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只有绮雪参加考试,考官也只有桑迟一个,几位长老没来,他们实在不忍昧着良心刁难绮雪。
绮雪才一进门,桑迟就冷冷地说:“右脚先跨过门槛,不合格。”
兔团无视了他这句话,蹦到桌上翻开考题,和昨天一样,还是化人形和换衣服。
桑迟一拍桌子:“我说你不合格,你没长耳朵吗?”
兔团高高地竖起两只耳朵,彰显着它们的存在,继续无视桑迟,蹦跳着进入小房间。
桑迟起身追了上去,一脚踹开屋门:“你别太放肆——”
他站在门口,抬起的右脚都忘了放下来,呆呆地看着绮雪。
绮雪才化成人形,什么都没穿,回头望向桑迟。
比起神祠,老宅的光线更加充足,阳光映在绮雪身上,他体态纤细,肤白胜雪,如同上好的羊脂美玉,唯有关节处透出浅浅的粉,泛着柔润细腻的光泽,晃花了桑迟的双眼。
桑迟脸色涨红,迅速关上屋门,却不料绮雪追了出来,拽住他的衣袖:“你看着我穿。”
“我不看!”
桑迟甩开他的手,硬是往外走。
绮雪光着身子跟在他身后:“那我就当着大伙的面穿衣服,让他们评评理,我到底穿没穿对。”
“你敢!”
桑迟气急败坏地停下脚步,回头怒视绮雪,绮雪清凌凌的眼眸与他对视,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他完全无所谓的。
“……”桑迟深吸一口气,跟着绮雪回到小房间,垂下眼睛说,“你换吧。”
绮雪从小衣开始穿,抬起雪白的大腿,将薄而轻透的布料套了上去。桑迟神色不自在地想要移开目光,却被绮雪喝止了:“你往哪里看?”
桑迟被迫收回目光,看他挺翘的屁股,绮雪穿好小衣,又一层层地穿上衣裙,今天他穿的还是女子的裙子,比昨天那套更复杂,但根本难不住他。
绮雪穿好内里的两层素色罗裙,又套上外层花纹华美繁复的花笼裙,花笼裙质地轻薄,银线勾勒的花纹如流动的银带,映出变幻的流光。
他坐在梳妆镜前,拿起梳篦和珠花簪钗为自己束发,盘了最简单的发髻,戴上几朵珠花,他练习的时间太短,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更复杂的实在梳不出来。
接下来是敷粉、描眉……该点唇的时候,绮雪忽然放下手中的胭脂盒,回眸睨向桑迟,轻柔地说:“阿迟,你来帮我点唇,好么?”
他想试一试山阴娘娘说过的话。
“你的美貌就是你最大的倚仗,没有人会不爱你……”
没错,他知道自己很美,如果他真的貌美到人人爱他,那桑迟呢,他会不会也被他迷得忘乎所以,不再跟他作对,乖乖放他下山?
绮雪凝视着桑迟,在漫长的沉默中,桑迟缓步走了过来,接过他手中的胭脂盒。
他一言不发地打开盒盖,指腹在胭脂上一按,挑起一抹嫣红,靠近绮雪的唇瓣。
绮雪敏锐地发现桑迟的指尖有点颤,在即将碰到唇瓣的时候,他的手忽然停了,没有碰触绮雪。
绮雪蓦然绽放出笑意。
原来真的有用。
桑迟越是犹豫,就越说明他被打动了。
连见惯美人的狐族少主都不能对他的美貌无动于衷……
绮雪暗自窃喜,微微低下头,亲吻上桑迟的指腹,轻轻地蹭动唇瓣,染上胭脂的嫣红。
桑迟吃了一惊,慌张地缩回手,绮雪却已站起身来,双手顺着他的胸膛攀附上去,勾住他的后颈。
“放我下山吧,阿迟,我只是想见恩人,报了恩我就回来,很快的。”
他的唇几乎贴上桑迟的耳廓,呢喃低语着。
“到那时我就再也不下山了,你想怎么对我都行……”
“……”
桑迟的脸上浮现出了挣扎之色。
他知道自己不能答应绮雪。
可明知不该,他竟还是经受不住他的蛊惑,缓缓地点头。
“……好。”
第3章
今天只有桑迟校考绮雪,得到他的准许,这场考试就算是绮雪过了,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下山。
桑迟显然有些后悔,扣住绮雪的手腕追问:“你答应我的都是真的吗?报了恩就回来,再也不下山了?”
绮雪面露轻蔑之色,甩开桑迟的手,对他用完就丢:“你是我爹吗,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管东管西的,你算老几?”
说完,他也不管桑迟作何反应,径直推门而出。
他费尽力气打扮得这么漂亮,不出去给大家看看就可惜了,也省得他们总是好奇他的人形是什么样子。
绮雪走到老宅门口,在原地转了个圈,让裙摆飘扬起来,朝小动物们抛了个媚眼:“我漂亮吧?”
自然而然地,迎接绮雪的又是数不清的尖叫和赞叹,面对小动物们痴迷的眼神和溢美之词,绮雪更来劲了,抬手就要解裙子:“我的身体更漂亮,这就脱光了给你们看看……”
“别丢人现眼了!”
