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雪说:“我要你晚上替我教训几个人,你可以吓唬他们,但不能咬他们,更不能要了他们的命。”
“至于是哪几个人,一会我会拿着玉牌找他们,你记住他们的气味,晚上我放你出去。”
佛陀鬼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回到了玉牌中。
绮雪打开屋门,直奔那几人而去,他们都是负责打扫一座小宫殿的,平时都是聚在一起,刚好不用绮雪挨个去找了。
绮雪走进小宫殿,一眼就看到那四个人正在说话,看到绮雪来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他还真来了!”
“你们知道我会来?”绮雪停下脚步,平静地问道,“所以我的屋子果然是你们搞的鬼。”
“说什么呢,你的屋子怎么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四人为了不落人口实,对此矢口否认,但满脸都是讥讽轻蔑的笑容,似乎已经断定绮雪拿他们没有办法。
绮雪也不说话,静静地盯着他们看,渐渐地,几个内侍收了声,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语气不善地问:“你看什么?”
绮雪露出温柔的笑:“你们没进去就好,我的房间进不得,晚上会做噩梦的。”
几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你癔症了吧?”
绮雪的恫吓听起来就像是吓唬小孩子,没有半分威慑力,不过绮雪也懒得和他们作口舌之争,他本来也只是为了让佛陀鬼记住几人的味道,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他转身就走了。
深夜。
绮雪今晚随便找了个空房间静静等候着,时辰一到,他变成兔团,叼着玉牌出门,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放出了佛陀鬼。
不久之后,那几人的房间里传出了凄厉的惨叫,他们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房间,不停地大叫着:“妖魔,有食人妖魔啊!!”
他们逃出去之后,兔团迅速收回佛陀鬼,溜回到空房间,几乎整座翠微宫的人都被四人的大叫惊动了,慌张地披上衣裳走出房间:“妖魔?妖魔在哪儿?”
崔掌案也被惊动了,连忙派人请来了朱厌卫,可朱厌卫搜索了整座翠微宫也不见半个妖魔的影子。
至于妖气,四人的房间里确实是有,但整座皇宫里大妖无数,一直都弥漫着浓重的妖气,根本无从分辨佛陀鬼的气味。
朱厌卫没找到妖魔的踪迹,怀疑地看着四人:“你们是不是把噩梦当成真的了?”
“不是!我们几个人怎么会做同一个噩梦呢,是真的有妖魔啊!”
“可你们身上连一道伤口都没有,如果真的有食人妖魔,你们岂能全身而退?为何现在又找不到它的踪迹?”
四人支支吾吾,他们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突然就找不到妖魔了。
最后朱厌卫将他们训斥了一顿,崔掌案赔着笑将他们送走了,扭脸就疾声厉色地大骂四人:“一群蠢东西,扣你们两个月的份例长长记性,看你们下次还敢不敢给我惹事!”
四人面如菜色地回了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难道真是咱们在做梦?”
“不可能。”另一个人断然否认,“那妖魔呼出的气都喷到我身上了,我清清楚楚感觉到了,真得不能再真,怎么可能是梦?”
那人结结巴巴地说:“可是,万一呢……你们还记不记得桑雪说的?他说进他屋子的人晚上都会……”
几人心里一惊,也想起了绮雪白天说的话,难道还真是他在装神弄鬼?
他们之中为首的那个心里一发狠,从柜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是不是他去问问就知道了,走,找他去。”
“我们、我们还要出去?”
其实他们之中最胆小的已经怕了,不想三更半夜还要去找绮雪的麻烦,生怕撞见佛陀鬼。
为首的冷冷道:“你怕了就留下来。”
“别……”
胆小内侍更怕落单,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了,为首的推开屋门,却在开门的一瞬间就见到残暴丑陋的巨大妖魔蹲在门前,口中流出腥臭的涎水,朝着他们张开了血盆大口,“咔”地咬断了匕首。
“啊啊啊啊!!”
又是一阵响彻云霄的凄厉嚎叫,再次把所有人惊得出了屋,但绮雪立刻收回了佛陀鬼,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除了四个人之外,再没有别人看到妖魔的身影。
佛陀鬼被收进玉牌前,还非常聪明地吃掉了断成两截的匕首,毁灭了唯一的物证,这下四个人彻底百口莫辩了。
崔掌案勃然大怒,罚了四人半年的份例,还抽了每人十板子。这四人平时就为非作歹,得罪了很多人,行刑的内侍下手极狠,将他们的后腰和屁股抽得皮开肉绽,半个月内休想下床了。
翌日清晨,绮雪笑眯眯地进屋看望几人。
他给他们带了一篮吃的,进门之后,他将篮子放在桌上,温柔地问道:“几位大人昨晚睡得好吗?我见你们气色不佳,想必是做噩梦了吧?”
