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南平郡时疫蔓延,为了控制疫病,他跟随几位大夫学习医术,如今对医理也算是颇有研究,郡主府的药房就是他亲自置办的。
幸好绮雪化成人形后,经脉与普通人一致,经姬玉衡诊断,绮雪的脉象很乱,比起媚药,更像是中了火毒,而且毒性很重。
难怪只靠服药会不起作用,像他这样的情况,必须用药液涂遍全身才可缓解。
姬玉衡放开绮雪的手腕,眉头紧蹙起来。
绮雪的情况远比他想象得严重,再这样让他苦熬下去,恐怕会损伤身体,为今之计,也只有由他为绮雪擦拭身体。
姬玉衡向来克己守礼,但关键时刻他也绝不是迂腐之人,一旦有了想法,便很快做好准备,帮绮雪缓解药性。
他取来一段红纱,折叠几层蒙住双眼,这样他就只能朦胧地看到绮雪的身体,这样既不耽误抹药,也不会对绮雪所有冒犯。
幔帐一被掀开,绮雪就难受地爬了过来,攀住姬玉衡的肩头,啜泣着央求:“救救我,七郎,我好难受……”
帐中香气馥郁,他出了太多汗,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肌肤柔腻得简直握不住。
他似艳丽妖异的美人蛇,柔若无骨地缠绕着大胆的入侵者。
看不见又如何?他的香气、温暖、吐息和触碰无一不是最尖利的毒牙。
下一刻,他就会刺穿姬玉衡的心,击碎他的理智,让他溃不成军,坠入极乐的地狱。
“……”
姬玉衡的喉结滚动着,推开绮雪抚摸他的手,从水盆中取出被药液浸湿的手帕,轻轻地给绮雪擦脸。
绮雪舔他的手背,他并不拒绝,因为他的手上沾了药,吃一点总归没有坏处。
但或许是因为他没有太大反应,招致绮雪的不满,绮雪忽然凑到他面前,张唇叼住他蒙眼的红纱,将红纱一点点地往下拽。
姬玉衡立刻闭上双眼,伸手阻止绮雪,以指腹抵住他的唇瓣:“乖一点,别乱动。”
“嗯……”
绮雪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亲了一口他的指腹,又亲了亲他被红纱覆盖的眼睛,这才心满意足地退了回去。
“……”
姬玉衡面色绯红,却一言不发,沉默地将红纱拉了上去,只露出线条分明的白皙下颌,更换新的手帕,为绮雪擦拭双肩和后背。
绮雪柔顺地倒在他怀里,任他尽情碰触自己,他的兔尾巴也冒了出来,舒服得一抖一抖的。
姬玉衡的手指不小心从尾巴尖上擦了过去,绮雪立刻发出呜咽,纤瘦的脊背如弓弯折,颤抖地说:“别碰尾巴,尾巴不行……”
“好。”姬玉衡以为他尾巴疼,立刻把手挪开了。
可他真的放着尾巴不管,绮雪又不干了,撒娇地说:“好七郎,你再多摸摸我的尾巴。”
“……”姬玉衡张了张唇,似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没开口,默默地摸了摸兔尾巴。
绮雪身体颤得越厉害,一个劲地往姬玉衡怀里钻,姬玉衡不得不抱住他,将他托到大腿上坐着,安抚着他的情绪。
随着药液遍及全身,绮雪体内那股火焰烧灼般的感觉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凉的舒适。
不再遭受丹毒的折磨,绮雪立刻精疲力尽地昏睡过去,姬玉衡见状便知毒性已除,轻轻地舒了口气,温柔地擦净他的身体,又将衣服一件件地穿好。
做好这一切,姬玉衡解下红纱,低头看了看自己,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这真是天下最难的差事,他早已浑身是汗,中衣被汗水打透,沾满了不属于他的香气,只怕这件衣服以后是难以见人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姬玉衡坐回床边,垂下眼眸凝视着绮雪的睡颜。
“我不是你的七郎。”
他轻声说。
“我名叫姬玉衡,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阿玉’或‘云期’。”
第15章
绮雪睡着后,意识来到了一片虚无中,在这里,他见到了山阴娘娘的真身。
她的真实法身足有千丈之高,周身缭绕着虚幻的雾气,绮雪作为一只渺小的兔团,根本看不见这尊真身,眼前所见唯有宏大的黑暗。
虽然看不见山阴娘娘,但兔团就是知道她来了,激动地蹦跳着向她行礼:“弟子见过娘娘!”
山阴娘娘的声音自冥冥幽深处传来,微含笑意地说:“你近来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你做得很好,不仅让卫淮对你死心塌地,就连姬玉衡也被你牵连心神,想必他未来的路不会再那般顺遂了。”
听着山阴娘娘的夸奖,兔团身体一僵,并没有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
他的兔耳朵蔫巴巴地耷拉下去:“可是……弟子本想杀了姬玉衡,却反倒将丹毒洒在了自己身上,弟子太笨了……”
而且他也不想让卫淮对他死心塌地,照这样下去他们很难好聚好散了,除非山阴娘娘能帮他抹去卫淮的记忆。
“这不能怪你。”
山阴娘娘说:“我这次召你前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不要急于对姬玉衡和谢殊下杀手,他们受天道庇护,气运鼎盛,无论你用什么手段都杀不死他们,甚至可能遭到天道反噬,丢掉自己的性命。”
兔团恍然大悟,原来他不小心睡着和失手打翻丹毒都不是他自己的问题,而是受到天道影响的缘故,他就说他怎么会那么不靠谱,随便被摸摸就能睡着。
不过他还是欠考虑了,其实他早该想明白,如果姬玉衡和谢殊能被轻易杀死,山阴娘娘早就亲自出马了,哪还轮得到他动手。
山阴娘娘道:“天道气运也不是无法可解,我遣你去上京正是为此做准备,只要慢慢削减他们的气运,总有一日,他们会失去天道的庇护,我便可以杀死他们。”
兔团期待地问:“弟子该怎么做才能削减他们的气运?”
