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都十分瘦削,身着金身黑衣,佝偻着身子,长发杂乱,模样相近,尤其是两人的眼睛,都被浓浓的黑眼圈包裹着,配着苍白而又憔悴的面孔,活像是几日几夜不曾睡觉的活尸。
若有他人在场,立刻就会认出这两人,因为不久之前,他们才在东岸做下大案,连灭了三个大族的全部血脉!
刻影宗的花宿、花懦兄弟。
“兄长,这两人是洞玄宗的?”花懦的个头要稍微矮一点,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
“不错。”个头稍高的花宿用清朗的声音笑道:“那个少年名为刘宏,本是大炎王朝的皇子,因有修道天赋,被大炎王朝的上统宗门洞玄宗选中,入了门中,最后为洞玄第六支收入内门,化作真传。那紫衣道人名为易明钰,人称‘明涽子’,同样是洞玄宗人,但在门中辈分和地位,要比刘宏高了不少,为洞玄第五子的真传弟子。”“原来是他们两个,这二人最近在东岸名声不小,杀了不少被通缉的修士。”花懦眯起眼睛,满是血丝的眼中,透露出问询之色,“他们忽然得到了唤灵之首?要将那个洞玄的开山祖师洞玄子之灵唤来?这事可行吗?”
“可行,”花宿点头道:“唤灵之首据传乃是源于冥土的五道冥军,为五道将军麾下统领的精锐兵马,能横跨阴阳,征战各界,其兵卒以阴尸死血塑造,一旦真灵破灭,便会消融,只留下骸骨,其中的颅骨存着阴阳两界的路标,只要那洞玄子真如易明钰说的那样,洞玄老儿没有真个形神俱灭,就能被唤灵归来!”
花懦恍然道:“原来有这么个来历,但即便如此,将那洞玄子的灵唤回来,又有何用?他都死于天劫了,就算真灵魂魄还在,也只是孤魂野鬼一般……”
“这可不同。”花宿摇了摇头,“那唤灵之首既为征战两界的兵卒,被其骸骨呼唤而来的真灵,只要得到合适的依凭之物,便能近乎恢复原本的修为!”
“一个近乎合道修士的修为?那可有些伤脑筋了。”花懦眉头一皱,“若有很一个人,咱们要取回那座上古洞府中的东西,就有了变数。干脆,先把这两人干掉吧。”
“不急。”花宿眯起眼睛,“如今在这山中的,可不止洞玄宗的这两人,还有其他各方,最重要的是,那位云门少主还未走远,这同样都是变数,不如留着两人……”
震荡!
突然,二人脚下的地面猛烈的震动起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丝丝缕缕浓烈的魔雾、魔气!
兄弟二人的心中,猛然间就多了一道模糊身影,继而生出了强烈的警兆!
“这是……”
花懦脸色陡变,感受着肉身竟本能的颤抖,不由瞪大了眼睛!
“那位八臂神魔怕是已经挣脱了封印!”感受着四周弥漫过来的恐怖压迫感,花宿先是一惊,既而笑道:“那位魔君的实力,居然超出了预料!这股气势,竟有几分化虚为实、翻转真假的气息!或许,他会给许多人一个惊喜!”
轰隆隆!
这边,花宿的话音落下,那边山林深处又有轰鸣声传来!
嗖嗖嗖——
紧随其后的,是阵阵疾风!
那风如锋利的刀刃,转眼掠过四方!
花氏兄弟急急躲闪,避过了几道疾风后,看着面前的地上、周围的树上,处处皆是细长、细碎的斩痕!
花懦满脸后怕之色的道:“这是什么神通?”
“这不是神通!只是振身时产生的余波!”花宿摇摇头,目光顺着那一道道疾风,朝天上看去,“我曾在云门护法的身上,见到过相似的情况!”
嘎吱!
天上,忽有黑云升起,笼罩一片苍穹!
随即,仿佛是巨大的黑帐垂落下来,把大半个馁兰山笼罩其中!
