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宵猎道:“但从我们来说,没有沈遵献城,这一战就没有这么顺利,要多死许多人命。又岂止是沈遵命苦?作战中牺牲的人,岂不是命更苦!”
汪若海叹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宵猎道:“这个故事,要想有一个让大家接受的结局,应该沈遵诸事不成。哪怕献了城,做事错漏百出,最后犯了大错,被杀了给玉娘偿命。可偏偏不是!沈遵精明能干,献城之后,全心全意地为我们大军做事。甚至魏阳占了京兆府,许多事情都托付给他。”
说到这里,王宵猎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许久没有说话。最后拿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把酒杯放下后,王宵猎对两人道:“不瞒二位,我打算让沈遵一家随魏阳南撤,到了襄阳之后重用。自从魏阳占领了京兆府,沈遵做事极有分寸,安排得体。这些年来,不管是到虢州的公文,还是安排的事情,我从来没见过有一个人如沈遵这般条理分明,处事周到。这样的人,岂能不用?”
李彦仙道:“既是如此,让沈遵南下重用就是,镇抚何必烦恼!”
王宵猎叹了口气:“玉奴身死,与沈遵的关系重大!我又怎么能不问呢!”
李彦仙听了不由大笑:“镇抚,做大事者,不必拘小节!你带十万兵,纵横天下,谁人不知道你姓名!又何必为一卖唱女子耿耿于怀!岂不是惹人笑!”
看着李彦仙,王宵猎缓缓摇了摇头:“不拘小节,是无关紧要的事,而不是不问对错。天下间,连对错都不问了,又能做好什么事情?经略,这种事情不能不问的。”
说到这里,王宵猎沉默了一会。又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应该怎么评价,到底怎么处置。一边是沈遵对百姓的冷漠,一边是沈遵的精明强干,难得吏才。一边是献城大功,另一边是一个弱女子的惨死。这个女子,面对数百金兵,毫无惧色,从容赴难。对这样两个人,我们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古人经常讲,官府用人,是选贤而任能。选和任是不同的,不能混淆了这种不同。我重用沈遵,就是任能,而不是选贤。当权者必须要明白这中间的差别,千万不要糊涂。至于玉娘,自该纪念,让人们不要忘记她。将来我们胜利了,不能够忘记这些在战争中从容赴难、为国捐躯的人。沈遵恰好夹在中间。一方面要褒扬他,另一方面要批判他。这个问题不能逃避,不能耍小聪明,需要有大智慧!”
汪若海道:“什么样的大智慧?”
王宵猎摇了摇头:“我还没有完全想好,还在犹豫。两位可以帮我想一想,怎么做才是最合适。总之一个原则,对遇到的问题,不能逃避,不能装作没有事情发生。我们要想真正做出一番事业,就不能够用小聪明处理难题。很多人的眼里,认为小聪明是聪明,讲原则是迂腐。这是不对的。真正的智慧,是在讲原则的同时,还能够把事情处理好了。如果做不到,就是自己的能力有缺陷,需要学习进步。那些在正事上耍小聪明的人,不会有大前途,成不了事的。”
汪若海与李彦仙对视一眼,没有想到王宵猎讲出这样一番话来。
第403章 理想者
非常之人,当有非常之举。什么是非常之举?许多人眼里,攻城掠地,战场杀伐是非常之举。或者在内政上力排众议,坚持正确做法,最后取得胜利是非常之举。但实际上,非常之举在日常的小事里。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不是说善战者不打仗,而是通过日常的管理、训练等每一件小事,早就为胜利做好了充分的条件。敌人要么不敢开战,要么迅速失败,犹如七尺壮汉对小孩。
许多人不重视小事。觉得自己是做大事的人,管鸡毛蒜皮,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其实不是。当权者可以不管小事,但不能不管对错。我们身边的许多事情,看起来小,其实并不是不重要。有志于大事者,就是从小事做起,最后成就一个体系。
王宵猎三个人在这里议论沈遵,甚至认为他有缺陷。其实在世人眼里远不是如此。玉娘之死,确实会有人惋惜,但极少会怪到沈遵的头上去。甚至还有很多人认为,沈遵果断放弃玉娘,保证了献城的成功,有大将之风。献城之后,沈遵做事条理清楚,被魏阳所倚重,更加引人艳羡。
喝了一口酒,王宵猎道:“其实我很不喜欢沈遵这种人。为了成事,可以轻易牺牲掉别人。或许在有些人的眼里,这是妇人之仁吧。虽然不喜欢,但我还是会重用沈遵,也不会小看他。设身处地去想,在当时的情况之下,沈遵想献城,肯定不会把消息告诉玉娘。哪怕玉娘猜出来了,当面问他,也不可能当面承认。只是,要我想来,沈遵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玉娘去唱曲。少了玉娘,难道魏阳就进不了城了?”
