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淮紧紧靠住玉车的车身,几乎要向绮雪跪倒下来,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摸索着想要触碰到绮雪,绮雪很配合地伸出了手,搭在卫淮的手背上。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绮雪已经能看清卫淮的面孔了,他发现卫淮英俊如昔,却瘦了许多,风流的桃花眼泛出许多红血丝,看起来有些吓人,绮雪却不由得生出了许多不忍和疼惜。
因为他知道卫淮一定是为了他才会变得如此憔悴。
“七郎……”
他轻柔地抚摸着卫淮的脸颊,柔声说道:“你快上来,我想要你抱抱我。”
卫淮闻言,身体猛地一震,颤声说道:“好……好,我这就上来。”
如果不是因为车窗太小了,他甚至会直接从车窗钻进去,但可惜不行,于是卫淮跳上玉车,猛地推开车门而入,他已经完全注意不到绮雪旁边的谢殊了,径直抱住绮雪,紧紧地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阿雪……”
感受到怀中柔软的身体和真实的体温,卫淮激动得几乎要流泪了,他双手颤抖地捧起绮雪的脸,细细地打量着他娇美的容颜。
看到绮雪还是和以前一样气色红润、肌肤丰盈,他的一颗心才算彻底落了下来,什么都顾不得了,重重地吻住绮雪的唇瓣,用激烈的亲吻宣泄自己疯狂的思念。
“唔……嗯……”
水声黏腻地响动着,绮雪柔顺地承受着卫淮炽烈的吻,这双有力的臂弯撑起了一方狭窄的天地,让他融化在了卫淮浓重而深沉的爱意里,心中同样喜悦而甜蜜。
只是突然,谢殊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亲吻:“够了。”
“嘭!!”
下一刻,卫淮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凶猛地推向了玉车的另一端,狠狠地砸在了车门上,险些从玉车上滚了下去。
这股力道重若千钧,将卫淮砸得一时未能起身,后背的钝痛连绵成片,甚至让他短暂地失去了身体的知觉。
谢殊此时已经戴上帷帽,无从看清他的面容,白纱之下,他冷冽的嗓音传了出来:“休得放肆。”
卫淮咧着嘴笑了笑,见到绮雪,他的心情实在太好了,甚至都不想跟谢殊计较:“什么叫放肆?阿雪也曾是我的妻子,我和他小别胜新婚,这才亲热一下,也能叫放肆吗?”
他重新靠了过去,将绮雪抱了起来:“走,我们下车,离谢殊远点。”
绮雪被卫淮抱了起来,匆忙之间,他想起贺兰寂的救命灵药还在谢殊那里,于是他朝谢殊伸手:“药……”
谢殊掏出药瓶,看了卫淮一眼,将药瓶放到绮雪手上,却没有立刻放开。
他轻轻攥住绮雪的手,另一只手掀起帷帽的一角,露出高挺的鼻梁与薄唇,当着卫淮的眼前,吻上了绮雪的手背,甚至伸出舌尖,缓缓舔过绮雪的手指。
卫淮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第86章
不仅是卫淮没了笑容, 绮雪脸上的表情也从欢喜变为错愕,不太敢相信谢殊竟然会当着卫淮的眼皮下与他亲近。
这算是争风吃醋吗?
绮雪不太确定,对上谢殊的视线, 只见谢殊神色平静,绮雪揣摩不透他的心思,不过他怎么看都是谢殊吃醋了,不然他为什么要用法术将卫淮打到一边去呢。
谢殊微微施力,在绮雪的指节留下鲜红的吻痕,这才抬起头说道:“去吧,不要忘记你的承诺。”
他放开绮雪的手, 示意他可以下车了,但他这边没事了,卫淮却是不干了, 阴着脸将绮雪挡在身后,冷声质问谢殊:“你是什么意思?”
谢殊放下帷帽的白纱,将面孔遮住, 见他没有回答,卫淮猛地扣住谢殊的手臂:“你说的承诺又指什么?阿雪到底向你承诺了什么?”
