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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明_分节阅读_第141节
小说作者:冬三十娘   小说类别:历史军事   内容大小:2.21 MB   上传时间:2025-03-06 19:27:06
  民的定义,在他们心目中也各不相同。
  文彦博说:陛下为与士大夫治天下也。这句话,表面上很多人不会附和,但心里会默默点个赞。
  而现在,这种表面争斗、彼此争吵之下的底色又是什么?
  桂萼看不出来,张孚敬和杨慎也看不出来。
  没谁要害谁,都是默契。
  要不然诸部奏请,内阁有意见那时候为什么不提?跟今年大婚有关的加派,为什么每件事都要皇帝自己点头答应?
  朱厚熜听得嘴角露出微笑:想让我背锅啊,想和稀泥啊,对新法的根本难处隐晦地提醒啊。
  “行了,别演戏了。”
  皇帝一句话让这帮老臣心里都大大跳动了一下。
  朱厚熜制止他们的进一步争吵:“广东试行新法,各省惴惴不安。如今的情势是什么?是天下合流,欲在广东一省阻新法成效。三五年后越改越差,朕就会断了念想,朕说得没错吧?”
  广东形势自有张孚敬和陈金、麦福、朱麒盯着,朱厚熜要解决的是问题根源:一切都是因为新法。
  御书房安静下来,李充嗣也产生了跟崔元当初一样的感觉:这参预国策会议之臣,一定要备几丸药随身带着。
  什么天下合流阻广东……在这国策会议上,不就是众臣同心阻皇帝?
  首辅只能再次代表开口:“陛下,臣此前就有言,革弊图新,臣非不愿也。然百年积弊,其事之难,实在于此。田赋根本,徭役之用,课程督管,仓储转运,军政之分,全都纠缠在一起。而于广东,还另有市舶海禁、边疆卫所之难。新法从何处入手,臣等实非因为那方逆所谓臣等之田地而为难。”
  杨廷和现在仿佛真的成了变法派一员,不是不想做,但得说清楚难处在哪。
  “缩绳隐田、诡寄匿户、借灾报荒、飞洒、宽线……这些地方的手段,乡绅富户官吏勾结。去岁广东只清丈了广州府、肇庆府等不足三府之田地,情形已然大为堪忧。两府之应赋田地,较弘治年间又少了两成之多,这还是已经算上了部分隐田、部分没有买卖凭据之豪夺田地的结果。”
  “至于广东军屯田地,国初仅七十余顷,如今呢?七万余顷!臣也不清楚广东这些年来又有多少民田转为军屯,然纵使广东屯田产量已逾十五万石,朝廷年年还需向输送粮饷!”杨廷和长叹一口气,“陛下,这只是清丈了不足三府之田地,还未对赋役试行新政啊。”
  朱厚熜听着。
  田地是这个时代能提供最稳定产出的资产。就算要做生意,田地的稳定产出也是保障,而行商总会有巨大的不确定性。
  于国家而言,粮食也是最重要的,人首先得活着。
  张孚敬在广东杀了不少人,收了不少赃田充为了官田。这官田,也需要找百姓耕种。百姓耕官田,既交田赋,也要向当地官府额外交一份租。
  太祖朱元璋规定:官田一亩收税五升三合五勺,民田一亩三升三合五勺。而籍没的官田,田赋标准是一亩一斗二升。
  但杨廷和这番话,却只有最后一句触及根本,只有其中一字。
  “太祖编订鱼鳞册曾有云,两浙富民畏避徭役,往往以田产诡讫亲邻、佃仆,谓之铁脚诡寄。久之相习成风,乡里欺州县,州县欺府,奸弊百出,谓之通天诡寄。于是富者愈富,贫者愈贫。杨阁老所说缩绳隐田、诡寄匿户、借灾报荒、飞洒、宽线,也大抵都是这些小伎俩吧?”
  “陛下明察秋毫。”杨廷和有点意外地沉默了一下,随后说完才认真看着他。
  他真的懂……
  “免赋者国初只限京官,且只豁免一定亩数,外官减半。到皇兄在位年间,正一品也只优免四百亩,有官身者,以礼致仕者,徭役皆有优免。是这样吧?”
  王琼点了点头,已经知道皇帝要说什么了。
  “监生、生员、举人,国初也规定了可免徭役,是吧?”
