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陵!”谢忱怒瞪着他,“你就非要这么不讲情面。”
韩陵冷笑道:“在我这里,电影之内没有情面,你是今天才认识我?怎么,当真了,心疼了?”
“心疼了,就帮他入戏,好好拍完。长痛不如短痛,用点计策就能解决的事儿,你让他自己磨三个月,你以为他会更好受,他会感激你。”
“说着为他好,心疼他,你都是为了你自己,你只想他念着你的好,跟你好,任你予取予求,抱得美人归。”
“你非要把自己当个情圣,那就掰开来算算,你有没有想过他的前程,你明知道入戏之后,他能演的更好,能够离大奖更近一步,却借着保护他的名义,让他退而求其次。”
“这些不是他想要的!”谢忱低吼道,“你不了解他。”
“我不需要了解他。”韩陵说,“他进了我的剧组,磕磕绊绊走到今天,就证明这些是他想要的。”
“他如果不想要,为什么来吃这份苦,不留在夏家当他的小少爷,不继续拍那些圈钱的偶像剧。”
“你要真像自己表现的那么在意他,就送他走上去,站到世界领奖台上,受万人仰慕。而不是以爱为枷锁,把人锁在自己的方寸之地。”
“还是你害怕他拿了奖之后,你配不上他?或者他掌握了演技以后,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你?你也很清楚吧,他不是没有天赋,只是缺少感情体验。”
“他蜗居在自己的壳子里,不与这个世界进行情感沟通,所以不会演,经历过大起大落的情感触动以后,慢慢炼化,等到掌控自如的时候,你还有什么优势?”
“你放屁!”谢忱骂道,双目通红。
“被我说中了。”韩陵笑道,“当引导者很爽是不是,牵着他的手往前走,他就可以依赖你爱你,你在作弊,谢忱,我能帮你作弊,也能帮别人。”
“不会有人比我更喜欢他,更爱他。”谢忱喃喃道。
“有,你知道,不要自欺欺人了。”韩陵说,“从来都不缺喜欢他的人,这个你很清楚吧,让我想想,宋老师好像提过一个叫顾辞的人,一个很优秀的男人。”
“我就当你真的爱他,那你更应该帮他啊。”韩陵将手中的烟蒂捻灭,“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你做不到,我会准备好违约金,换别人来演叶澜生。”
“夏清和不会同意。”谢忱争道。
韩陵轻蔑地笑了笑:“谢忱,别太自以为是,你说,在夏清和眼里,你到底是谢忱,还是叶澜生呢?他投射在你身上的感情,是给谢忱的,还是叶澜生的?”
“你做不了,就拿着钱滚。”
“让夏清和接受另一个叶澜生,那是我的事儿,不需要你操心。”
“要赌吗?赌你从剧组滚蛋以后,在夏清和眼里还是不是与众不同的?赌以后夏清和眼睛里有你,还是有另外一个叶澜生?你会不会成为另一个顾辞,被他屏蔽在生活之外?”
谢忱握住剧本的手,青筋绷起,他不敢。
韩陵看透了一切,专门掐人七寸。
谢忱不敢,他宁愿夏清和恨他,他也不愿意看到他眼里装进别人,依身到别人怀里,对着别人笑,在床上一声一声唤别人的名字。
他不能接受,所有的一切被别人替代,夏清和与另外一个叶澜生携手前进,而他成为一个风过水无痕的人。
一个被抛出夏清和世界的人。
如果不能成为他爱的谢忱,他要做夏清和爱过的那个叶澜生,不管是爱是恨,都曾经浓墨重彩地在他生命里走过。
门响了三声。
小舟的声音传来:“忱哥,你在里面吗?”
谢忱拿下盖在脸上的双手,抽了纸巾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清了清嗓子说:“进来。”
小舟推门进来,手中是一个精致的蓝色礼盒。
“忱哥,是夏老师给你的生日礼物,他说头疼,先回去睡了。”
谢忱拿过来,拆开盒子,里面的盒子不大,放着一枚“爱欲缠”系列的响尾蛇钻石胸针,显得有些拥挤。
小舟眼睛睁大,嘴巴张了张,又阖上,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憋屈样儿。
谢忱说:“想说什么就说吧。”
“这礼物好像换过,夏老师第一次进宴会厅的时候,胸针就戴在身上。”所以礼物盒里肯定不应该是这个。
谢忱苦笑了一下:“应该的。”
他应该身边实在没有别的东西,才拿这胸针充数了,不然怎么肯留这样的东西给他,在明知道他有一枚相配的情况下。
胸针握在手里,那针扎破手心,血一点一滴流了出来。
“忱哥,你的手。”小舟惊叫道。
“没事儿,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呆一会儿,帮我看着点客人。”谢忱低下头,看着红色血花在地毯上晕染开来。
好像这样,心里反而没有那么痛了。
清和,我的宝贝,对不起,对不起。
“忱哥,你跟夏老师到底怎么了?”小舟劝道,“您要不去看看夏老师。”正好也让夏老师催你包扎一下。
“他现在不想见到我。”谢忱叹道。
小舟在心里感叹,还真是。
午夜,雨停,酒店房间内,夏清和坐在一圈酒瓶中间沉沉睡去。
隔了两扇门一条廊道的对面房间,一圈圈酒瓶中间,有个人还在喝着。
第57章
早上醒来, 夏清和洗完澡,擦着头发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最后才从一堆酒瓶底下找到手机。
开机, 掠过一堆无关紧要的信息, 上边是小圆的留言,今天上午剧组休息,让他多睡会儿, 不用早起。
他看一眼窗帘缝隙透过来的微光,已经八点了, 还是这么暗沉沉, 真是一个好天气,像他的心情一样。
这样阴沉沉的天气,最适合睡觉, 剩下的信息, 他没再看, 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准备重新躺回去, 睡个回笼觉。
这时候,传来敲门声。
夏清和凝滞在原地,在昏暗朦胧中看着房门, 一声,两声,三声, 这是谢忱敲门的节奏。
第三声响过三秒之后, 他的步子动了,缓缓移向门口,将门打开。
扑面而来的, 是比房间内更重的酒气。
走廊明亮的灯光照在他身上,身姿笔挺,眉目英俊,一如既往的完美,如果忽略掉泛红的双眼,浓重的酒气。
“你……”有什么事吗?
