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
这等笃定的口气,如此反常的底蕴,实在是太过古怪了!
莫非……
想到自己最近思量之事,陈渊心中一动。
这云门与仙人有关?
自己过去在洞虚那么久的岁月,也不曾听闻仙人之事,便是因为这个云门一直隐没,等合道陨落后,他们冒出头来了?这才着了痕迹?
“道长考虑的如何了?”
白衣公子忽然催促道:“我这个人没有什么耐性,花了三天时间找你,已是耗费了大半心情,加上此来东岸还有他事要做,道长若还耽误时间……”
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渊看着他,叹了口气,道:“先是个意思炼虚之人堵路,跟着又是讲述云门之玄妙,威逼利诱之下,更是不给人以思考时间,逼着他人做决定。”他顿了顿,感受着周围萦绕着的一股诡异气息,“若是我所料不差,你应当还用了某种言灵之法,一旦我口头答应,便能立下契约,作为约束,接着慢慢炮制,彻底收服。”
白衣公子一愣,旋即放肆笑道:“好见识!好见识!竟被你看了出来,只不过你便是看出,又能如何?不过,这等见闻,日后倒是个不错的臂膀。”
渐渐地,他收敛笑容,正色问道:“所以,道长的回答是?”
“自然是拒绝!”陈渊摇摇头,叹了口气,“本不想这么早暴露,因如此一来,会打草惊蛇,不过事已至此,倒也没得选了。”话落,他竟是一步迈出,直往白衣公子冲去!
后面,冷峻男子身若虚影,朝着陈渊抓去!
前方,白衣公子哈哈一笑,不急不慌:“这话说得,仿佛你还藏着超出炼虚的底牌一样,不过……”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但就在这时。
呼——
忽然一阵疾风吹来,转眼铺天盖地!
待得狂风散去,现场竟无陈渊身影!
“嗯?”
冷峻男子扑了个空。
白衣公子面露惊奇。“跑了?不,有人出手救了他!这个三年子的运气可真不错,若在晚一息,他就走不了了!”
随即,他忽然笑道:“这风不简单,能不惊动你的阵法,把人带走,不是简单的神通,倒有几分仙道大神通的意思了,莫非……”他闭目感应,旋即睁开眼,“竟无踪迹!”
蓝衣冷峻男子就问:“公子,那现在要怎么办?”
“他运气不错,但也仅此而已。”白衣公子微微一笑,“既然被我看上了,还在我主动邀请后拒绝,那此人的下场已然注定!等将父君交代的事办好,就去处理此人吧。”
“嗯?”
幽暗之中,陈渊凌空悬浮,游目四望之后,猛地伸手就朝一个方向抓了过去!
嗡嗡嗡——
星星点点的光辉凝聚成一个大手,在黑暗中一把抓住了一团浊气,随即就要收紧!
“洞玄真人!手下留情啊!”
突然,一声尖锐的、有如婴儿一般的尖叫声,从那团浊气中传出,让陈渊的动作稍稍迟滞,但也只是一瞬,跟着就骤然收拢,化作牢笼,将那浊气困在其中。
随后,陈渊两手捏诀,层层仙灵之气从全身上下的毛孔中涌出,缠绕自身,化作屏障。
随后,他才道:“你又是哪个?”
方才他都决定了要动手,没想到被一阵疾风一吹,周遭斗转星移,竟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被挪移到了此处!
这整个过程中,陈渊竟是未能提前察觉,而且因为速度太快,亦没来得及中途打断!
最关键的是,在这整个过程中,他不曾察觉到灵力波动、法力变化等等痕迹,就好像空间自行变化,将自己挪移至此!
“便是神通术法,也不会这样毫无痕迹!若说有什么相似的话……”
陈渊忽然想到自勾陈所得的几件至宝大神通。
那些至宝施展出的仙境大神通固然惊天动地,但在施展之前却没有半点征兆,都是动念之间,顷刻释放,与当下这局面有几分相似。
“与仙道有关?那可得好生应对了!”
这般想着,陈渊的目光落到了那团浊气上,眼中光华流转,朝内窥见!
顿时,一股浓烈的情绪念头、纷杂思绪,便从里面迸射出来。
虽是浊气,但这些情绪却是昂扬、向上,充斥着不畏艰辛、勇攀高峰的尽头,更有几分“君子自强不息”的纯粹之念!
