
反正大家都要受牵连,崔耕也不惯着他的臭毛病了,有话就是直说。
沈拓倒是没有在意崔耕的语气,而是眼神陡然一亮,傲然道:“你我年纪相仿,本官虚长你几岁,但本官的经历可比崔长史丰富多了……”
好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一起受武良驹之死的牵连,还是同病相怜的原因,本就寡言少语的沈拓,话匣子又再一次打开了,在这个场合和心境下,竟然说起自已的过往经历来。
原来,沈拓是潮州人,他少年时候也不是啥好鸟,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吃喝嫖赌啥都干。
可忽然天降横祸,他的老爹为陈政部将,在平苗自成、雷万兴之乱中战死了。
虽然朝廷有抚恤,但一来没了老爹在官面上的照拂,二来自已花银子如流水,家道很快中落。
三年以后,沈拓就吃了上顿没下顿,只能在破庙里栖身了。
沈拓当时心灰意冷,简直连上吊的心都有。可天无绝人之路,正在这时,陈政的儿子陈元光找到了他。
当时陈政已死,他的位子由陈元光接任。
念在两家以往的交情上,陈元光给了沈拓一笔钱,并且劝他改过自新,重振家业。
从那以后,沈拓就真的浪子回头了。
他白天习文,晚上练武,苦修三年,参加朝廷的武举,金榜题名,得了官身。
不到五年,沈拓就当上了泉州府录事参军,还娶了林家的二小姐为妻。
这还没完,天上掉馅饼,宋廉被武则天免官,沈拓因为简在帝心,前边又出了空缺,马上就要连升两级,成为正六品的泉州长史,堪称前程似锦。
可谁料到,眨眼间,他就要因为武良驹一案,丢官罢职,连脑袋都要保不住。
这不叫造化弄人叫什么?
崔耕听完了沈拓的话,却丝毫没觉得造化弄人,反而对沈拓心生四个字的评语——果然牛逼!
因为他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陈元光!
听罢之后,他反倒觉得沈拓还是低估自已了,他的前途可不仅仅是这么一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