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停反复念叨着,拿着油纸伞就火急火燎的冲出了家门。
第26章 二十六
上山淋着夜雨打猎的周言什么事都没有, 倒是好好在家的安阮先病倒了。
村里的赤脚大夫来给他把了脉,说他身体亏空得厉害,体质太弱, 平日里除了温养以外, 吃食上也要多加注意。
大夫开了好几副药, 其中有两副是驱风寒降高热的药,另外几副则是强身健体的补药。
一碗苦涩的汤药下肚,安阮的体温终于慢慢降了下去,只是人还没醒过来。
朱莲花特意熬了一盅生姜水,等安阮醒来以后重新热一热, 能立马喝了祛寒。
到了夜里,安阮再次发起高热, 反反复复的十分折腾人,周言的体温偏高,他干脆将人抱进怀里,再裹着被子免得安阮再次受寒发热。
等安阮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他一睁开眼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感觉怎么样?”
头顶传来熟悉的嗓音,安阮一怔,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正被人圈在怀中抱着。
是上山打猎的周言回来了。
圈着他腰身的大手抬起摸了摸他额头,周言兀自松了一口气:“可算没发热了。”
也许是生病会让人变得脆弱矫情, 安阮在听了他的话后,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怎么哭了?哪儿不舒服吗?”
周言没想到他会突然哭, 手足无措到不知该如何是好,问他怎么了,他只默默的抽泣一句话都不说。
并不是安阮在拿乔, 实际上他自己都觉得羞耻。
只是生个小病,怎么就哭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天大的委屈呢。
他内心不断的唾弃着自己,可是这种被人关心爱护的感觉,在娘亲死后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安阮无法自抑崩溃的情绪,抓着周言的衣襟,将脸埋进他胸膛,一边哭的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边抽抽噎噎的说着对不起。
周言不是个会哄人的,见状只能再次抱住了安阮,手掌轻轻的拍着他后背,无声的安慰着。
安阮没哭多久就控制好了情绪,他看着周言身上被他哭得一塌糊涂的衣裳,脸上不禁飞起两抹红晕。
他垂着眼眸,不敢直视“罪证”,支支吾吾的说:“言哥把衣裳脱下来吧,我去给你洗了。”
周言眉头一皱,第一次对安阮说了重话:“不许碰冷水,也不许干活。”
说完了以后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生硬,只怕会吓到安阮,于是连忙柔声解释道:“大夫说你身子亏空得厉害,体质又太差加,上身体受寒才会突然病倒。”
“洗衣裳都是小事,我自己洗就成,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好养病,可别落了病根子。”
安阮心头一热,知道他是为自己好,连忙乖巧的点头说了好。
“我去把煎好的药给你端来。”
周言说着就把安阮放回了床榻上让他躺好,然后下了床换了一身衣裳,这才拿着脏衣服出了房,走时没忘了给安阮将被子压好关上门窗,免得又叫凉风被吹了。
没过多久周言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有两个碗,一碗是味道苦涩难闻的药汤,另一碗是生姜红糖味浓郁的姜汤。
安阮下意识的皱眉,他其实不是很喜欢喝药,他怕苦。
这一点周言也清楚,安阮昏迷不醒期间,可都是他亲自喂的药,用勺子喂多少安阮就吐了多少,最后逼得没办法了,他只能先将药含到口中,然后才强行撬开安阮的牙关将药灌了进去。
当时只一心一意的喂药,如今想起倒是生出了异样的情绪来。
周言搁下托盘,端起那碗汤药,思索着如何劝安阮乖乖喝药,甚至想好了安阮若是不肯乖乖喝药,就只好继续用嘴喂了。
“给我吧,我自己喝。”
“嗯?”