“你……”
趴在床上痛苦呻。吟的几人瞬间收了声,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望向绮雪的眼神里充满了畏惧。
果真是桑雪干的……他简直不是人,他是恶鬼!是披了美艳人皮的罗刹!他们不该招惹他的!
最胆小的那个已经崩溃了,趴在床上痛哭流涕地给绮雪磕头:“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不该欺负你的!”
“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算了,你们一定饿了吧,快吃饭吧,吃饱了才能把伤养好……”
绮雪从篮子里取出几个饼,微笑着靠近四人,与此同时,他发动了易容术,他美丽的容颜在逐渐融化,血肉往下流淌,眼珠掉了下来,露出了骷髅的面部……
“啊啊啊啊啊!”
几人吓得晕了过去,绮雪将饼放回篮子里,得意洋洋地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这一刻,半张脸悄悄地从门后探了出来,好奇地望着绮雪。
这是一张漂亮的美人面,看起来是位三十多岁的女子,她头梳高髻,戴着几朵珠花,杏眼清凌凌地望着绮雪:“你会变脸?”
绮雪摸了摸尚未完全恢复过来的脸,暗道一声糟糕,赶紧变了回来,微笑着矢口否认:“姐姐是不是眼花了?我怎么会变脸呢,我只是过来送饭的。”
“不,我明明看见……”
女子还要与他争辩,可绮雪完全恢复容貌后,她蓦地怔住了,轻声说道:“你好美呀……”
她痴痴地走了进来,露出华美的素色衣裙,绮雪看得一愣,方才见女子头饰简单,他还以为女子是哪个宫的大宫女,可这身裙子绝不是宫女能穿的,难道她是徐太妃吗?
就在绮雪愣神的功夫,女子扑了过来,抚摸着他的脸颊,激动地说:“你这么美,就这样待在宫里肯定会受伤的……我想保护你,抚养你长大,你愿意做我的女儿吗?”
什么?
绮雪才回过神,就又被女子问住了:“您是太妃娘娘吗?我是阿雪,宫中新来的内侍,我不是女子。”
“阿雪……”
女子呢喃着绮雪的名字,她似乎只愿意听她想听的,一下子抱住绮雪:“我要你做我的女儿,阿雪,你是我的女儿!”
“太妃娘娘,您先放开我,我……”
绮雪手足无措,也不敢拉开女子,这时外面传来了许多匆匆的脚步声,都在呼唤着:“娘娘,太妃娘娘,您快出来吧,我们找不到您,我们认输了!”
女子朝绮雪露出一抹俏皮的笑:“嘻嘻,我在跟他们玩捉迷藏,他们都可笨了,每次都输给我,以后不跟他们玩了,下次咱们两个一起玩。”
毫无疑问,她就是徐太妃,绮雪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在这种奇怪的情形下见到她,而且太妃还要他做她的“女儿”。
不幸中的万幸是,还好撞见他使用易容术的人是徐太妃,她得了失心疯,说话行事都像小孩子一样,只要他有合适的借口,就可以瞒过徐太妃了。
他踌躇片刻,低声对徐太妃说:“娘娘,您能不能不要告诉他们我会‘变脸’?”
“为什么?”
徐太妃懵懂地问:“多厉害呀,我还想叫你多变几次给我看呢。”
“因为……因为这是一个秘密。”绮雪说,“我可以变给您看,不过只能有我们两个人在,我只想把这个秘密分享给您。”
“只有我知道的秘密吗?”徐太妃的眼睛亮晶晶的,“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愿意做我的女儿?阿雪,你能叫我一声‘母妃’吗?”