后边的几个字,夏清和没有问出口,因为已经被谢忱吞了下去。
房门重新关上,夏清和被压在门板上,眼前是一头狼,在侵略着他。
他没有推开他,没有反抗,当然也没有配合,如同一条不会动的鱼,睁着眼睛看他在自己身上施为。
“宝宝。”谢忱慢慢停下来,抵着他的额头,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夏清和张开被风雨蹂躏过的唇,轻声说:“我们结束吧。”
“什么?”谢忱呢喃着,心脏已经片片崩裂开来。
他是来接受凌迟的,夏清和听了那番话之后,应该恨他厌他,打一顿骂一场,他都甘之如饴,至少证明他在意过他。
可是,可是,他只是平静地说,我们结束吧。
谢忱后悔了,他不想结束,不想就这样结束,韩陵的警告被抛到一边,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滚落,他哽着嗓子想去解释:“我……”
才说出一个字,嘴唇就被夏清和抬手捂住。
“这场假恋爱可以停止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夏清和说话的声音甚至带了笑意,“后边的戏,我觉得自己可以应付。”
“假的?”谢忱呢喃。
“对啊。”夏清和笑得轻松,“你自己说过的话,不会忘了吧?既然说开了,以后就别做这些事了,不太好。”
夏清和从他的肩上看到后面满地的酒瓶,眉心几不可见地拧了一下,往前走一步,背着手拉开房门:“上午放假,我想再睡会儿,谢老师也回去休息吧。”
谢忱脑袋蒙蒙地被推了出来,房门在他脸前咔哒一声关上。
门里的夏清和长长吁出一口气,沿着门板缓缓滑下去,坐在地板上抱紧双腿,下颌抵着膝盖,眼泪也无声地滚了出来。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本来就是假的,恋爱是假的,喜欢是假的,所有的缠绵意动都是假的。
你是假的,那我也是假的。
你对我不感兴趣,难道我对你就感兴趣。
你只是带我入戏,那我也不过是利用你入戏而已。
一场镜花水月的缘分,两个假情假意的人儿。
接下来几场戏,多是穿插着与别人的戏,夏清和拍的还算顺利,两个人没有对手戏,在片场遇到也是点头打招呼,没了之前的热乎劲儿。
跟惯了韩陵剧组的工作人员,倒是见怪不怪,以前的组里,这种事儿也常有,都是为了拍戏更容易进入情绪,他们也没把之前两人的腻歪真当回事。
倒是赵意盯得眼热,每日里左思右想,脑子忙地不可开交。
白秋云结束一场戏,回到房车里,点着他的脑袋笑道:“我之前说什么来,都是为了戏。”
“就不会假戏真做吗?”赵意觉得自己若真是那样了,肯定控制不住。
“哪里那么多的假戏真做,也就你这样的毛头小子,谢忱都拍多少戏了。”白秋云裹上毯子,喝着热茶叹道,“天儿真冷啊。”
赵意嗯了一声,眼睛直直地往窗外看去,夏清和披着一件大衣,微微仰着头在看一颗树,那是一颗柿子树,干枯的叶子在风里打着旋儿往下落,树上留下红橙橙的柿子招摇惹人。
他看着树上的柿子,车里的赵意在看他的脸,清清白白,眉目如画,比柿子好看。
眨眼的工夫,谢忱入了画,伸手去拢夏清和的风衣领,看样子是想帮他把扣子系上。
赵意的手握了握,想代替那双手,帮画中人把扣子系起来,他甚至能想象到,系扣子时,那双手会擦过夏清和洁白光滑的下颌,再或者指尖会碰触到凸起的喉结。
在他羡慕到眼热的时候,夏清和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那双手,他牵起嘴角,笑着说了句什么,那双手僵住一会儿,讪讪地收了回去。
虽然听不见,但是赵意知道那肯定是拒绝的话,握着的手松开,心底蔓延上一股喜悦。
夏清和走了,红橙橙的柿子树下站立的人,换成了谢忱。
“傻乐什么呢?”白秋云问他。
“没什么。”赵意还在傻乐,“看外边的柿子红得好看,不知道好不好吃。”
白秋云侧头看了一眼,谢忱还站在风里看那一树柿子,她跟着笑道:“年轻人真抗冻。”
“老师,您刚才说了谢忱,那夏老师呢?”赵意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还是想从老师这里得到更多得肯定。
白秋云拿起剧本,随口回道:“夏清和是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