周言一时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发现竟是安阮朝他伸了手。
安阮等了半晌都没等到他把药碗递过来,不由得歪了歪头,疑惑又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
周言虚虚握拳抵着嘴唇清了清嗓子,将药碗递给安阮,眼底微不可察的闪过一抹失望。
安阮毫无所觉,忍着苦涩的药味皱巴着小脸,硬是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了汤药。
汤药入喉满腔苦味,安阮感觉舌头都被苦得失去了知觉。
周言迅速将另一碗姜汤端了过来:“这是娘熬的姜汤,特意多放了两块糖,快喝了压压味儿。”
安阮忙不迭的点头,连忙端着姜汤喝了起来。
姜汤辛辣,但因为糖放多了些,辣中又带着甜腻,倒也不算难喝,正好中和了汤药的苦涩。
安阮一口气喝完了两碗汤药,感觉肚子都喝饱了。
姜汤祛寒,没多久身上就发起了汗。
这个时候最忌讳受凉,周言赶紧用被子将他裹了起来,并且再三叮嘱无论如何都不许擅自掀开被子。
如今本来就是三伏天,虽然下着雨气温转凉了不少,但盖着厚棉被还是会觉得很热。
安阮本来就在发汗,这么一捂,没多久就汗津津的,单薄的里衣都被汗水浸湿了。
他张了张嘴,但看到周言紧张担忧的神色后,到底没说自己好了不用捂汗了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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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喝了汤药以后安阮的烧总算是彻底退了。
在捂一早上的汗后,他感觉自己已经好了许多便想下床,但因为周言的强硬要求,他踌躇了许久都没敢动。
安阮本来就躺了将近两天,只觉得自己人都要躺散架了,直到中午时,外头传来不同以往的喧闹声,似乎是家里来了不少人。
他经不住好奇心,裹着被子悄悄摸摸的下了床,扒着门框悄悄探头张望。
周家大院里果然来了不少人,其中好多都是熟面孔,都是当初来过他和周言成亲宴的亲朋好友。
因为还下着雨,这些人一个个的穿着蓑衣,怕滴着雨的蓑衣将周家宅子的厅堂弄湿,并未进了里面去。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安阮头上冒了几个问号,不过没过多久他便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只见周言扛着一头两百来斤的野猪走了出来,穿着蓑衣的周爹走在他身前道:“这是我们家周言昨夜里打死的野猪,肉质新鲜着呢。”
“都排好了队,想买哪个位置的肉说与我听,我再切下来。”
原来是要直接在家中庖丁野猪,那些个亲朋好友都是闻声赶来买野猪肉的。
野猪体型大脾气暴躁,一股子牛劲儿力气大得很,之前安家村就有人上山的时候撞到了发狂的野猪,叫野猪给活生生拱死了。
那人的尸首抬回村的时候安阮曾远远见过,那惨状至今都记忆犹新。
可就是这么骇人的猛兽,竟也让周言给打死了。
安阮不由得崇拜的看向周言,只觉得他哪哪儿都厉害。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刚把野猪放下的周言突然就扭头看了过来,当场抓包到不听话下了床的人。
只见他眉头一皱,眼神一凛,瞬间就变得凶巴巴的。
安阮呼吸一顿,心虚不已的将脑袋缩了回去,掩耳盗铃般自我安慰着周言肯定没看到他。
他赶紧窝回床上,假装无事发生。
第27章 二十七
周言自然是看到了安阮, 还瞧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的,只是院中全是来买野猪肉的村里人,也不好抛下他们回房去看安阮。
他心里惦记着安阮, 迅速将那头野猪开膛破肚的分解好, 才得了空闲回头对在屋檐下躲雨的朱莲花道:“娘, 你去看看阮哥儿,瞧他有没有好好躺着养病。”
朱莲花打趣的笑了笑,摆了摆手:“好好好,娘这就去去替你瞧瞧。”
周言并未刻意压低嗓音,所以旁的人都听到了。
村头朱三叔打趣道:“周大郎干着活儿呢都惦记着自家媳妇儿, 感情可真是好啊。”
他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来,转而问周言:“说起来怎么一直没见你媳妇儿出来过?可是因为来的人多了, 害羞了不敢出来?”
“阮哥儿受了风寒病倒了,现在都还没好全呢。大夫说受不得凉风,所以在病好全之前都不能出门。”
周言倒是没有隐瞒,主要也是因为只是普通的生病,没什么不好说出去的。若是遮遮掩掩欲盖弥彰的, 反而更招风言风语。
他想得周全,却没想到关于他和安阮的流言蜚语在云水村都传了快小两个月了。
朱三叔一听安阮竟然病了,顿时忧心忡忡的数落起了周言道:“阮哥儿身子单薄又怀了身孕,你也不仔细的看顾着点, 万一不小心落了胎,瞧你去哪儿哭去。”
“是啊是啊,怎么这般不小心。”
“这夫郎有了身孕可就金贵着呢, 磕着碰着都麻烦。”
其他人也跟着议论纷纷,连买肉都暂时放缓到了一边去。
周言被一众叔伯婶姨说的一头雾水,不由得开口道:“谁说阮哥儿有了身孕了, 我们自家人怎么都不知道?”
安阮有没有身孕,他能不知道吗?只是大家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周言都差点自我怀疑了。
众人听了他的话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方才先开口的朱三叔说道:“之前有人见你带着阮哥儿去王二牛家,那全程可都细心呵护小心翼翼的,手牵着手就怕摔着碰着了。”
“你是个什么性子村里人谁不知道?那可是跟贴心一点都不搭边,大家便猜测是因为阮哥儿怀了身孕呢。”
周言:“…………”
这误会还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去而复返的朱莲花正巧听到了这话,她哈哈笑着说:“这哪是阮哥儿有孕了,分明是有根榆木疙瘩开了窍,学会疼媳妇儿了。”
“啊?!”
众人闻言一惊,你看我我看你的,这才知道误会大发了。
所以当初是谁先说的安阮怀孕了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