“与你无干。”谢殊挥开他的手。
“你说错了, 阿雪的所有事都和我有关系。”卫淮却不肯轻易放过这件事,“我还要问你,你这几日将阿雪留在你的身边,不准任何人见他,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谢殊冷冷道:“既然你执意要问,我可以告诉你。”
“我与绮雪是天定姻缘,这几日我一直与他行夫妻之事。他向我承诺,只要我救下贺兰寂的性命,待贺兰寂康复后, 绮雪就会与他和离,嫁与我为妻。”
他话音刚落,卫淮怒不可遏地挥出一拳,重重地砸向了谢殊的脸。
一瞬间,帷帽飞了出去,露出了谢殊的真容,他鲜少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样貌,为的是便于以妖族的形态行走在外,卫淮也是第一次看到谢殊的样子。
他现在维持着人形,黑发黑眸,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下颌被卫淮揍得发红。
卫淮拽住他的衣领,愤怒地警告他:“不准你利用陛下威胁阿雪。”
谢殊双指一点,甩出一道法决,正是方才他打飞卫淮的法决,但这次卫淮有了防备,反应极快地躲了过去,又是一记重拳挥到谢殊的脸上,算是他对谢殊的以牙还牙。
“嘭!”
法决轰在了玉车上,车身剧烈地晃动起来,卫淮稳住身形,将谢殊狠狠撂倒,他常年在战场和尸山血海中搏杀,这种近身的距离下,谢殊不是他的对手。
卫淮和谢殊的旧怨由来已久,上一次还是谢殊把他关在水牢里,让他受尽了折磨,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卫淮瞬间爆发出了杀心,五指化为利爪,径直向谢殊的心窝掏去。
绮雪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卫淮的手变成了古怪瘦长的怪爪,上面覆盖着奇特的鳞片,但是和龙族的利爪不同,卫淮不是谢殊的同类,他似乎是一种更古怪的妖魔。
与此同时,谢殊凝聚了一道法决,指尖闪动着微光,直指卫淮的胸膛。
绮雪怎么可能坐视他们两败俱伤,立刻扑了过去:“停手!别打了!”
他抱住卫淮的手臂,又将后背抵在谢殊的指尖前,两人当然不会伤害绮雪,不约而同地停了手,卫淮对谢殊尤为不放心,立刻将自己和绮雪换了位置,自己挡在绮雪身前:“别伤他。”
绮雪在他身后小声说:“没事,谢殊不会伤害我的,你们别打了,我会心疼的。”
他的声音很软,带着满满的忧心,谢殊冷峻的神色缓和下来,轻轻地回应他:“好。”
卫淮看到他表情的变化,皱了皱眉,回身看向绮雪,立刻变得温柔了许多,抚摸着绮雪的脸颊:“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绮雪蹭了蹭他的掌心:“我们下车吧,我想快点把灵药喂给陛下。”
“好,我这就带你下车。”
卫淮应了一声,不再理会谢殊,抱着绮雪下车了。
谢殊一言不发地捡起帷帽,佩戴在头顶,撩起车帘望向车外的绮雪,看了片刻,出声吩咐驾车的道童:“回道场。”
卫淮横抱着绮雪,一步步地踏上玉阶,玉阶两侧的守卫和宫人们纷纷下跪行礼,深深垂低头颅,不敢向两人问安。
贵妃与大将军亲密无间地搂抱在一起,成何体统,置陛下的颜面于何地?
传言果然是真的,他们两人必定有染,说不定早就……
卫淮不是没注意到这些人的古怪,也听过宫中的一些风言风语,但他根本不在乎。
甚至他还希望这些流言传得更远些,因为他本就是阿雪的情郎,这些流言都是对他的褒奖。
他抱着绮雪,只觉得怀中的身躯轻盈得不可思议,让他想抱得更紧、抱得更久,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浑身轻飘飘的,如同坠在云雾里,这简直就是世上最美妙的滋味。
可是一想到谢殊对绮雪的亲近,卫淮的心中掠过了一丝阴霾,方才他看到谢殊柔和下来的神色,能够感觉到谢殊对绮雪并不是见色起意,而是真心喜爱绮雪。
难道就是这短短的五天里,谢殊就爱上阿雪了?
