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的完颜银术可得到宋军将要进攻的消息，急报西京的粘罕。粘罕的大军尚未集结，便让在身边的完颜奔睹率两万骑兵，急行南下。粮草由沿途州县提供，如有怠慢，任由完颜奔睹处置。
　　在雁门关以北，完颜奔睹的兵马没有遇到问题，迅速南下。一过了雁门关，到了代州，完颜奔睹就感觉到了粮草不足，行军速度慢了下来。等到了崞县，问题更加严重，小小县城怎么支撑得了两万兵马的粮草？只能够在这里待上几天时间，到周围去征集粮草。
　　根据情报，南边宋军已经开始进攻，介休迅速沦陷。完颜银术可退守西河、平遥，与宋军对峙。由于兵力相对不足，太原的形势很是不妙。
　　完颜奔睹心急如焚，但是粮草不足，他也没有办法。一边在崞县想尽办法收集，一边让前边的忻州早早准备。
　　平遥城外，吴玠和刘锜也一样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宋军以关师古攻西河，吴玠和刘锜攻平遥。虚攻西河，主攻平遥，想占领平遥后迅速北上。
　　完颜银术可果然上了当，亲自在西河县坐镇，而以完颜彀英守平遥县。但是攻了两天，平遥还是稳如泰山，吴玠和刘锜就坐不住了。
　　宋军必须快速攻到太原城下，不然金军援军南下，事情就麻烦了。后边王宵猎的部队还在集结，并没有做好参战的准备。遇到金军援军，吴玠和刘锜就措手不及。
　　看着平遥城墙，吴玠对刘锜道：“我们有火炮，金军也有火炮，攻城就麻烦了。虽然我们的火炮打得比金军的火炮远一些，但终究是在平地上，怎么也没有城上的火炮打得远。这两天，只要火炮放在一个地方，必然被城头的火炮集中火力攻击。这样怎么行？必须想个办法才行！”
　　刘锜道：“我倒有个办法，不知也不行。”
　　吴玠忙道：“尽管说！这个时候，什么办法都试一试！”
　　刘锜道：“城头的火炮打得远，无非是高而已。平遥城周围一马平川，没有高山，我们只好堆一座山出来！在城的四面，各选一个地方，用土堆成高台。然后把炮推上高台，从高处轰城墙，城内就没有办法了。”
　　吴玠想了想，道：“我们已经在平遥城下耗了两天了，实在耗不起啊！再想想，再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刘锜双手一摊：“还有什么办法？当今之计，只能如此了。”
　　吴玠急得在地上走了两圈，叹了口气道：“只能如此，那就这么办吧。从今夜起，所有人出来堆高台，一定要尽快堆好！平遥城下，我们实在耗不起了。”
　　说完，吴玠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天空。过了一会，道：“赵都督在介休，一天问好几次攻城情况如何。我怎么回答他啊！难道跟他说，再等几天，等我们堆一座高台？”
　　说完，不停地摇头。
　　旁边的刘锜暗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了火炮之后，守的不知道怎么用，攻的更不知道怎么用。金军的火炮是依照宋军造的，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炮，放在城头上当然打得远，这谁也没有办法。在城外，不管火炮怎么摆，总是被城头的炮压制住。如果不用火炮攻城的话，更攻不上城头。有火炮配合，守城的军队有太多手段防守了。
　　吴玠和刘锜这两天想尽了办法，就是攻不上平遥城头。


第918章 金军反击
　　介休县衙，赵鼎用手支着脑袋，看着桌上的蜡烛，一动不动。一卷《春秋》放在一边，翻开了几页，在微风中轻轻地晃动。月光从窗户透进来，洒在桌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綦崇礼从外面进来，拱手道：“禀都督，吴玠从前线传回来消息，已经在城南建好高台，明天就把炮拉上去。”