汪若海道:“从到虢州的公文看,是金将要求玉娘上去唱曲,沈遵不好拒绝。”
王宵猎道:“不好拒绝,就把玉娘藏起来,或者开城把人送出去,有许多办法。总而言之,此事沈遵有许多道理,但这些道理不能说服我。我想,多少年后,也无法说服后人。所以用沈遵,对我来说只是任能,而不是选贤。在我眼里,这不是贤者。”
汪若海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李彦仙道:“我们统兵的人,手下将领什么样的性情都有。若没有容人之量,如何带得了兵?”
“经略这句话说的对!”王宵猎重重点头。“我们带兵掌权的人,必须要有容人之量。手下的人有自己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甚至讨厌的。喜欢与讨厌,是我们个人的情感,是难免的。但不能让自己的情感影响到公事。依公事而论,该升职的升职,该贬谪的贬谪。依着自己的情感行事,岂不是成了历史上的奸臣?所以我说,用人有选贤与任能。人才充足的时候,先选贤,再在这些贤者里面择才能者而任之。如果人才缺乏,选贤是选贤,任能是任能,两者不能够混了。对于因为才能而用的官员,必须有严密的监察制度。没有监察,一味用人,最后要吃苦头的。”
说到这里,王宵猎有些感慨地道:“在我看来,当官应该很简单。依照规则把事情做好,努力理解上级的意图,严格监管手下,并没有什么难的。但实际上,当官非常复杂。因为做的事情,大部分都涉及到权力,而权力又牵扯到利益,甚至牵扯人命。规则再清楚,总有人想在里面做手脚。这个心思一起,做官就复杂无比了。再加上亲朋提携,同党相援,还要为子孙后代着想,不知道多少曲曲绕绕。”
汪若海道:“这是难免的事。若是简单,人才就不那么难得了。”
王宵猎道:“我们不要搞得这么复杂,应该尽量简单。许多事情不该由官员做,就尽力防止。比如回避法,有时候严,有时候松。我们要尽量严格。官员要主动回避,不回避,就要受到处罚。什么举贤不避亲,我这里不行的。官员的权力,必须要与亲朋隔离开。凡是涉及到钱,必须要与官员没有关系。不管通过什么途径,不允许官员花出去的钱,回到自己手里。诸般种种,要严格管理。”
李彦仙笑道:“镇抚,这样会失人心的。”
王宵猎摇了摇头:“如果这样就会失去人心,这样的人心不必在乎。唉,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头头是道,但要真正实行下去,却难之又难。不过话说回来,难的事,我们做成了,才算本事。”
李彦仙和汪若海没有说话。
王宵猎明白,这种事情,要想真正做到,必须从自己做起。只有自己做到了,才能要求手下,别人才无话可说。只是从自己做起,说起来容易,做到何其难也。
一个人掌权,必须有坚定支持自己的一个或者几个集团。怎么维持这个集团的忠诚度?可以让他们升官,可以让他们发财,可以让他们有特权,甚至与他们联姻,成为一个小集体。这些办法都有人使用过,有时候有用,有时候没有用。
这些小集团都逃脱不了一个规律。只要一两代人的时间,几十年,他们的后代从生下来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与众不同。他们或自称贵族,或组成小团体,翻云覆雨。而且总是免不了,这些人中稍微聪明能干一点的人,就认为自己天纵奇才,再没一个人比得上自己。要不了多少时间,他们就习惯了自己的特权是天经地义的,是不会改变的。其余的人,在他们的眼里只是蝼蚁。总是免不了,他们会内斗。内斗迅速牵扯到天下,在大乱中人民把他们埋葬。
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有的,就是靠理想把人团结到一起。历史上,最接近这种的集团,是三国时的刘备集团。刘备集团内部自然有利益牵连,有权力争夺,有各种各样的斗争。但在最核心的人群中,理想的光芒总是在照耀。桃园三结义可能历史上并没有,但刘备与关羽、张飞的兄弟之情却不是假的。当关羽和张飞离去,刘备立即率倾国之兵复仇,最后兵败夷陵。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刘备说,想再兴汉室,信大义于天下。基本上,刘备一生,没有违背自己的誓言。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负刘备。
对这个集团的行为,总有聪明人读出不一样的意思。说刘备腹黑,诸葛亮大忠似奸,集团中简直没有一个好人。这种说法不必当真,只是反映了一段时期的社会意识,理想主义的光亡永远不会熄灭。
理想很脆弱,需要小心维护。破坏起来却很容易,只要一二十年,理想就会像个泡沫,轻轻一碰就碎了。曾经的理想如此美妙,甚至会让后来的人害怕提起。
王宵猎并不敢确信自己能建立一个理想主义的集团,只是留下这样的希望。最少从自己做起,不去做破坏理想的事情,不建立靠利益勾结在一起的权力集团来维持自己的权威。
最后会怎样呢?只有天知道。王宵猎也不知道。
第404章 王中孚
离咸阳城不远,五个宋军顶着寒风前行。到了偏店,到路边茶店坐了,要了几碗茶,又把店主人叫了过来。一个宋军道:“老丈,我们奉上官之命,到附近公干。敢问这里有哪些村落?”