紧接着,一个威严、阴沉、沙哑的声音从虚空中传出——
“吾于今日脱困,山中皆为祭品!既入得幕中,便无从脱逃!”
呼呼呼——
此声若山谷回音,萦绕山中各处,但有灵智,皆听其声!
与声同来的,是汹涌的魔气与纷乱的灵气!
魔气扰乱人心!
“怎么回事!魔君已经脱困了?”听着那道回响之声,压下心头杂念,还在赶路途中的陆秉礼脸色剧变。
“这位魔君的实力,似乎比吾等预估的,要强上不少!”老儒紧随其后,脸色凝重。
庄丝露眉头一挑,道:“按着那魔头的说法,馁兰山已被封闭?”
“要去一试?”陆秉礼稍稍放慢速度,朝远处看去,见着一层黑色帷幕,已将山脉边缘遮盖,隔绝了内外!
“不忙,先弄清楚那魔头的情况再说!”庄丝露摇摇头,依旧前行,“况且,弄清楚又能如何?吾等的前进希望,便在那里,不进则退!”
“有意思。”
自山脉最边缘,帷幕跟前,一指点出剑光,却被直接弹了回来后,云罗怀眯眼笑道:“八臂神魔,胆子不小。”
轰隆!
随着一声冷哼,蓝衣冷峻男子一手抓出,一道光华如长虹贯日,打在帷幕上。
整个帷幕震颤了片刻,便平息下来,而那华光则被彻底吸收!
冷峻男子眼神有了变化:“这是……将我的攻伐之力都吸收了?”
“不用试了,”云罗怀摇摇头,“这帷幕乃是一种仙道大神通,根植于法则,若不满足其法,便无从打开。”他回头朝山中深处看去,“那个小魔头,似乎藏着大隐秘!听说他其实是被洞玄子封印?或许,从此人身上,可以探查到那位洞玄子、被父君与……称为最后一个差点合道、逃脱出去的人杰,到底藏着何等隐秘。”
“嗯?”
靖阴山中,闭目潜修的陈渊忽然睁开眼睛,心有所感。
“忽然心血来潮,是有什么与我相关之事发生了?”
他缓缓抬起左手,一团闪烁着晶莹光辉、散发着昂扬斗志的光芒,慢慢显现出来。
“也罢,正好这东西也炼化的差不多了,也闭关了好些日子,该去看看外面情况了……”
第303章 陈渊死了?可惜了
“真人要往何处去?”
陈渊一动,就引来了那位山君严昙,其人随风而来,如一道黑影:“如今这外面巡查者众多,您既潜修了这么多天,何不等着风头过去?”
“我固是潜修,却不是为了避风头。”陈渊微微一笑,“况且,今日心血来潮,正该前往一趟。”
说话间,他屈指一算,隐隐已然察觉,此番当有收获,于是不等严昙回话,已是一步踏出,便离了山腹。
因为这次已有所准备,自然不会再被严昙所掌握的仙家大神通所挪移。
严昙最后也只能看着空荡荡的洞府干着急,本以为自己是劝阻了那位真人,但现在来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真人到底是没见过云门之威啊!但这也正常,这位在合道之前何等威风,被许多人誉为天命之子,纵横四方,即使一时吃亏,很快也会平息事端,甚至反杀回去,即使我那般诉说云门之能了,他也只会觉得是夸张之言,还是得他亲自吃了亏,才能明白我的一番好意啊!”