绮雪思考了片刻,觉得这是个不可错过的好机会,虽然他做不成徐太妃的女儿,但得到她的喜爱,就意味着他就有机会见到陛下了。
“母妃。”绮雪甜甜地叫了一声,“求母妃帮帮阿雪吧。”
这一声“母妃”叫出来,徐太妃的反应很大,她竟然流出了泪水,用力地抱紧绮雪,抚摸着他的头发说:“好……好,母妃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一定会的……”
她的泪水沾湿了绮雪的衣襟,绮雪有些惊讶,莫名地产生了一丝愧疚的情绪,轻轻地拍了拍徐太妃的后背:“母妃不要哭,阿雪会心疼您的。”
“好,母妃不哭,母妃一定要坚强起来,这样才能保护好阿雪。”
徐太妃破涕为笑,拉着绮雪走了出去,一大帮内侍宫女立刻围了过来,围大氅的围大氅,送手炉的送手炉,个个笑脸殷勤。
“娘娘可教奴婢们一番好找,您冷不冷,饿不饿?后厨才做好了芙蓉糕,还是热乎的,娘娘快回去趁热吃吧。”
“你们看,我找到我女儿了。”
徐太妃不理他们说什么,牵着绮雪的手,骄傲地说:“我女儿阿雪,你们都应该叫他‘公主殿下’,快向他行礼……”
宫人们愣了一下,很快笑着向绮雪行礼:“奴婢见过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他们这样说当然是为了哄徐太妃高兴,心里不可能当真,徐太妃见他们态度不够严肃,又刻意强调了一遍:“阿雪真是我女儿。”
“明白,奴婢们都明白。”宫人们哄着她,“娘娘快回屋吧,外面太冷了。”
徐太妃被他们簇拥着往前走,一直不肯放开绮雪的手,凑巧的是崔掌案带着几个小内侍迎面走了过来,见到徐太妃,崔掌案行了一礼,饶有兴趣地问:“娘娘这是?”
平日里徐太妃见得最多的人就是崔掌案,她很信任他,遇到好事也愿意跟他讲,炫宝似的将绮雪推到他面前:“我女儿。”
“那就是公主殿下了,老奴参见殿下。”
崔掌案笑眯眯的,仿佛从没见过绮雪一般,规规矩矩地向他行了大礼,把其他人都看愣了。
行过礼,崔掌案故作疑惑地问徐太妃:“只是老奴不太明白,殿下怎么穿着内侍的衣裳,这是不是太亏待殿下了?”
“啊……你说得对。”徐太妃恍然大悟,“我要带阿雪换衣服,你们快去……去把所有的首饰和衣服都拿出来,我要把阿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绮雪一脸懵懂地被徐太妃拉走了,全程都没怎么反应过来,经过崔掌案身边的时候,他笑着对绮雪低语:“恭喜桑公子,你的富贵来了。”
言罢,崔掌案抬高嗓门吆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按着娘娘的意思照做?”
“奴婢明白!”
宫人们一看居然是要来真的,连忙跑去拿东西,徐太妃则拉着绮雪登上了她最心爱的暖阁。
暖阁温暖如春,陈设奢靡,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墙壁掺杂了香料,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徐太妃斜躺下来依偎着软枕,又把绮雪拉到身边一起靠着。
太妃有令,一时之间,整座翠微宫的宫人都被惊动了,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去库房取东西。
宫人们在暖阁的楼下排成长龙般的队伍,手中端着托盘,盘中盛放着首饰和衣裳,一个个地走上暖阁的二楼,供太妃和绮雪挑选。
徐太妃自己不耐烦打扮,只戴着简朴的珠花,打扮起绮雪却耐心极了,每样都要仔细过目,不喜欢就随手扔到一旁,转眼间,她和绮雪的脚边就堆满了珠翠绫罗。
绮雪脱下原本的外裳,换上桃粉色的留仙裙,宽大的裙摆是层层叠叠的薄纱,每层晕染的色泽深浅不一,如盛开的重瓣花,华美却飘逸灵动。
徐太妃伸出指尖在口脂盒中抹了抹,将艳色点在绮雪的唇瓣上。
他的长发漆黑若墨,肌肤雪白,唇色嫣红,差异分明的色彩秾丽到极致,让他美如画中仙,却又似勾魂摄魄的山鬼。
徐太妃怔忪地看了半晌,扭头对身边的宫人说:“再去……再去把所有的布匹取出来,我还要给阿雪裁新衣。”
她一连说了两遍,才有宫人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去了。
一匹又一匹的名贵布匹被送到暖阁,徐太妃觉得这些织品都配不上绮雪,不开心地闹起脾气,胡乱地将布匹踢了出去,刚好有一匹顺着楼梯滚落下去,一圈圈地打开,似地毯般铺满了整座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