　　赵鼎猛地惊醒了过来，叹了口气道：“今天已经是围平遥县城的第四天了，若是再不能破城，怎么是好？后边王宣抚的第二师已经集结完毕了，难道等他们来？”
　　綦崇礼道：“都督不必忧心。只要把炮架上高台，平遥城必然不能阻挡，指日可破！”
　　“但愿吧——”赵鼎不断叹气。“来做都督，我一定手中有兵权才觉得得体，哪里想到，有了兵权，这仗却如此难打！陕西三将不可谓不用心，一天破了介休，两天破了孝义，进兵神速。哪里想到，到了西河和平遥就被挡住，几天了一点进展没有。偏偏他们等不得！如果金兵援军到来，数十万大军，六万人又有什么用处呢？”
　　说完，赵鼎站起来，慢慢踱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月亮。
　　綦崇礼道：“大同距此近千里，一来一回，金军援军要来还有少日子呢。”
　　赵鼎摇了摇头：“金军都是骑兵，不能用平常眼光看他们。到这里，十几日也就到了。”
　　綦崇礼小声说道：“都督，如果平遥城真的难破，不如我们就留少量兵力围住，径攻后边的祁县、太谷。这两个县破了，平遥守军又能够守多久？”
　　赵鼎道：“平遥城里有近万守军，留多少看住他们？一不小心被他们冲出去，就成大患！”
　　綦崇礼低下头，不好再说。
　　平遥城下，吴玠登上堆起的高台，借着月光看着城内。看了一会，对身边的刘锜道：“明天把火炮运上来，先打掉城墙上金军的几门炮。到那时候，平遥城还是不任我们拿捏！”
　　刘锜道：“制置说的是。只要废掉了城头的炮，平遥还有什么难攻？若说从前，十天之内攻下一座城，可以说是非常快了。到了现在，什么都变了样，十天就显得太久了。”
　　吴玠点了点头：“不错，现在的仗，跟以前可是不一样了。十天，实在太久。”
　　说到底，还是因为金军兵边有援军。只要时间一久，援军来了，吴玠和刘锜不是对手。那个时候，就不是能不能攻下太原的问题，而是后边的晋州能不能守住。
　　金军要的是劫掠，而不是攻城掠地。只要被他们攻破了晋州，抢掠之后再退回太原，宋军就算是重大失败。
　　正在这时，突然前方的平遥县城城门大开，一队金军骑兵冲了出来。月光之下，只听马蹄隆隆，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很快骑兵近了，喊杀声震天。
　　吴玠和刘锜大吃了一惊，没想到金军在这个时候杀出城来。急忙指挥部下，准备迎战。
　　宋军还没有列好军阵，金军已经杀到。一阵箭雨，没有准备的宋军不知道倒下多少，并不整齐的阵形一下子乱了。
　　金军有的手持钢刀，更多的则手持狼牙棒，劈头盖脸地向宋军砸去。
　　所谓守城，最坚强的不是据险死守，而是守中带攻。利用城墙高大的优势，城中可以观察攻城部队，在最关键的时候，从敌方最薄弱的地方攻出来。虽然不能一举打败敌军，但可以给敌方造成一定的混乱，从而赢得喘息之机。
　　完颜彀英忍了五天，一直在城头观察宋军的动静。从昨天到今天，宋军一直在城的四方堆高台。完颜彀英当然知道宋军的目的是什么，知道高台一旦堆成，会对城池有致命威胁。
　　过了深夜，宋军已经歇息，守卫开始松懈，而且宋营离金军不远，完颜彀英突然杀了出来。
　　一般两军对峙，军营之间要留几里路的空间。一方突然袭击，另一方有时间布置兵力应对。再加上兵营的各种防卫措施，进攻者占不到便宜。
　　今天土台堆成，天亮就能大举进攻，吴玠并没有仔细布置军队的营地。因为要进攻，营地离城池很近，堪堪炮弹打不到而已。金军一个冲锋，大队骑兵就冲进了宋军兵营。
　　吴玠喊哑了嗓子，命令士卒结阵，下面又有几个士卒听到命令？在战场上，将领指挥士卒是靠旌旗，告金鼓，怎么可能靠嗓子！带了几个亲兵，吴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军队被冲垮。