还是说他对阿雪早已一见倾心,才会答应阿雪为贺兰寂炼制救命的灵药?
卫淮低头问绮雪:“谢殊是不是强迫了你?如果你心中有怨,我替你杀了他。”
“……”
绮雪露出了难以启齿的表情,踌躇良久,他还是决定对卫淮说实话:“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听到这句话,卫淮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绮雪与谢殊多半不是强迫,而是合。奸。
一股醋意自心底油然而生,卫淮愤恨地咬了咬牙,最后悔的是刚才还是揍得太轻了,他就应该直接打死谢殊。
他强忍妒火,柔声哄骗绮雪:“你说吧,我保证不生气。”
绮雪咬了咬唇,有点心虚地说:“求药是我自愿的,谢殊也是我的情郎,不过这五天我们的确是在炼药,我怎么会不顾惜陛下的性命呢。”
至于炼药的过程,不提也罢,最后的两三天的确算是谢殊强迫他,不断地给他灌灵药和灵气吊着,不然他早就被活生生地做死了。
卫淮的双手瞬间收紧,他怎么可能不生气,可他没有大发雷霆的资格,说到底他也只是绮雪的情郎之一,唯一有资格发火的正室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等着他们这几个外室救他的命。
但总是有再多的怨气,他也不会对绮雪发泄出来,阿雪只是错在他太心软了,这才会被谢殊趁虚而入诱骗到手。
这世上的厚颜无耻之辈终究还是太多了,谢殊、姬玉衡和玄阳都属于这一流,他们看似禁欲脱俗,实则满脑子装的都是对阿雪卑鄙下流的念头,早晚有一天他要把他们都杀了。
卫淮压下心中的火气,抱着绮雪走进长乐宫,低声问道:“我不生你的气,只是你对谢殊的承诺是真的吗?你当真会与陛下和离?”
“不会的。”
绮雪摇摇头:“我不会为了谢殊与陛下和离。”
只是他终究还是要离开陛下的……他会嫁给圣君,成为圣君的妻子。
“我想也是。”
卫淮心中百味杂陈,他就知道,阿雪最爱的人还是贺兰寂,恐怕他们几个人绑在一起都超不过贺兰寂在阿雪心中的分量,这让他既酸楚,却又很想嘲弄谢殊的异想天开。
绮雪瞥见他面色不悦,知道他吃醋了,撒娇地蹭蹭他的胸膛,甜甜地说:“好了,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情话哄哄我吗?一个多月没见你,我很想你呀。”
他实在太会哄人了,卫淮满心的酸楚被他哄得瞬间烟消云散了,低头与他贴了贴额头,温声说道:“我更想你。”
绮雪斜眼睨他:“有多想?”
“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卫淮苦笑:“不过说‘想’不准确,我是担心你。玄阳说你被卷入古镜中失踪了,却拒绝交出古镜,我甚至不能确定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一面痛恨自己的无能,一面担心你过得好不好,生怕你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只恨消失的不是我自己……”
绮雪心里一酸,心疼地摸了摸卫淮的脸颊:“你放心,我没事的,我的确掉入了古镜里,不过不是独自一人,我和一头银龙一起卷入了古镜里,他一直把我照顾得很好。”
他没有点破谢殊的真实身份,既然没人知道谢殊是龙族,他理应为他保守这个秘密。
卫淮身形一顿:“是公龙还是母龙?”
“?”绮雪如实回答,“公龙。”
“怎么,他长得不好看吗,你没有收他做你的情郎?”卫淮拈酸吃醋地问。
绮雪眼神游移:“我……我也不是什么花心萝卜。”
卫淮被他气笑了:“是啊,你不是萝卜,你是只小兔子,一颗心分成八瓣,见到哪个好看就送出一瓣。”
绮雪:“我才没这么饥不择食!”
就像是桑迟长得也好看,但他才不会喜欢这只可恶的红毛狐狸,就是全天下的人和妖死光了,他也不会喜欢桑迟。
卫淮抱着他一路深入长乐宫,来到了寝殿的门口,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令绮雪的心瞬间一颤。
卫淮也沉默了,轻轻地将绮雪放在地上:“进去吧。”
“陛下一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