“天机不可言说,待你进入上京后,我自会派遣法身助你。”山阴娘娘道。
“多谢娘娘。”
兔团在原地转了一圈,略显踌躇地开口:“娘娘,弟子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娘娘为弟子消除卫淮的记忆?”
“为什么?”
山阴娘娘问,绮雪向她解释了缘由,她笑道:“我可以帮你,但我不想帮你,因为我知道你可以做得更好。”
兔团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说:“还请娘娘赐教。”
“卫淮已经对你死心塌地,你为何不试着让他更加爱你?爱到即使被你抛弃,他也甘之如饴,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甚至是他的性命。”
山阴娘娘低声细语,充满蛊惑的意味。
“让他爱你爱到发狂,你背叛誓言又算得了什么?就算你要他死,他也只会乖乖遵从,他就是你脚边摇尾乞怜的狗,绝不敢违背你的意愿……”
“你能做到吗?”
她最后的问话如同是在考验兔团,兔团头脑一热,大声答道:“能!”
“好,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山阴娘娘微笑,挥了挥手,将兔团送出虚无。
兔团的意识从虚无中脱离,悠然醒了过来。
……
绮雪睁开眼睛,精神有些恍惚。昏睡之前,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不慎打翻了毒液,至于后面的事,就完全不记得了,连一丁点都回想不起来。
当然,他也不清楚自己已经暴露了兔妖的身份,随着情热褪去,他的妖力稳定下来,耳朵和尾巴变了回去,让他察觉不出丝毫异样。
绮雪动了动酸软的身体,慢慢坐了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他掀开幔帐,发现自己还在姬玉衡的卧房,不过姬玉衡不在房中,窗外已经天色大亮了。
看到自己居然睡到这个时候,绮雪着急地变回兔团逃离了郡主府,他知道卫淮肯定已经回到军营了,趁着卫淮入城之前,他必须和莺娘换回身份,不然麻烦就大了。
绮雪离开后不久,姬玉衡回到了卧房,走到床边轻轻掀开幔帐,查看绮雪的状况。
昨晚他一夜未眠,考虑了很多事情,只待小兔妖清醒后两人一起谈谈。
然而当他掀起幔帐,却赫然发现床上的人不见了踪迹,哪怕搜遍整间卧房,也没有找到人影或是毛茸茸的小兔子,小兔妖确实已经离开了。
“……”
姬玉衡眼中掠过一丝失望之色,思索片刻,独自来到后花园,朝假山上玩耍的狸花猫招了招手。
狸花猫轻灵地蹦了下来,“喵”了一声,算是向他打招呼。
姬玉衡俯低身体,向狸花猫询问:“你近日有没有见过一只兔妖,原型娇小雪白,道行不俗,可以化作人形?”
“能变成人的兔妖?没见过呀。”
狸花猫口吐人言,惊讶地说:“兔族天生妖力低微、修行艰难,很少有能修出人身的,他一定修行得很刻苦吧……怎么了,公子是想找到这只兔妖吗?”
“是。”姬玉衡颔首,“还请你们帮我找到他,我……有话想对他说。”
想和他再见一面。
-
兔团一路狂奔到绮纨楼,避人耳目钻进莺娘的闺房,却发现莺娘和绿香球都不在,只有一只陌生的小鸟守在窗边。
小鸟见到兔团,拍着翅膀问:“你是阿雪吗?”
“对,我是阿雪。”兔团说,“是不是一只叫‘绿香球’的鹦鹉托你找的我?”
“是的。”
小鸟说:“绿香球托我领你去偎翠馆,她和莺娘就在那里。她还叫我叮嘱你,一定要尽快赶过去,要是被卫淮发现就完蛋了!”
兔团不敢怠慢,立刻让小鸟领着他前往偎翠馆,而到达偎翠馆后,他总算明白为什么绿香球让他一定要赶快过来了。
偎翠馆是一家花楼,专供男子玩狎之乐,兔团看过艳。情小说后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不由大惊失色。
莺娘来花楼没什么,可问题是她现在还顶着他的身份,万一和姑娘或客人们发生点什么,还被卫淮知道的话……
兔团瞬间五雷轰顶,飞快地往里面窜,守在门口等他的绿香球见他来了,连忙给他引路:“快,在二楼!”
上到二楼,兔团见到了几个诸怀卫,但杏儿不在,绿香球低声解释:“杏儿不方便进来,就回去给卫淮通风报信了,估计卫淮就快到了,”
兔团快晕过去了:“莺娘为什么会来这里?”
“她也是没办法。”
绿香球无奈地说:“你一夜未归,偏偏你的人形又太美,维系幻术需要耗费大量的妖力,莺娘实在撑不住,只能来偎翠馆找她的姐妹给她渡妖力了。”
绮雪这才知道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的问题,不禁无比后悔刺杀姬玉衡的行动,不过他把这笔账全都算到了姬玉衡的头上,都怪这个禽兽,他就不能自杀吗!
避开诸怀卫的视线,绮雪和绿香球溜进了莺娘的房间。
他们进去一看,就看到几只灵狐已经被抽干了妖力,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萎靡不振地躺在地上。
莺娘的脸色也虚弱而苍白,看到兔团的一瞬间,她几乎要落泪了:“你总算回来了!”
下一刻,莺娘刷地变成了白狐,瘫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起来,兔团立刻变成人形,惭愧地将几只狐狸捡起来放在床上,给她们盖好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