　　无可奈何，吴玠只能指挥部队，缓缓后撤。带领一支亲兵，亲自上前挡住金兵，为军队殿后。
　　完颜彀英一手持钢枪，一手持锏，眼睛像鹰一样，搜索着宋军。
　　与王宵猎军队对阵的时候，是没有这种机会的。即使找了这种机会，王宵猎的军队也能够快速集结，以都为单位结成队伍。然后通过军号，都结成团。结成了以团为单位的军阵，偷袭者就失去了机会。对峙一年多，完颜彀英不知道遇到了多少次，心中郁闷无比。
　　今天遇到吴玠，队伍像普通宋军一样，一冲就散，完颜彀英兴奋不已。
　　猛然一眼看见没有穿盔甲的吴玠，正带着一支亲兵拼命抵挡金军，完颜彀英兴奋得血一下子冲向脑门。忙带马前冲几步，摘下弓来，瞄准吴玠，一箭射了出去。
　　吴玠正挥舞长枪，与来的金军对战，猛然听见风声。心知不妙，向旁边一闪，箭正射中了手臂。好在那一闪，只是射中皮肉，并没有射中筋骨。然而臂上剧痛无比，硕大的汗珠立刻从额头滚了下来。
　　完颜彀英大喜，挺起手中长枪，向吴玠扑来。
　　吴玠见了，强忍臂上痛疼，大喝一声，手中长枪毒龙一般向完颜彀英刺来。
　　完颜彀英见了，急忙向一旁一躲。谁知吴玠的长枪没有收回去，趁势横扫了过来。完颜彀英没有躲过，头盔被狠了狠地敲了一下。长枪掠过脑袋的时候，在鼻子上划了一下，差点把鼻子切断。
　　完颜彀英大吃一惊，急忙带马闪到一边。用手摸了摸鼻子，感觉剧痛，看手上已是鲜血淋漓。
　　吴玠带伤，强行指挥兵马后撤。
　　正在这个时候，刘锜带领自己兵马从城的另一边赶来。与吴玠一起，慢慢退到了离城五里远的地方。
　　完颜彀英看着宋军的影子，恨恨不已。但是也没有追赶，命手下把宋军堆起来的高台推平，缓缓退回城里。
　　宋军用了两天时间，耗费无数精力建起来的高台，就此灰飞烟灭。想要攻破平遥，只能另起炉灶。


第919章 提前进攻
　　一直到很晚赵鼎才堪堪入睡，第二天早上，天亮了才刚刚进入梦乡。
　　突然，綦崇礼冲进了赵鼎卧房。见赵鼎还在高卧，急忙推醒。
　　赵鼎醒来，睡眼惺忪，在那里愣了一会。转头看见綦崇礼，问道：“参谋，有什么事情？这么早便来唤我！”
　　綦崇礼吸了一口气，道：“都督，大事不好！刚刚平遥前线来报，昨夜金军突然出城袭击，我军不备，被他们冲退了五里之遥，而且金军杀伤不少！”
　　赵鼎怔了一会，才道：“后退几里也没有什么。重整旗鼓，今日再杀向前去就是。”
　　綦崇礼道：“后退了五里，前几日建的高台被金军推平，这怎么不是大事？要攻平遥城，只好重建高台，几天时间就过去了。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听到这里，赵鼎彻底清醒了过来。猛地坐起，道：“吴玠和刘锜，真是没用！小小一座平遥城，攻了几天，不但没有破城，还没金人赶了回来！这样下去，还说什么要破太原！”
　　说完，命亲兵速速拿衣服来，穿衣起床。
　　晋州州衙，王宵猎左右看了看环境，对汪若海道：“这里太过促狭，作为司令部小了些。不过现在战事初起，后边我们的司令部必不会设在这里，也不必理会。”
　　汪若海道：“司令部当然要设在太原城的周边，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话，两人进了官厅。此时晋州知州已经搬了出去，官厅里显得空荡荡的。在中间，摆了一张大桌，看着非常突兀。这是王宵猎的习惯，司令部里先摆一张大桌。
　　到桌边坐下，王宵猎问道：“现在前线如何？”
　　汪若海命身边的参谋过来摆了一张地图，详细绘了太原盆地的情况。指着道：“赵都督指挥吴玠、刘锜和关师古三人北进，迅速占领介休。而后，关师古带本部兵马进攻汾州驻地西河，吴玠和刘锜进攻平遥。很明显，是存了虚攻西河、实攻平遥的心思。不过，进攻并不顺利，现都顿足城下。”
　　王宵猎看了一会地图，问道：“金军守卫这两城的将领是谁？”