  杨廷和看着皇帝,脸色凝重。
  “因此地方上现在是什么情形呢?”朱厚熜笑着看向杨潭,“大司农,岁入田赋有几成实则是官户及官田所交?”
  杨潭只觉得脑后冒汗,硬着头皮回答:“过半……”
  朱厚熜点了点头:“卿等别忘了,朕即位之初,第一件事就是查账。成化十五年,我大明户口七千余万。弘治十七年,六千万。正德元年,四千六百余万。不到三十年,大明发生了何等天灾兵祸,以至于少了足足三成多人丁?皇兄登基前的两年里,大明死了一千三百余万人?弘治中兴,每天死人过万?不管是不是中兴,不管人丁少了多少,应赋田土少了多少,田赋不曾少,岁入也不曾少,都很稳定,你们说奇不奇怪?”
  御书房内沉默了下来,一个个神情复杂地看着皇帝。
  别阴阳怪气了,知道你懂了。
  开口能说出畏避徭役,就行了……
  朱厚熜静静地看着尴尬起来的他们。
  大明人口统计口径中的人丁去哪里了?没死,是逃了籍。没有了合法身份,都在为奴为婢。
  为什么?田赋很重,徭役更重。
  太祖定下来是三十税一,这比例其实不高,那老百姓为什么要逃籍?
  因为官绅可以免徭役,官户有一定的税赋减免,所以把田卖给官户是最划算的。
  因为地方对徭役的摊派,当官的做吏的,都不会摊派到官户的佃主头上。
  富户如果不想去应役,怎么办?找当官的,找有功名的,“卖”田给他们。
  许多地方富户,实际也是官绅的佃主,又或者说“合作伙伴”。
  许多农民也愿意从富户手中转租土地耕种,官绅富户也都会“爱惜”自己的佃农、“家奴”。
  因为这是一个利益链,不用承担徭役自然能用心耕种,产出更多。
  真正的民田,赋税比例是很低的。但真正的民户民田如今所占的比例,全国平均下来已经不足四成。
  所以虽然应赋土地越来越少,但田赋一直很稳定。
  稳定,就说明没问题,就不会大查特查地方上还有哪些非法逃田赋的人。
  大明的赋税,实际上有过半是当官的帮着交,佃租他们土地的富户和农民,分别是高管和打工人。
  情形就是这么滑稽,什么叫大明柱石啊?
  朱厚熜也是详细查账才发现:大明似乎没有记忆中所谓的官绅俱免田赋徭役!
  他不知道这是原本在嘉靖二十六年才形成、万历时又更加膨胀的官绅优免制度。
  到了那时,从京官到外官,从秀才、举人到杂职小吏,全都有免丁免赋规定。万历时,京官一品免田赋一万亩,八品都有两千七百亩外官减半。没当官的进士最高可以免三千多亩,举人一千多亩,秀才都有八十亩。
  至于徭役,那更是不谈。名为可免几丁,实则谁去管官绅家里有多少丁?
  这种情况,财政怎么可能不崩?
  朱厚熜静静地看着他们:所以现在到底为什么这么默契地演戏?
  半是希望朱厚熜看到真正的难点在哪,半是希望劝阻他别把刀动到这上面。
  那是真正的天下大乱,波及全国官绅富户。
  这就是方沐贤那句话的实质含义。
  大明的田赋在他们肩膀上担着!动他们田的意思不是田赋,田赋一共才多少钱?
  动的是寄身于这些田地上的徭役负担,是要他们也承担徭役摊派。
  官绅富户胥吏都是体面人,那些徭役怎么能由他们、由他们的人去做呢?摊派给普通民户就是了。
  民户要忙耕种,那就只好折银交钱,官府再雇人应役。
  地方苛捐杂税,这种徭役折银才是老百姓身上真正的重负!
  李充嗣彻底感受到了如今国策会议与朝堂的不同。
  皇帝不喜不怒,只是把问题说透了,然后让他们想办法。
  崔元为难地看着皇帝:这样是想不出办法的。
  广东清丈完土地之后为什么无从入手?因为张孚敬和那个桂萼请奏上来的办法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诸多地方科则编审为一条鞭,解决不了徭役摊派的问题。
  执行这一条鞭的是地方官和胥吏,他们本身就不承担田赋以外的其他摊派。最终还是由老百姓承担,顶多地方少贪墨一点。
  “朕说过了,接下来这三年里,朕只重点关注三件事,广东新法是其一。”朱厚熜看着他们,“都没有办法?那朕先说个方向?”
