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怕二人又提起后娘一家来,客套的与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回了家去。
这一来一回已经到了中午,朱莲花和周爹在别人家帮工,中午是回不来的,他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煎了一个鸡蛋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应付了过去。
安阮到了孕后期十分的嗜睡,这吃饱了以后便忍不住又困了,他也没有强撑,就在树下的躺椅上就睡下了。
等他一觉睡醒,却发现周言竟然回来了,正给跟着跑了一早上的驴子喂白菜。
“这么早就回来了?粮价如何?有米商愿意收吗?”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脸上止不住的担忧,一颗心都吊了起来。
周言见安阮走了过来,顺手就将手里的白菜扔进棚子里,让驴子自己吃去。
他迎着安阮走去,扶着人坐到树荫下,而后才缓缓说起了进城之后的事情。
周言的运气好,刚进城没多久就遇到了之前常收他猎物的那家酒楼掌柜,两人一番寒暄之下才得知他进城是想找米行收粮。
掌柜的人脉广,加上他与周言的关系一直不错,二话不说就要帮他引荐了城里最大的米行掌柜。
米行掌柜也是个大气的,只问了他家中有多少粮,周言一说便大手一挥说全收了,还给了个不错的价格。
周言没念过什么书,但为人处事这一套却是十分精通。
买卖还没做成,他便做东请两位掌柜的吃了酒,未了还说等送粮过来时,还要给两位掌柜送几只老母鸡来,让他们带回去给家中老小补补身子。
在两位掌柜眼里这几只老母鸡不是什么珍稀玩意儿,但也算是礼轻情意重,两人自然不会推脱。
酒桌上一来二去的三人都喝高兴了,很快就称兄道弟了起来,在得知安阮养着不少的鸡鸭后,酒楼掌柜当即表示他收了。
酒楼最常吃的就是鸡鸭鱼,既然周言能稳定的提供,他也就不需要在大集上零零散散的收了。
安阮惊喜不已,没想到周言这一场酒喝下来,不仅将家里的粮食都卖了出去,连带着他养的那些鸡鸭也有了着落了。
这可是顶天的好事,只要这家酒楼不倒闭,之后养的鸡鸭都不愁卖了,朱莲花和周爹回家得知后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朱莲花一直都有继续买地的打算,这有了稳定收粮的米行,先前歇下的心思便又活络了起来,连带着也准备继续将鸡棚再扩大一些多养些鸡鸭。
她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一遍,一家人合计了一番觉得可行,但周言却说买地的事情可以缓个一两年,等手里的银钱多攒一些再买。
朱莲花想想觉得马上买地确实有些急进了,便同意了他的提议。
到了和米行掌柜约好的那一日,朱莲花与周爹特意没有去帮工,雇佣了两辆牛车,连着家里的驴车一起拉着粮食就一起进了城,留下安阮自己一个人看着家。
这些粮食拉了两三趟才总算拉完,收完了粮后,第二日周言自己进了城,将酒楼掌柜要的鸡鸭给他送了过去。
当天夜里,一家人聚在一起算了账。
米行掌柜没有刻意的压价,如今城里的粮价是五百文一石,收粮自然是要便宜一些的,给了四百五十文一石。两百石的粮食便卖了九十贯,换算成银两就有九十两。
而安阮那些鸡鸭相对就没那么多的收益了,三十多只鸡鸭,连带着一直以来攒下的鸡蛋一起,一共才卖了九百多文钱,这还是近来鸡鸭涨了价才有这么多。
不过安阮拿着这九百多文心里也高兴,这些可都是他自己的私房钱,是不入周家的账上的。
不仅他高兴,朱莲花和周言也高兴。
种粮食的收入远远比不上上山打猎的收入高,但胜在稳妥。只要不是遇到大旱大灾,基本能养活一家子不说还能有余钱攒着。
打猎始终是个危险的活计,但光靠着这二三十亩地的粮食收成过一年也不太稳妥 ,在多买些田地增加收成之前,周言和周爹还是会不时的上山去打猎,只是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一起去好些日子,就为了能猎个稀罕野兽回来。
另一方面,只和一家酒楼米行合作也不太保险稳妥,生意上的事情都有着极大的风险,一不小心就做失败倒闭了。
粮食倒是能放个两三年,但一直堆积在手中没有银钱入账也是个头疼事儿,一家人最后合计了一下,决定在和这两家合作的同时,也能慢慢与其他米行酒楼接触,看能不能多供应几家。
都说财不露白,同理有些事情也是不好张扬出去的,毕竟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会不会遭人眼红?
