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这鼎元大阵,并非传闻中几位大能联手布下,因为那几位大能便是心魔障第一次爆发时,暴毙的众人之一!”黑衣仙翁说话间,他身上忽有阵阵白色侵袭蔓延,令其人闷哼一声,但他脸色不变,继续道:“此阵,更似是天生形成。”
“应当不是?”陈渊忽然心头一跳,问道:“那你可还记得,你等是如何发现这处天然之阵的。各宗各门刚迁徙过来时,又是个什么情况?”说完,他眼中有阵阵华光流转,死死的盯着黑衣仙翁。
“如何发现的?怎么发现的?”
黑衣仙翁面露迷茫之色,思索片刻,脸上的疑惑渐渐变成了怒意与狰狞,转眼竟要癫狂!
他身上的白色更是快速蔓延,起初只在四肢,转眼间就蔓延到了胸腹之上!
“果然,这个问题问不得!鼎元小界、鼎元之阵有大问题!鼎元尚且如此,就更不用问他们是怎么发现仙灵之气的了。”
陈渊的视野中,注意到了对方身上涌动而出的心魔气息,于是心中明悟,跟着一指点出。
“醒来!”
镇人间的神通再次扩散,华光涟漪荡漾,掠过仙翁之身,让他从迷茫、愤怒中挣脱出来,面露愕然,旋即脸色难看至极:“连大迁徙本身都存在问题?那过往的历史,难道也是假的?”
“要改变历史,可不是容易的事,我更倾向于历史脉络是真的,但细节处被动了手脚,或者说,这鼎元之人的记忆,被什么人动了手脚。”陈渊摇摇头,“这本也不容易,但回想鼎元修士的修行之路,却也不难,但这也就意味着……”
说到这,他闭口不言。
黑衣仙翁惨笑一声,随即摇摇头:“这可真是个悲讯,本以为是我与道友说清秘辛,未曾想到,却被道友点醒,唔……”
说着说着,他再次闷哼,却还强撑着道:“所谓的正修、古修,只不过是修行之法与过去相同,但内里的本质早已面目全非!吾辈修行,虽各有路径,但究其根本还是道法自然,但如今这鼎元各方,所求的不再是天地元气、天地大道,而是孜孜以求仙灵、以合命星,却无人觉得不妥,岂非是大大的不妥?”
白色已然爬上的脖子,朝着血肉深处渗透,黑衣仙翁艰难说道:“待我心志再被扭曲,那个仙翁重新归来,道友可千万小心!”
“无妨,此世之隐秘,我已猜出了个六七成,虽还有几处被迷雾笼罩,但想来都与那位死去的仙人相关,而若我所料不差,那仙人又和仙府之宴关系不浅。”
顿了顿,陈渊问道:“道心扭曲,不改记忆,这仙府之宴是你召集,你自然知道仙府的真正所在,以及如何开启,与其等什么人员齐整,不如先去一探。”
黑衣仙翁一愣,随即抬手指向远处。
“所谓仙府,其实广大,而且不止一处,但皆不在四海,而在那中央海域,无风寂静之处!想要抵达,可谓千难万难,却可用群仙谱上,众名姓之气运开启通道!不过……”
他的脸剧烈的抖动起来,血肉蠕动,半张脸冷酷狡诈,半张脸温润平和,眼眶中的两个眼珠子,更是各自转动,混乱至极!
“时辰至矣!”黑衣仙翁苦笑一声,随即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有人会替你开辟前往道途,只需稍待……错了!”
突然,他脸上冷酷与狡诈尽去,露出了悲悯与温润之色,身上的衣袍也化作纯白,一尘不染。
他摇了摇头,对陈渊道:“道友,方才我是受仙灵之气影响,心志扭曲,说了些混乱之言,万不可当真。”
“哦?”陈渊打量着眼前的这人,从里到外的气质、气势、气度,已然彻底变化,于是心中一凛。
不管哪个才是他的真实一面,但这种让人气度彻底转变的手段,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唉。”似是看出了陈渊的疑虑,白衣仙翁感叹着道:“虽是仙灵扭曲下的错乱之言,但有些话并非虚假,因鼎元贫瘠,修行越发困难,一代弱过一代,为了寻得资源与天材地宝,各门各宗各展奇谋,却收效甚微,是以最后只能选择那仙灵之气……”陈渊也不插话,但听到这,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旗山八宗,费尽心机的寻神藏一事。
那仙翁这时又道:“……是以,我还是要提醒道友,仙灵之气不可不用,却要慎用。”
陈渊闻言,念头电转。
忽然之间,他想到了个过去有些忽视,或者说不曾深入考虑的问题——
若那道幻境中的残躯,真是仙人,那么仙人真的死了么?