桑迟黑着脸冲了出来,将绮雪拦腰抱起,无视他的挣扎,强行将他抱回了屋子。
傍晚。
绮雪决定明天一早就下山,这一趟还不知要去多久,所以他今晚的任务就是整理好几个兔窝里存放的家当。
吃的喝的全都送给朋友了,玩具分给族中小辈,几摞书册都被他仔仔细细地用油布包好,藏到干草中间,防潮又防虫。
包好最后一本书,时辰已经不早了,兔团翘起屁股,尾巴一抖一抖的,前爪舒展地伸了个懒腰,这就准备睡了。
忽然洞外的草丛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传来一串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桑迟的声音:“绮雪,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
兔团懒洋洋地摊在干草上,扁平的身体像张软乎乎的兔饼,懒得搭理桑迟。
桑迟等候片刻,见绮雪假装不在,又说了一句:“我不想找你麻烦,就是有东西送给你,你不想要就扔了吧。”
赤狐将叼来的令牌往洞口推了推,转身就要离开,兔团探头探脑地钻出半个身体,定睛往地上一看:“这是你的少主令牌?你要送给我?”
绮雪认识这块黑色令牌,乃是由玄铁打造,象征着灵狐少主的身份,见到令牌,大荔山的妖物和灵狐一族都须听令,其贵重无需多言,可是桑迟竟然要把令牌送给自己?
“你是真的昏了头了。”绮雪说,“就算贪图我的美色,也不能把令牌送给我吧,你爹肯定会打死你的。”
“谁贪图你的美色了,我有那么饥渴吗?”桑迟气道,“我就是……不想你死在外面,要是遇上什么难事,你就拿这块令牌找人帮忙,别自己逞强。”
绮雪狐疑地望着他:“你有这么好心?”
桑迟冷哼:“我不是好心,只是觉得你死了,我就没人可以欺负了。”
“好吧。”绮雪将令牌拖进兔窝,“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你收好啊!别弄丢了。”
桑迟不太放心地嘱咐,其实绮雪有句话说对了,是他自己擅作主张将令牌送给绮雪的,要是令牌没了,他爹真的会让他跟着令牌一起去了。
“放心吧。”绮雪点头,对桑迟的态度好了那么一点。
“还有就是……”桑迟犹豫一下,晃了晃火红的尾巴,“这块令牌有传音功效,要是你想和我说话,就握住令牌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我就能听到你叫我。”
兔团咂咂嘴:“听起来一点用处也没有嘛,我怎么可能想和你说话。”
桑迟:“……”
兔团:“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桑迟生气地离开了。
翌日清晨。
绮雪化成人形,成功变出雪白的衣衫,戴上白纱帷帽,背着包袱从家里出发了。
绿香球站在他的肩上,随他一起下山,这是山主的吩咐,绮雪已经有好多年不曾下山了,外面的世界变得愈发危险,他一个人恐怕应付不来,还是让经验丰富的绿香球陪他一段时间更安全。
小动物们站在山路两侧,目送绮雪远去,桑迟则暗暗地跟了绮雪一路,直到他走出大荔山的边界,才终于停下脚步。
跟班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少主,你怎么哭了……”
“多嘴!”
桑迟抹了把脸,变回赤狐的模样,头也不回地蹿进了山谷里。
绮雪走出大荔山的边界后,面前是一条很平坦的大路,他想了想,很高兴地问绿香球:“这是通往沽水镇的路吧?”
“是的呀。”绿香球叽叽喳喳,“我还记得以前咱们两个一起去镇子里偷瓜子吃,不过……”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低落起来,“如今的镇子变了很多,已经不是你记忆里的样子了。”
“十几年了嘛,变了也正常,但是咱们还没变。”
绮雪听出她情绪不高,宽慰着她,脚步轻盈地踏上大路。
兔族赶路是很快的,比起坐马车慢不了多少,走了约莫两个时辰,他到达沽水镇,这才明白绿香球为什么会难过。
在他的记忆里,沽水镇是个挺繁华的大镇,可现在这里变得非常荒凉破败,如果不是还能看到几个镇民,这里根本就不像是活人的聚集地,更像是一座空荡荡的鬼镇。
绮雪还发现,这些镇民要么是老人,要么就身患残疾,完全见不到孩子和强壮的年轻人,这让他意识到这些镇民可能是被人抛下的,有能力离开镇子的人早就搬走了。
他问绿香球:“这是怎么回事?”
绿香球沉重地说:“你知道的,青郡是大雍的边境,那些食人妖魔每隔几个月就会邻国入侵这里。”
“沽水镇的情况还不算是最差的,不少小国甚至已经被食人妖魔吃空了,它们没有食物,自然会铤而走险入侵大雍,遭难的便是边境的普通百姓。”
绮雪闻言,心里也不是滋味,虽然他们这些妖族也是妖魔的分支,但他从来没有把食人妖魔当成同类。
食人妖魔通常灵智很低,嗜血暴虐,以人类为食,以虐杀弱小的妖物为乐,绮雪下山后,所要面临的最大威胁就是它们。
此外还有捉妖道士,有些道士不分妖魔的善恶,遇到就杀,也很危险。
绮雪找老人买了点干粮,简单吃过后就继续上路了,经过一天的跋涉,到了傍晚,绮雪来到了卫淮的军营附近,已经可以远远地眺望到火盆和篝火所燃烧的火光了。
越是接近军营,绮雪就越能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令他和绿香球都毛骨悚然。
卫淮所率领的铁骑非同一般,其中大约有千人骑行的不是马匹,而是凶猛的大型妖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也只有这样的军队才能与穷凶极恶的食人妖魔抗衡。
绿香球抱着小翅膀瑟瑟发抖:“太可怕了,还有两三里,就已经这么吓人了……你、你打算怎么混进去?”
绮雪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卸下包袱让绿香球留在原地等候,他则变回兔团,顶着巨大的压力溜向军营,观察一下能不能找到机会混进去找卫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