“您还是这般小心眼……小心谨慎!”
便在陈渊的疑惑中,那浊气翻滚着,向内一收,慢慢勾勒出一个人形。
待陈渊定睛看去,那星光牢笼中的浊气,已经化作了一名黑衣书生,面容俊秀,带着一股病弱之感,但一双眸子,却格外明亮。
此人一现身,周遭的黑暗便有涟漪跳跃,让陈渊察觉到许多地脉灵气汇聚相连的趋势。
“山君神祇?不过,你的样子……”
陈渊眉头一皱,叫出了一个名字:“严昙?”
那人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道:“真人居然还记得我!不错,小生正是严昙。”
原来,此人是几百年前,陈渊路过此地时,一时兴起救下的个小书生。
这书生进京赶考,夜宿荒庙,为妖鬼之流所觊觎,若非陈渊出手,必死无疑,因此对陈渊很是感激,甚至有拜师求仙的念头,只是其人资质不佳,加上凡俗不断,更有红尘富贵牵扯,陈渊并未收下。
“你成了山神?”
“小生如今为这靖阴山的山神,能阅览山中过往,加上承袭了一点因果,因此知晓了真君的身份,”严昙叹了口气,“个中缘由说来话长。”
此山本就是陈渊离了道城后,一路前行,遇到的第一条大山脉,并未刻意了解其名,没想到会遇到故人为山神,只是……
陈渊也不绕圈子,就道:“你这一身浊气,又掺杂许多鬼气,可不像寻常山君,如何能证明自己并非冒充?”
严昙似是早有准备,闻言就道:“当年真人离去时,小人曾问过您:我这一场遭遇,是否是您长生之途中的插曲,过个几百年便会彻底忘记。您当时笑而不语,留下一首诗,便飘然离去。”
不错,是我的作风,这事也确实是当事人才知道。
不过,记忆这东西,在超凡层面并不靠谱,有的是法子摄取,更何况刚才将自己摄来此处的手法……
“真人该是怀疑小生的身份,又疑惑小生如何能将您挪到此处?”严昙似对陈渊的性子十分了解,不等陈渊询问,就主动解释道:“小生因缘际会,承袭了山君之位,原来的那位山君一生精彩,经历诸多,曾入九幽,曾游诸界,得了一种仙境大神通,随着山神之位一并传承于我!小生就是靠着此法,才能从云门手中救下真人。”
“救下?”陈渊奇道:“你何以料定我不是对手?既能阅览山中过往,就该知晓我亦算是炼虚修士。”
“真人固然厉害,但云门深不可测!在您合道陨落之后的这些年中,云门现世,已让洞虚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严昙说话间,脸上竟露出惊恐与畏惧,“远的不说,便如吾等地祇,本是秉承天地之敕令,得香火之玄妙而立身,但自云门显现,竟将天下清气收去了十之七八,余下的也散于灵山大川,吾等地祇便只剩一身浊气,日渐衰退!”
陈渊惊奇道:“收缴天下清气?这是如何做到的?”
严昙摇摇头,随即一脸严肃的说道:“具体如何,小生也不知晓,毕竟是被困于此山,不过因离着望海宫近,见识过云门之人出手,所以很清楚他们的厉害,真人虽是陨后复苏,但依小生愚见,怕是这世间已无人能与云门抗衡!”
陈渊眯起眼睛,道:“这么厉害?那他们岂非已是洞虚至尊?”
严昙苦笑道:“除非有真仙降世,用仙家大道镇住云门,否则的话,他们便真的是当世无敌、人间至尊!”
第301章 无孔不入势滔天,有心摘得情似水
“当世无敌?”
陈渊挑了挑眉毛,话语中满是不信:“即便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古老宗门也有分崩离析的时候,否则望海宫、琉璃岛这样的宗门又如何出现?他们再是标榜自己历史悠久,依旧难到万年,就会如他们的前身一样分裂,要么没落,要么换皮重生,这是客观局面决定的,不会因为哪位修士的修为高而改变。”
实际上,在接触了姜厨等人、真正行走了道城,更见识了晶玉满堂楼这样的人脉绝活,自然知道曾经的大宗望海宫,目前正稳步走在下坡路上,就差来两个加速者了。
宗门的衰落、组织的衰退,不会因为换上一两个强势、强横的领导者而改变,最多被延迟一段时间,但总体趋势是不会改变的,因为一个宗门发展壮大之后,内里的派系、利益纠葛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是长生久视的炼虚修士,放弃更进一步潜修的机会,转而将全部心力放在改良、改革与梳理利益关系上,也无法真个理清,反而可能弄巧成拙。
“人心可是经不起改变的。”
品味着这句话,严昙似有感悟,但很快祂摇头苦笑,道:“真人说的话是对的,亦是感悟之言,但那是对寻常宗门来说,可云门却不一样,这个宗门与其说是宗门,不如说是某种教派,或者说,一种超越了宗门之别的超然组织!”
