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玩?”
狸花猫不满地甩了甩尾巴:“我明明是出去打探消息了,想不想知道我打听到了什么?”
“我很想知道你打听到了什么。”姬玉衡莞尔,很给面子地满足了他想卖关子的小心思。
狸花猫斜眼看他:“是小兔妖的消息。”
姬玉衡:“你找到他了?”
狸花猫:“想知道吗?”
“……”姬玉衡的脸瞬间红了,完全没了再次配合狸花猫的心思,微微移开视线,羞于开口。
“不想知道?那我走啦。”
“……想。”姬玉衡仓促地拦住他,被他逼得不得不开口,“我想知道。”
他的性情向来温柔稳重,很少会在人前露出窘迫之色,可每当提起小兔妖,他却总是表现得非常害羞,狸花猫觉得特别好玩。
“那你听好了。”狸花猫骄傲地挺起胸膛,“经过我多方打听,你的小兔妖确实就是卫淮大将军带回上京的美人,他的名字叫阿雪。”
“阿雪……雪公子。”姬玉衡轻轻地说,“很好听的名字。”
“是呀,他是白兔嘛,叫‘阿雪’很合适。”
狸花猫应了一句,讲述起他是如何打听到消息的:“多亏你已经猜到他是卫将军的美人了,所以我一下子就打听到了。”
之前为了方便狸花猫打听消息,姬玉衡专门画了一副绮雪的小像,大小刚好让狸花猫可以叼在口中四处跑动。
不过姬玉衡提出一个要求,就是狸花猫只能将小像展示给小妖怪们,而不能交给人类看,否则流传出去,不仅会冒犯绮雪,也可能会给绮雪带来不好的名声。
狸花猫一直严格恪守这个要求,即便到上京也只是给小妖怪们看看,他以为免不得要打听许久,谁知一到将军府就问到了,一只大白老虎将消息透露给了他。
“……那只白虎是卫将军的坐骑,它对阿雪也很熟悉,见到小像就认出了阿雪。”
“据它所言,将军很宠爱阿雪,甚至要娶阿雪为妻,他们已经举办了婚礼。”
姬玉衡的心跳猛地停了一拍,然而在失望蔓延之前,狸花猫又很快地接上了一句:“但是婚礼没成,阿雪逃婚了,早就不在将军府了。”
“逃婚?”
姬玉衡愣了一下:“雪公子难道不喜欢卫将军吗?”
明明在那一夜,雪公子一直唤着“七郎”的名字,他以为雪公子应当很喜爱卫将军。
“谁知道呢。”狸花猫说,“也许他的情郎另有其人吧,此‘七郎’非彼‘七郎’。”
雪公子既然会离开将军府,就说明他应该不喜欢卫将军。
姬玉衡心情复杂,不愿承认自己竟然会感到一丝喜悦:“那么雪公子如今人在何处?”
狸花猫尾巴一僵,圆圆的猫脸露出尴尬之色:“这个……这个我还没打听到,大白老虎也不知道阿雪去了哪里,卫将军已经把整座上京翻个底朝天了,也没能找到阿雪。”
“再后来,卫将军去了一趟云月观,回来就大病一场,至今还在卧床休息。”
“不过卫将军找不到,不代表我找不到,我们打听消息的方式和人类不太一样,你再给我点时间,只要他还没离开上京,我肯定能打听到的。”
“好,不急。”
姬玉衡点点头,取出一盒小鱼干,推到狸花猫面前:“辛苦你了。”
狸花猫“喵”了一声,叼着几只小鱼干离开了:“下次给我准备一壶酒吧,那只大白老虎喜欢喝酒,我答应要带给它的。”
“好。”
姬玉衡记下了这件事,静静地站在书案前,陷入了沉思。
卫将军前往云月观,难道是为了请仙师占卜雪公子的下落?
他大病一场,也许是因为占卜失败,未能寻找到雪公子的踪迹。
又或许,是他找到了雪公子,却无法将雪公子带回来。
希望不是因为雪公子遭遇了意外……
带着隐隐的担忧,姬玉衡拿起书卷,却始终静不下心来看书。
数日后。
天朗气清,春光和煦,万物复苏。
今天便是藩王宗亲入朝拜谒的日子,姬玉衡在一众仆从的侍奉下,换上世子朝服,乘坐马车入宫拜谒。
皇宫气象庄严森然,建章殿前,众多宗亲藩王汇聚于玉阶之下,朱厌卫持刀斧立于两侧,冰冷的盔甲和利刃散发出寒芒,杀气凛凛,令人望而生畏。
姬玉衡的站位并不算靠前,但他刚好站在御道旁边,天子和贵妃走过御道时,刚好会经过他的身边。
时辰到。
浩荡的礼乐声奏响:“陛下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臣等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
跟随着百官和宗亲,姬玉衡一同跪拜下来,仪态清正端雅,头颅深深地垂落。
不多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可以听得出天子贺兰寂的脚步更重,而绮贵妃的脚步更轻,如果不是仔细聆听,几乎听不出来。
但绮贵妃的到来却比天子鲜明许多,他的身上有一股天然的香气,随着春风的吹拂,送到姬玉衡的呼吸间。
绮贵妃的香气很迷人、很特别,却又是那么地熟悉,以至于姬玉衡瞬间心头一震,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股香气……分明就是在那一夜留在他中衣上的香气,叫他久久不能忘怀,至今还留着这件衣服。
绮贵妃……绮贵妃难道就是——
姬玉衡保持着低伏的姿势,脊背僵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已然方寸大乱。
他多么想要抬头看清绮贵妃的面容,可他不能,否则会犯下冒犯天颜的大罪。
可贵妃娘娘怎么会是雪公子?难道就是因为这样,卫将军才不能将他带回来吗?