若是死了……
“怎么样才能让一尊仙人陨落?”
想到这,陈渊就道:“多谢提醒,不过你我先前立场相悖,因变故所以停手,你现在说这些,不知是基于什么立场?”
“基于吾等皆为鼎元修士的立场!”
白衣仙翁语气诚恳:“大变局将至,此既是灾厄,亦是机遇!自大迁徙以来,吾等鼎元修士之所以步步受挫,归根结底,是因困于天下一隅,不得不面对贫瘠与枯竭。即便如此,外界灵修却尤不愿放过吾等,前三百年几乎时时有人侵入鼎元,探查、破坏虽然最近百年略有好转,近五十年更不曾听闻还有人新潜进来,但外界的威胁,依旧还在!”
近五十年不曾有人再潜入进来?
陈渊莫名的想到了几个人。
而白衣仙翁的语气则越发感情充沛:“……如此局面,唯有鼎元修士联手并进,才能镇住局面,继而抓住变局的机会,一改当前局势!就此而言,吾等之间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结,说不开的话!”
就在这时。
“说得好!那仙翁何不广开仙府之门,让我等鼎元修士,都能入得其中,得享仙气,从而修为大涨,才好在接下来的变局之中,个个都能护持自身,甚至反攻本部洲?”
一个声音自远处传来,声音里带着一抹笑意。
与这声音同来的,还有一道璀璨剑光!
这道剑光竟是接天连地,自远处直飞而来,绽放出的每一道光辉,都是晶莹的剑气,让山巅屋舍、庭院中刚刚摆脱了灵气狂潮的修士们,立刻在骂娘声中再次奋战,但几息之后,就有许多人被无形剑气贯穿了身躯!
余波尚且如此,被那剑光直指的陈渊、白衣仙翁,更是仿佛刹那间坠入万剑之狱,目光触及的瞬间,就有剑气在意念中滋生,要斩断念头、破碎道心!
“不好!”
仙翁本就重伤,当即再受重创,不得不后退离开。
相比之下,早在战前就做好了准备的陈渊,只是用了一枚“代符”便转瞬五十里,随后立于云端之上,从容不迫的看着那道剑光斩过了仙翁所在之处,直接切碎了苍穹,让一幅长卷显形出来!
那长卷被剑光一刺激,立刻卷动着,再次泛起涟漪,露出了古旧旗面!
兹啦!
忽有一声,如中败革!
随后上面的一个个名字骤然泛光,护住了长卷旗帜,却也荡开了虚空中的阻碍。
一扇古朴铜门显现出来!
陈渊见此情景,心中一动,将虚焰钟自灵窍中取出。
果然,钟一入手,便剧烈震颤!
然陈渊也顾不上打探这破损的至宝,目光一转,朝着剑光来处看去!
挥出剑光的,是一名英俊男子,面如冠玉,周身剑气缠绕,手执一件剑匣。
他见铜门显现,便低下头,冲人群道:“都到了此时了,尔等还要等待?不怕那执掌造化道的,埋怨你等失了机会么?”
第240章 若能识得其中意,始信乾坤造化功
“可恶!这人是谁?”
人群中,有几人神色变化,但并未真个出列,而是在心里暗恨!
但他们自然不敢出头,好不容易潜伏到今日,还未见着转机,更不曾得到命令,哪会轻举妄动?这里是什么地方?在这里冒头,十个脑袋都未必够用!
更不要说,刚才又是灵气浪潮,又是剑气碎片,他们一个个已然重伤不轻,又哪里还有力气响应?
唯有那龙宫二太子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莫非这就是父王所说的时机将至?”