陈渊心中一动,顺势问道:“此话怎讲?”
“远的地方不好说,因小生受困于地祇之位,只能知晓附近几国,连同东岸延边的情况,不过单就这几国的局面来看,几乎每一个宗门都多多少少受到云门的影响,甚至一些宗门,直接就被云门控制。”
“被控制?”
“是的。”严昙郑重点头,随即唏嘘着道:“我为地祇也有些年头,过去还未继承神位前,也游历了不少地方,见过宗门弟子,可以看得出来,哪怕是同出一脉的不同分支,本身还是存在着自己的利益,甚至在很多时候,还能看得出在明争暗斗。不过现在不同了,如果是云门主导之事,那么那些宗门便好像着了魔一样,即使损坏自家利益,也会甘之如饴。”
“这么离奇?那要是按着你的说法,就不是云门在各家各派中有影响力,干脆是近乎掌控了各家宗门!要做到这一点可不简单。”陈渊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一事,于是话锋一转,问道:“你说各大宗门为了云门的利益,会不惜损伤自家的,这里面也包括了洞玄宗?”
严昙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接着就道:“真人开创的洞玄宗,如今已是东岸,乃至东南有数的大宗,就算和望海宫比起来也不逞多让,甚至犹有过之!毕竟,洞玄宗乃是新兴宗门,处于上升期。”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锁定在陈渊身上,关注着他的表情。
“我对宗门其实不怎么看重。”陈渊的神色很平静,“不过,宗门是人组成的,我对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还是有些挂碍的。宗门的变化,往往代表着人的变化,以那几个小子的性子,不该是会对一个站在头上的组织予取予求、唯命是从的才对。”
严昙的脸上露出了羡慕之色,紧接着就问道:“那您是打算回宗门?恕我直言,若是如此,您的行踪立刻就会暴露!那个来招揽您的公子,名为‘云罗怀’,乃是云门的少主之一,不仅行事霸道,而且睚眦必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你是觉得,我回到自家宗门后,也会被出卖?”陈渊眯起眼睛。
“并非觉得,而是早有先例。”严昙的声音里带着无奈,“云门对各家宗门的影响,有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而云门的强大,也远非表面所见的那些,听说过去曾炼虚祖师因被云门挑衅,前往与之一战,最后反而被云门收服,成了一大护法。”
陈渊一怔,便忍不住问道:“还有这样的事?那位炼虚是谁?”
严昙就道:“那是一位女子,自号‘散花真人’据说是西域出身。”
“散花真人?西域?朱散花?”陈渊眉头一皱,“她会被人轻易收服?这有些不太对劲了。”
显然,那位炼虚乃是陈渊过去认识的人物。
“正因如此,小生才说那云门非同小可,不是真仙,根本无从镇住!”严昙顺势就又劝了起来,“真人不妨先在小生这里潜修,待外面的风声过去、那馁兰山的事件过去了,再离开也不迟。”
严昙所执掌的这条山脉,距离馁兰山并不远,甚至在几千年前,两者本是一体,所以知道馁兰山的事并不让陈渊奇怪。
但让陈渊奇怪的是另一件事:“怎么?云门的人,也是为了馁兰山的八臂神魔而来?”
严昙回答道:“或许不是,但据小生所知,馁兰山魔君动摇之事,是最近这一片地方最显眼、也是影响较大之事了,除此之外,想不到云门还会因为什么事来此。”
不,还有一件事。
想到自己破开两界隔膜,跨界归来,又扫掉了一处大阵,陈渊忽然意识到,云门来此,或许和墨守界有关。
突然,他心中一动。
“那个墨守界中的神秘组织,似乎也表现出,与洞虚各界势力皆有联系的样子,莫非就是这个云门?”
一念至此,陈渊有了个模糊的想法,但在这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