店主人道:“连着几年兵祸,许多村里都没有人了。周围大的村子,三里外有个王家庄,庄主是王员外。他那里好地多,庄客多,大军来了,也只是去借些粮草,并不曾受兵祸。”
士卒点头。又道:“我们赶走了金军,京兆府里缴获许多粮草,要分给周边百姓。就是受兵祸较重的村子,也一并告诉我们。过两日,让他们到城中领粮。”
“有这种好事?”店主人的眼睛一下亮了。“遭兵祸重的,南边二里外有柳树店、灵沼村,北边还有沙河、豆马、余杨等村子。就是现在,哪个村子最少也有近百户人家。”
士卒一一记下。道:“主人家也记住,两日之后,咸阳城里开始放粮。你也去领些回来。”
“一定,一定!向家里领粮,我如何忘记?”店主人连连点头,不由得眉开眼笑。
喝了茶,几个兵士商量,先去附近的王家庄看一看。没有遭兵祸,他庄里必然人多,可以帮着做许多事情。宋军并不打算在这里长驻,这些大户人家有许多用处。
出了偏店,顶着寒风走了两三里路,就看见前方有一处庄子。这种庄子与普通的村庄不同,属于同一家人。村口有寨门,村里面的人家布局整齐,不似平常的村子看起来杂乱。
走上前,早有一个庄客上来。问道:“这里王员外的庄子,你们是什么人?所来何事?”
石亮上前道:“我等是邓州王镇抚大军中的人,奉上官之命,特来知会周边村子。不知你们员外在不在庄子里?若在庄子里,早早迎接。”
正在这时,庄门打开,一个十七八岁的白净少年出来。高声道:“哪里来的散兵游勇,敢来张我的庄子?莫不是心怀歹意?我这庄里数百庄客,岂是你们几人敢来捊虎须的?这些日子,我不知打跑了多少来我庄上勒索的逃兵!你们今日来,恰是正好!”
石亮上下打量了说话的少年一番。冷笑道:“在下石亮,邓州军中任个小校。今日奉上官之命,出城来公干。你这少年如此跋扈,难道想与我们邓州大军放对?”
那少年听了,不由吓了一跳。急忙拱手道:“恕在下眼拙,不知是南来的将士。这些日子,金军被你们打垮,经常会有人到我们庄子上骗财物。既是王师,快快到庄中请坐!”
说完,急忙吩咐手下,领着石亮五人进了庄子。到民村子中间的一个栋大院子,请五人进去到客厅坐了。少年吩咐庄客,立即上最好的茶来。
庄客出去,少年拱手道:“在下是庄主的儿子,排行第三,人称王三郎。贱名中孚,字允卿。前边有得罪之处,千万别见怪。”
见少年态度恭谨,兵士也不与他为难。道:“前些日子破了京兆府,缴获了些粮草。因关中这几年兵祸连结,百姓们吃了许多苦。镇抚吩咐我们,把粮草分给百姓。特来知会你们。庄主可在?”
王中孚道:“我阿爹年纪大了,正在暖房里小寐。几位稍等一下,我派人去唤他。”
石亮道:“如此最好。这附近许多庄子,离了这里,我们都要去走一遭。”
王中孚听了,急忙道:“天近傍晚,今天你们如何走得过来?不如在我庄里暂歇一夜,明日我派个庄客,领着你们。他们熟悉路途,一日就走遍了。”
外面寒风呼啸,石亮实在不想走了。听了这话,用目光询问其余几人。这处庄子不小,而且没有遭过兵祸,庄内必然殷实。住一夜,晚上好好享用些酒肉。
其余向人自然同意,一天走得太累了。
王中孚大喜。吩咐下去,让庄里宰一只羊,再杀两只鸡,取出好酒,招待五人。
不多时,王员外出来,与石亮等人见礼。呼了吩咐,说道:“我们庄子里数百庄客,人人都能吃饱穿暖,并不会挨饿。现在战乱的时候,军中最怕少粮,如何还分给百姓?”