姬玉衡心乱如麻,如同被虫蚁啃噬着,难受得厉害。
就在此时,绮贵妃经过了他的身边,暗香浮动,裙袂飘然拂过了他的面孔。
香气更加明显了,他不会认错的,这就是雪公子的香气。
姬玉衡的心直直地沉坠下去,巨大的失落沉重地压在他的肩头,直到一只绣鞋伸到了他的眼下。
他怔了怔,发现这只绣鞋是从裙袂下探出来的,是绮贵妃的脚。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绮贵妃就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背上,不轻不重地碾了碾。
第36章
绮雪的脚生得很小, 穿着珠花绣鞋,从厚重层叠的裙袂下探出来,显得越发娇小可爱, 只碾了姬玉衡一下,就飞快地收了回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他这一脚对姬玉衡来说踩得很轻,像只彩蝶落了下来,又很快飞远,给手背留下麻痒的触感,也踩得姬玉衡的心轻轻发麻, 荡起层层涟漪。
雪公子……是在用这种方式和他打招呼吗?
姬玉衡微微抬起视线,注视着绮雪的背影,发现绮雪并没有脚踩其他人,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拉开了间距,连裙摆都没有扫过旁人, 他只是对姬玉衡这么做了而已。
雪公子果然是在跟他打招呼,他不仅还记得他, 甚至能在人群中很快认出他。
姬玉衡垂下睫毛,心情异常复杂,既有欢喜,也有酸楚和失落。
他一心挂念的人同样记挂着他, 无疑是令人喜悦的,却也仅此而已。
当初他听说天子册封贵妃的消息,也只是一笑而过,并没有放在心上,完全没有想过被天子宠爱无度的绮贵妃竟然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小兔子。
如今的雪公子已经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 似高不可攀的明月,而他是仰望明月的凡人,清丽的月辉映照着他,但永远不会坠入他的怀抱。
虽然早在远赴上京之前,姬玉衡就很清楚自己很难和绮雪再续前缘,但亲眼得见这一幕,他的失望依旧强烈得难以言喻。
一颗心像是揉皱了,泡进陈醋酸汤里,就算吸得饱胀恢复成原本的形状,也尽是酸涩难言的滋味。
就算雪公子记得他又如何?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姬玉衡将头垂得更低,不再看向绮雪,而绮雪的心情和他截然不同,心中满是报复的快意。
方才他可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踩姬玉衡,姬玉衡应该被他踩得很疼吧,连耳朵都憋红了,却因为不能殿前失仪而痛呼出声,只能辛苦忍耐。
绮雪得意洋洋地攀住贺兰寂的手臂,依偎在他身边,贺兰寂揽着他的腰,注意到他脸上的微笑:“圆圆很高兴?”
方才他不是没看到绮雪忽然跑到一边,似是顽皮了一下,但他不会用规矩约束绮雪,他的圆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目光。
只不过圆圆素来乖巧,很在意他这个天子的形象,在人前从来都是很严苛地遵守着宫规,以免连累他,方才也是因为所有人都没有抬头,不会注意到他小小的出格,他才这么做了。
“是呀,陛下,我特别高兴。”绮雪甜甜地回应。
尽管绮雪知道自己这一脚作用不大,但他不踩姬玉衡就是心里不舒服。
姬玉衡的气质太特别了,很容易招到小动物们的喜爱,以至于绮雪被吸引了视线,却在下一刻认出这个很吸引他的人竟然就是姬玉衡,顿时被恶心得不行,只想乱棍把姬玉衡打死。
只不过姬玉衡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受天道庇护,有大气运加身,绮雪若是想干掉他,下场只能是自己遭到反噬。
就像他上次想毒死姬玉衡,结果不仅没成功,反倒惹了自己一身腥,实在不堪回首。
所以绮雪想了想,试着踩了姬玉衡一脚,不仅是为了报复姬玉衡,也是想试试反噬的底线在哪里,如果连踩一脚都会自己倒霉,那他还是趁早别打姬玉衡的主意了。
幸好踩一脚这种事还是不算的,直到绮雪走上宝座,也没见什么意外出现,看来这在天道的准许范围之内。
既然如此,他就可以按照圣君所说的行事了……
绮雪在心里盘算着。
就在前几日,玄阳入了他的梦,和他谈起了有关姬玉衡的事。
当时绮雪才睡下不久,忽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熟悉的庭院,这是玄阳的庭院,他逃婚之后,便是暂住在这里,跟随玄阳学习法术。
绮雪清醒地意识到这并非真实发生的事,而是他的梦境,他被玄阳使用了入梦之术。
果然,玄阳很快从屋中走了出来,和以往不同,梦中的他没有身着道袍,只穿了一身单薄的中衣,平日梳得严整的发髻也放了下来,垂散着黑发,似是即将入睡的打扮。
中衣隐隐透光,绮雪这才注意到,玄阳看似清瘦,实则肌肉的线条相当结实有力,只是不会显得过于夸张,比较匀称,但仍然充满力量的美感。
玄阳走到绮雪面前,向他微微一笑:“你来了。”
绮雪正要向他行礼,这一回玄阳却坚持不准他跪拜,在他低头的时候,玄阳托着他的双臂,将他抱进怀里,绮雪猝不及防,就这样一脸埋进了玄阳的胸膛。
“好了。”玄阳抚摸绮雪的黑发,“这样就可以了。”
绮雪面红耳赤地从玄阳怀里退了出来:“对不起,圣君,是阿雪太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