　　汪若海道：“完颜银术可亲自守卫西河，平遥则由其子完颜彀英守卫。”
　　王宵猎叹了口气：“这样布置，金军是不想放弃两城了。银术可父子一左一右，守住了太原盆地门户，决心可是很大啊。如此决心，只怕陕西军的进攻不会顺利。”
　　汪若海道：“关师古的兵马虽然比西河城里的完颜银术可稍多，但金军依靠城池，关师古占不了任何便宜。从到西河城下，便被金军冲了几次，现在只能离城五里对峙。吴玠和刘锜虽然兵力占据优势，但完颜彀英闭城门不出，他们也没有办法。后来想出了个办法，想在城外建高台，用火炮压制城内。不想等到高台建成，完颜彀英带兵攻出城，带得他们后退五里。在这个功夫，金兵把高台平了。”
　　王宵猎想了一会，道：“陕西越是着急，就越是着了金军的道。再对峙几天，被金军分路破掉也有可能。好了，一会招集司部人员和陕西的几个师都统开会，研究我们下一步该当如何。”
　　汪若海点头答应，出去通知。
　　原来王宵猎以为金军会放弃汾州，退到太原府境内再行抵抗。没有想到，完颜银术可的心更大，根本没有把陕西军放在眼里。西河是汾州驻地，和平遥一起是汾州仅剩的两城。一东一西，扼住进入太原谷地的门户。完颜银术可守住这里，是想着守住汾州，甚至有打退宋军的打算。
　　叹了口气，王宵猎明白，完颜银术可这样做，肯定是有倚靠的。这个倚靠，当然就是粘罕的援军。
　　王宵猎集中了六个师，共十五万人在晋州。除此之外，还有隆德府的两个师，石州和府州的两个师，一共近二十万大军，围攻太原府。在这样的重围之下，完颜银术可的信心就说明有了金军的援军规模。
　　坐在椅子上，王宵猎注视着地图，陷入了沉思。
　　不大一会，司令部人员纷纷进入了官厅。看见王宵猎的样子，纷纷在位上坐好。
　　王宵猎抬起头，看着众人，道：“前方陕西军已经与金人开战了，现在看起来战果不太好。我们必须做出决定，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办。不只是对面的金军，肯定还有金军援军，应该如何应对。”
　　王彦道：“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平土堙，一切听凭宣抚军令！”
　　王宵猎摇了摇头：“这次我们将要面对的，是金军西路军的所有力量。拼尽全力，舍命一击！最后的胜利，我已经做了安排。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抵挡金军的进攻。”
　　马扩皱起眉头：“宣抚，我们在晋州就有十五万大军，又何必在意金军？”
　　王宵猎道：“现在我们出兵，打败完颜银术可不难，占领太原也不难。难的是，金军援军到来，如何挡住？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金军援军就是迫在眉眱的近忧。”
　　沉默了一会，牛皋道：“这种局面，只有宣抚能做到心里有数，我等又如何知道？宣抚尽管下令，不琮水里来，火里去，我们舍命一搏就是了。”
　　王宵猎看着众人，看了一遍道：“现在开始，我们的军队要迅速集结，分成几部分。一部分进攻太原府，还有一部分要注意打援。依然估计，金军的援军从现在开始，会陆续赶来。到十月份，全部援军应该赶到。在十月之前，要以尽量歼灭金军为主。这样到了十月份，我们就拥有了优势。”
　　其余人听了，纷纷点头。
　　王宵猎道：“所以我们参战，一定要猛，打得一定要狠！切忌优柔寡断，给敌人以喘息之机！现在陕西军顿足于西河、平遥城下，我们应当果断参战。不能有任何犹豫，果断拿下两城！”
　　见众人没有任何疑义，王宵猎接着道：“把战线前推，越是靠近太原城越好。压缩敌人的战空间，让他们失去腾挪余地，只能够在太原城下，与我们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