这些事情周家都守口如瓶没有透露出去,但之前他们一趟趟拉着粮食去卖的村里很多人都看见了,朱莲花一边扼腕做得不够严密忘了这一茬去了,一边谁来问都说是贱卖了出去,没得到几个钱。
这一来一回好几次都没从周家人口中打探出什么来,村里人这才渐渐的歇了心思。
随着天气渐渐转冷,安阮的身子越发的重了。老大夫给他算好了生产的日子,恰好在年后不久。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呼啸的冷风刮骨的冷,之前做的兔毛短袄已经穿不上了,周言便等着雪停了以后,跟家里人说了一声,跟着周爹一起上了山去,又去猎了几十只野兔回来。
自秋收以后就没多少大的进账了,安阮知道他要上山打猎,但以为他是为了补贴家用,等看到笼子里一只只野兔才知道他上山抓兔子竟是为了给自己做一件兔毛披风。
他顿时哭笑不得,心里却感动得发酸。
朱莲花在一旁打趣道:“这山上的兔子窝怕不是让你爷俩给一锅端了,可别明年没野兔儿吃了。”
周言道:“野兔繁殖能力强,两个月一窝,一窝就十来只的,哪能抓得完?”
朱莲花想了想,附和着点头道:“也是,这兔子是真能生,卖着价钱也是不错的,皮毛也值钱。”
她无心的说着,安阮却突然心思活络了起来。他沉吟了片刻,忽而问:“这野兔这么好生养,若是养上一些,是不是也能卖上不少钱?”
他这番话瞬间就点醒了朱莲花和周言,两人面面相觑,然后盯着安阮好半晌没说话。
安阮少有这样说出自己的建议,没想到第一次就是这样的反应。他有些手足无措的问:“怎么了?是不行吗?那你们当我没说吧。”
“不不不!行的!”
朱莲花一激动,抓着他差点就抱了上去,但最后在周言虎视眈眈的目光下讪讪的收了手。
“不是不行,是太可行了。娘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能养兔子卖呢?”
她笑吟吟的说着,未了,真心实意的夸赞道:“阮哥儿,你可真是我们周家的小福星。”
这并不是她随口说的,而是发自内心的这么认为。
自从安阮进了周家的家门,周家几乎就没遇到不顺的事情。周爹和周言上山打猎此次都能猎到值钱的野兽,家里的农田连着两年都丰收,就连她上山去采摘山货,都运气极好的采到了一株并蒂的灵芝。
若不是那灵芝和黑熊卖了高价,她又哪来的底气一下买这么多地回来?所以说安阮是小福星是一点错也没有。
安阮被夸得红了脸,被肯定的喜悦让他内心鼓胀。
朱莲花拉着他,和周言周爹一起商量接下来养兔子的可行性,期间问了他不少想法和意见。
安阮起初还有些不知所措,但在几人鼓励的目光下渐渐也放了开来,连带着也更加自信了起来。
第61章 六十一
抓的这些兔子的皮毛刚好只够给安阮做一件披风, 既然决定要养兔子,周言和周爹便在做好了披风以后又上了一趟山。
这回目标只是抓一公一母十对野兔,所以两天不到就回来了。
养兔子的笼子也是现成的, 就在鸡舍的隔壁又搭了一个棚子放置。
兔子窝连着鸡舍都在周家的青瓦房后头, 隔着一段距离, 虽说周围只有周家一户人,但也要防着被人夜里摸黑偷了。
之前就发生过一次偷鸡事件,那时候才几十只都被人盯上,这养得多了,难保别人不会眼红。
于是周家院子前的篱笆围墙被拆了开来, 将前院到后面的鸡舍和兔子窝都围了起来,篱笆院的范围瞬间就扩大了好几倍。
除此以外, 周言还特意去挑了两只品相不错的狼青回来,养着看家护院,这样就算是夜里遭了贼,只要狗一吠,他们也能马上醒来抓贼。
野兔胆子小, 不如野猪那么好养活,刚开始一个月不适应,十对兔子死了四五只,还有两只病恹恹的, 眼看着也是不行的。
一家人看着就心急,但野兔确实是第一次养没有经验,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周家的运道是真的好, 那两只病恹恹的兔子竟然奇迹般的好了起来了,而其他健健康康的兔子大约也适应了笼子里的生活,一只只活得好好的, 还渐渐长了膘。