  “……陛下请明示。”杨廷和只能硬着头皮先听听他怎么说。
  “朕向来明示。”朱厚熜静静看了他一眼,“脱产读书,费用实高,朕知道。地方编少俸薄,朕也知道。商税所涉之富户、官绅、勋戚,无不是上下稳定之柱石,朕同样知道。然太史公有言:有因役而亡者,无因赋而亡者。役民而不役官绅,大明黄册迟早无民可役,社稷江山迟早要亡。朕这社稷江山,根基终究是百姓。这些柱石,也奠基于百姓之上、奠基于大明礼法秩序之上。”
  “广东新法施行哪些倒在其次,卿等参预国策,此时只是商议,那就别演戏。根本问题就在那里,君臣此时要商议的,是这次新法回不回避这个根本问题。”在李充嗣的眼中,皇帝很平静地说出这番话,“朕如今虽然确实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但若黄册上的人丁都隐去了官绅那里,将来是不是成了士大夫治天下,赏朕子孙一口饭吃?”
  李充嗣毛骨悚然,默契无比地随其他人一起离座跪拜:“臣等不敢,陛下息怒……”
  “你们看朕像怒吗?”朱厚熜笑着,“方沐贤口出狂言之时,朕就对你们说过。士子一生所求,齐家报国两不误。激励之法,朕十分懂得其重要性。入仕则报国,不仕则教化,官员士绅之地位,朕同样会保障。议礼之时朕也说过,朕承担着维护礼法位序中众人之利益的责任。想到新法,谈起新法,其他人误解,卿等为何也误解?朕像不明白这些道理的人吗?都起来入座。”
  十八个人再加上刚才笔都吓得抖的“士大夫”张璧,一起战战兢兢地起身重新坐好。
  皇帝太明白了是一种什么感受?
  可是说什么士大夫治天下赏天子一口饭吃,真的没问题吗?杀意太重了啊!
  “朕说那句话,只是望卿等明白其中道理。普天之下,皆是朕的子民。如今长子读书有成,次子代其打理家业,家里诸多重务杂事皆由幼子承担。羸弱之躯不堪重负,幼子几成长子次子之奴,连朕想要训诫他们兄友弟恭都得看长子次子脸色,这又是什么父慈子孝?”朱厚熜看着他们,“众卿,是不是这个局面?该不该这个道理?长此以往,弑父弑兄之事会不会再重演?”
  以家喻国,没毛病。
  但现在,真的要痛责长子次子了吗?
  “所以朕明示卿等。这广东新法,朕认为要面对徭役这个根本难题。”朱厚熜看着他们,“除非不入国策会议,否则议定之后,卿等皆是与朕同行者。要行新法,卿等便皆是主张变法之人。怎么做,可以接下来议;但与朕同行还是背道而驰,这个更重要。”
  李充嗣很想逃,却逃不掉。
  他新来乍到,遇到的就是恐怕最重要的一场国策会议。
  会议精神他听懂了。
  坐到了国策会议上的中枢重臣,以后将不能有一个是在大方向上与皇帝不一致的,顶多建议走水路还是走旱道又或者羊肠小径。
  要不然,其余位置就是仕途终点。
  “为了保证君臣一心,朕才在设立国策会议之初就说,参预国策会议之臣有那三大特权。哪怕只是来这里走一遭,也可以荣休不停俸。故而王琼等牵涉旧事,朕也可以先保恩荣。”朱厚熜最后点明,“朕三年内于国策会议上只关注京营与此事,所以卿等现在可慎思表态了,动不动徭役这根本难题。”
  皇帝就此沉默。
  春节后两月来,皇帝再次在某件事上强硬,但确实言行如一,说的只是广东新法。
  这个态度,不好表明。这个态度,却又不能不表明。
  因为又上升到了忠不忠,“孝不孝”的高度。
  所以群臣默契地演戏,顺带着借这件事斗个什么劲?
  斗走了某个人,坐到了他的位置,回避这个根本问题的话一样要走人。
  肯定还称不上荣休,大差不差会是一个新的毛澄。
  皇帝很平静。
  怪不得他现在不急了,张孚敬在广东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但他一点都不着急下一步要让张孚敬做什么。
  他首先要一个铁桶一般,真正“君臣一心”的中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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