石亮道:“庄主有所不知,我们是邓州兵马。从关中回去,一路都是山路,粮草难带走。若是不分给百姓,有金军回来,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王员外听了皱起眉头:“好不容易恢复京兆府,你们还要走?”
石亮叹口气:“不瞒庄主,西边数百里外就有金国二太子的数万大军,我们数千人如何抵得住?只能够暂时退去,等待时机。以后兵力强大,自然重夺京兆。”
王庄主听了摇了摇头:“你们来来去去,只是苦了我们这些百姓。”
王中孚道:“阿爹,现在金贼势大,有什么办法?官兵一时敌不过他们,只能暂退。本朝到底是大国,人多,又兼地方广大。只要几年的时间,必然强过金贼!”
石亮连连点头:“正是这个道理!现在我们不是十万金军的对手,数年之后必然不再如此!”
王庄主听了不由泄气,随便说了几句话,便就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回去了。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王中孚道:“我阿爹年纪大了,要天天在暖房里面待着,不要见怪。今夜我陪诸位饮几杯酒,去一去寒气。”
石亮点头。道:“你是三郎。两位兄长呢?怎么不见?”
王中孚道:“我们家在县城里面有一处铺子,大哥在那里看着。二哥前些年害一场病,一时没有救治过来,就此去了。现在这庄上,我帮着阿爹管事情。”
“原来如此。”石亮点了点头。“咸阳县城被金军攻破几次,怎么还做得了生意?”
王中孚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家的铺子,本来做绸缎生意。这一两年哪还有人来买?铺子早不做生意了,大哥在那里看着罢了。”
石亮道:“兵连祸结,便就是这样了。所谓宁为太平犬,莫为乱离人。”
用不了多少时间,酒肉上来,王中孚请石亮上座,用起酒肉。
王中孚正是少年,不住地问这些年外面的战事,石亮军中的事情,兴致勃勃。石亮也不隐瞒,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向王中孚说着军中的事情。在王宵猎军中,这些年打了不少胜仗,故事很多。听得王中孚心生向往,不由摩拳擦掌。言语之间,恨不得立即随石亮几个人去。他自小读书,兼习弓马,自觉得战阵上必然建功立业。
第405章 决心难下
今天是大太阳,晒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咸阳城里到处是来领粮食的百姓。人人脸上带着笑容,呼朋引伴,不时议论每人领到了多少。
此时的县城不能与后世的县相比,大多只有镇的人口规模。向百姓发粮食,只能以县为单位。关中是人口稠密的地区,战乱之后,只有数千户,偌大的县城还是有些空旷。
王中孚领了粮食,吩咐庄客送回庄,自己在县城闲逛。到了衙门外,见周围住的都是军人,便在那里来来去去,看能不能遇到熟悉的石亮等人。
中午时分,在街边喝了一碗馄饨,王中孚才失望地站起来,准备回庄里去。正在这时,就见衙门里出来一个人,步履匆匆。定睛一看,不是石亮是谁?
快步走上前,施了一礼,王中孚道:“见过石观察。今日到县城领粮,特来拜见观察。”
石亮打量了一番王中孚,道:“原来是三郎。你领了多少粮食?可还满意?”
王中孚道:“我家里人口不多,领不了多少的。主要是庄里的庄客多,帮他们一起领回去。”
说完,见石亮要离去,王中孚道:“看天近中午,我请观察饮两杯酒如何?”
石亮道:“白天我许多事做,哪里得闲饮酒?心意领了。天色不早,三郎还是快快回乡吧。”
王中孚道:“那日在我庄里的时候,观察说起,其实军中一直在招人。我请观察帮着问,似我们这些人,能不能入军中。可还记得?”
石亮道:“如何能忘?我就是为了这事,正在出去呢。虢州来了镇抚钧旨,各军可以从附近招收百姓入军。每满五十人,便送往虢州,由镇抚使司统一安排。三郎要入军,可以回庄里问一问,只要是青壮无病合兵格者,都可以参军。”
王中孚大喜:“如此最好!这个时候,好男儿自该到战场上建功立业!”
说完,便向石亮告辞,喜滋滋地离去了。
看着王中孚离去的背影,石亮不由摇了摇头。这种少庄主,自小养尊处优,入军之后,新兵训练可不容易。不过他读书识字,应该会进军校。若是学得好了,出来就是军官,不定就在自己之上了。
虢州,王宵猎放下手中公文。道:“这几日魏阳来的公文,说是在京兆府、耀州、华州一带招收百姓入军,有一万六千余人。关中经历几年战乱,还有这么多人从军。”
李彦仙道:“陕西路和河东路,自来都是本朝禁军的兵源之地。百姓有这传统,再加上镇抚连打几场胜仗,他们自然信任。在陕西路招兵,可比邓州多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