叹了口气,察觉到陈渊已出了靖阴山范围,严昙也只能摇头叹息,眼中流出追忆之色,继而滋生出恐怖念头。
另一边。
陈渊能猜到严昙心中的担忧,但同样的,他也知道以此人过往的运势,不会因为自己之事而受到影响。
“说起来,这小子的经历也算离奇,科举高中之后,得罪了同僚,却一路跌跌撞撞的,成了一方山君。”
回忆着前几日,严昙告诉自己的生平经历,陈渊越发察觉到,洞虚界之人的生平经历,与气运、命数的关联,要远远超过勾陈。
按着严昙说法,他在科举后入朝为官,但入了建林书院为编撰官,一直不得升迁,成家后更是蹉跎几年,最后因朝堂斗争殃及池鱼,最终丢官得罪,妻离子散,在流放途中偶遇山君,掺和到了一次山怪之事中。
那次事件,牵扯了山君与一位修士的争斗,最终在一场大战后,严昙机缘巧合下得了山君之位与修士传承,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这要是放到书中,都可以作为主角了,可谓逢凶化吉、柳暗花明,是大气运的体现啊。”
感慨着,他抬眼朝前一看,眯起了眼睛。
靖阴山离馁兰山本就不远,陈渊只用了几息时间,就到了目的地,可抬眼望去,却见一道接天连地的巨大黑幕,笼罩了整个山体。
“帷幕?”
“这是什么帷幕,委实太过离奇,难道真就挡着我们这么多人,都进不去?”
看着面前那幽深、沉浸,仿佛勾连着一个深渊的漆黑帷幕,于汾的脸色十分难看。
在他四周,还有许多望海宫的弟子正在上下巡查,试着从帷幕各处突入其中,但往往是一冲进去,没过多久就从其他地方又重新回来。
更有许多小宗修士与散修之人,在不远处徘徊,有的一脸好奇,有的面露沉思,有的则满面焦急,一副急切要回去的样子。
可无论他们是什么心情、想法,都被这帷幕挡在了山前。
“无论哪个方向,都进不去!”
“难道这东西真这么邪门,这么大的一条山脉,便尽数都被遮盖其中,我等连进都进不去?”
于汾听着接连回报,脸色越来越难看:“云门少主可还在里面,万一出个什么意外,我望海宫底蕴再深,那也是承受不了的!”
“怎么样了?”
这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于汾闻言转身,看着匆忙赶来的虬须男子,不由苦笑道:“这帷幕太过古怪,根本就突破不了,我等……”
“行了,我大概也能猜到。”虬须男子叹了口气,随即正色道:“你现在就带着亲近之人,去往琉璃岛吧。我们两家毕竟出于一脉,又有几千年的交情,真出了什么事,至少能护你一时。”
“什么!?”于汾一愣,随即脸色大变:“让我去琉璃岛?托庇于琉璃岛?这话从何说起?”
“你当这次是小事?”虬须汉子摇头说着:“莫说真个出事望海宫承担不起,就算没有事,但那位云门少主自来喜怒无常,经过今日之事,难保他不会重演当年哭楼旧事!”
这时,忽有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从后传来——
“哭楼旧事?这么说,云罗怀也被封在了里面?当年他因被门童阻在楼外,就一怒之下,灭了传承了五千年的哭楼,可是震撼了天下,也震慑了许多自忖高人的修士啊!”
虬须汉子闻言后看,见着的是个身着宽大衣衫的僧人,头上九个戒疤,左眼一道伤疤直通下巴。
“耸纹法师?”
那僧人笑着点头:“不错,沧浪子,你我可是有些年头没见了。”
虬须汉子沧浪子脸上没有喜色,反而郑重问道:“你不在琉璃岛待着,却在此时踏足大地,是何缘故?”
“这话说的着实有趣,那大阵被人破了,我琉璃岛难道不该派人过来一探究竟?”耸纹法师微微一笑,脸上伤疤抖动,有几分凶恶之意,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睛,眼珠子小、眼白大,更增凶相,“更何况……”
他忽然抬手一按!
呼呼呼——
狂风呼啸,一点璀璨火光在他掌中显现,有如熊熊大日,照耀众人面庞,当他们一个个皮肤刺痛,伴随着的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
“真火!?你!”
沧浪子眼现震惊:“你已成就返虚阳神?”
“这是自然,当年输给你之后,我就说过,不成阳神,不履旧土!”耸纹法师的身上,一道又一道的灼热气浪散发开来,令周围的望海宫弟子纷纷退避!
他看着脸色剧变的沧浪子,皮笑肉不笑的道:“如何?也不用你家这小子去琉璃岛避祸了!我现在便在这帷幕上打开一条通道,让尔等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