刚巧这时,那天媚星付真真从黑墙中钻了出来,看着这眼前这一片残壁断垣、遍地哀嚎的狼藉,先是一愣。
“这是怎么了?难道第五关之后,还有第六关?”
随即,他就看到了许多剑光残留,察觉到了凶险,继而又听到了玉剑君的声音。
“这是那个突然蹦出来,说认同吾等造化自然之理念的神秘剑修!他居然敢与人在此处对战?嗯?不对,此处到底发生了何事?既是仙府之宴的举行之地,自然有那位应命星君主持,岂能任由此人作乱?”
但很快他就从周围人的哀嚎与叫喊中,搞清楚了大概情况。
“有人在这里出手,还是直接对弄玄仙翁出手!?”
突然,不远处有一人扫罗了身上残留的剑气,止住了身上的伤势后,抬头看了一眼出剑之人,低语道:“如此剑势,如此威力,这人该不会是玉剑君吧?”
“玉剑君?那不也是一位星君?这是星君之间的内讧?”
“这可不是吾等能掺和的!”
“但这里上不着村,下不着店,又能躲到何处?”
听着众人的议论,付真真脸色又变。
“这人是应命星君?他要插手吾等的事业,难道是要利用吾等对付弄玄仙翁?以我们的这小身板,岂能掺和到星君的博弈之中?怕是几条命都不够死的!嗯?那不是小师弟吗?他怎的了?”
她正暗自心惊,游目四望间,忽然见到了一个熟悉身影,赫然是背着长刀的黑衣男子,这会正捂着胸口,委顿在角落,脸色痛苦。
稍稍凝神观望,靠着同门功法之间的联系,付真真察觉到了对方身上跃动不休的气息,眉头一皱。
“走火入魔?好端端的,怎么会走火入魔?他苦修几十年,连性子都扭曲了,一门心思要扬名,结果现在名号都没打出去,都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叫什么,就走火入魔了?他所修行的那门功法,一旦道心纷乱,可是要彻底失控的!”
她纵然有心过去探查,但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不暴露彼此联系,还是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更何况,付真真已然注意到,在离着小师弟不远的地方,站着几人,虽然也看着狼狈,但气度不凡,目光触及,就让她生出警惕、危险的感觉。
“这几个人……”
她凝神看过去,很快就辨认出好几个。
“阚如海、言轲……都是主公反复强调,让特别留意之人,果然个个不凡,都是人中龙凤,但是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想着想着,付真真一抬头,视线自玉剑君转移到了陈渊身上。
“从第一关开始,这人横空出世,后面步步领先,小师弟连此人的尾巴都摸不到!”
与付真真不同,自剑光与灵光浪潮中坚持下来的阚如海等人,更关注的却是那扇古旧铜门!
“这扇门就是通往仙府的入口?仙庭之门?”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热切起来!
呼啦——
苍穹之上,忽然又有云气落下,当空一卷,就露出了弄玄仙翁的身影!他一身白袍随风而动,脸色因重伤而显苍白,但眉宇间却有一股威严,正循着剑光激射而来的源头看去。
“玉剑君!你这是何意?还有,你竟与造化道勾结到了一起不成?”
斩出这一剑的,正是玉剑君。
他听得仙翁喝斥,却还是带着一抹笑容,扬声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自然是帮你一起召开仙府之宴。当初在那命星殿堂,我可是跟你说了,仙府之宴时要亲自过来,莫非仙翁忘记了?”
“这就是你的参加之法?”仙翁的脸色有几分难看,“你这近乎于拆台。”
“此次仙府之宴乃是临时召开,”玉剑君不接话、不答话,反而道:“是你弄玄仙翁说,四百年来的大变局已至,事关鼎元的兴衰存续,要以仙府之宴来给鼎元修士一场机缘,既然如此,还不打开仙庭之门,广开门路,让此间之人尽得其法?以你我这般日日被星辰本仙之念侵蚀,早晚要失了自我,说不定先成了鼎元灾厄,倒不如在这之前,给他们放出机缘!”
仙庭之门?
离着老远的陈渊听着这个词,心头一动,他可还记得,那自称“扶余子”之人,可是将黑渊中通往其他界域的门,也称为仙庭之门。
巧合?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但他没有多问,甚至不曾分心,而是仔细打量着那扇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