看着这情形,一家人总算是安了心。
这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临近新年,安阮身子笨重得越发走不动,天寒地冻的加上积雪湿滑,周家人都不敢让他出门走动了,连带着院子里的积雪也是日日勤扫,就怕安阮踩到滑了脚。
周言紧张得日日跟着他鞍前马后的,就差没把人直接拴在裤腰带上。
过小年之前,进梁城赶考几个月都没音讯的周旭传了信回来,说是已经考完了试,只等过几日放了榜就回家来。
信件是七日前寄出的,想必此时的周旭已经放了榜得了成绩,正在赶回家中的路上。
朱莲花和周爹看了信后开心得不行,哪怕还不知道他考没考上,但只要周旭能回家来一起过年,他们就是打心眼里高兴。
周旭回来的那天又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鹅绒大雪将整个天地都笼罩着,盖上一层厚厚的白纱。
树荫下的躺椅早就被搬到了屋檐下,还垫上了厚厚的一层褥子,安阮躺在上面盖着毯子,旁边的小围炉上压着一个小陶土锅,正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
是周言特意给他煮的红枣生姜茶,让他喝着暖身子。
临近分娩,安阮双腿的水肿越发的厉害,几乎是之前两倍那么大,夜里也经常抽筋发麻,常常疼得他哭着醒来。
周言看在眼里心疼得不行,只要空闲了就会帮他按揉双腿,或是用热水袋子给他敷着消肿。
“我腿感觉好多了,你歇一下吧。”
周言给他揉腿揉了大半个时辰了,却一点都没叫累,安阮看着也心疼,便开口让他歇歇手。
周言摇头,手上动作不停:“没事,我不累。”
“可是我觉得你累了,你该休息一下,不然到时候手酸难受。”
往常什么都听他的安阮这回分外的坚持,不由分说的将双腿缩回了毯子里,未了还警惕的盯着他,大有他敢掀毯子就生气的意味。
周言见状只好歇了心思,转而倒了一杯生姜茶,一边吹凉一边道:“正好茶烧好了,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吧,等会儿我再给你用热水袋子敷一下腿。”
安阮本来想说不用敷腿了,但周言明显没给他拒绝的余地,他只好叹一口气答应了,心里却想着能拖久一点就拖久一点,多给周言双手一点休息的时间。
周旭背着包袱进门的时候,看到的正好就是这一幕 ,他第一反应是觉得牙酸,原本因为赶路而饥肠辘辘的胃也像是被瞬间填满了一般,饱了。
周爹和朱莲花在厨房里做着午饭,而周言满心满眼只有安阮,周旭站在院门许久都没人发现,心里五味杂陈的同时又迫于兄长的威严,不敢开口打搅了两人,只能委委屈屈的低着头,一声不响的往里走,想着何时才有人发现他。
“那不是阿旭吗?”
他走了没几步,安阮就瞥见了他的身影,当即茶也不喝了,拍着周言的肩膀就高兴的喊了他一声。
原本消沉的周旭顿时就支棱了起来,到头来还是安阮嫂子最关心他!
周言朝他微微颔首:“回来了?这一路上辛苦了,天气严寒,正好这里有姜茶,坐下喝一杯暖暖身子先吧。”
周旭心里也不难受了,感动得差点哇一声哭出来。
他立马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忙不迭的跑上前去,拉着椅子一屁股坐到了周言身旁,然后自己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姜茶,完全没劳烦周言帮他。
“阿旭回来了?”
厨房里的朱莲花和周爹闻声走了出来,见到果真是周旭后便快步上前将他他围了起来。
“长高了不少,也瘦了。”
“咱们旭哥在外头吃苦了。”
周旭年纪小,几乎没出过远门,之前去夫子家暂住,周家人也时常能去看他。
这回去梁城路途遥远,还一走就是将近半年,朱莲花说不担心是假的,只是明面上没表现出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