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纯粹的男性躯体,就算徐微与之前就知道自己有个变成怪物的前男友,也从没将想象进行到这一步。
身体隐隐发热,心脏却又被某种经年的疼痛拽着下坠,徐微与想了想还是没叫住出门的苏枝晓,坐到床边准备穿鞋。
正当他低头找鞋的时候,眼前突地落下一片阴影。
——徐微与看着来人的作战服,缓缓抬起头。是塞缪尔。
刚才他和苏枝晓说话的时候这人就一声不吭地站在旁边,抱臂靠着墙。徐微与才睡醒,精力不济也没注意他,此时才发现塞缪尔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也不说话,只是半跪下来,徐微与愣了下,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塞缪尔单手握住他的小腿,徐微与错觉自己贴上了一块冰,吸了口气。
“怎么了?”
塞缪尔跟哑巴了一样,从床底拿出鞋,握着徐微与的脚踝沉默地给他套上一只脚的袜子。 ?
徐微与敏感地颤了下,只觉得又古怪又尴尬,他从小到大都没被人这么伺候过,被握着脚掌,脚趾都不习惯地蜷缩了起来。
“我自己来。”
塞缪尔一抬手躲开他,不知道为什么,徐微与莫名从这动作里看出了一股赌气的意味。
“坐好。”塞缪尔冷声说道。他仰头看着徐微与,明明处于下位,那姿态却让人想起某种俯在高处的掠食者。
“调查局从上到下只有寥寥几个普通人,其他的全是异种。庄凡升更是异种中的异类。他连生物性都没有,同化他的是一块不知道哪来的石头。你怎么敢相信他们的?”
翻滚的情绪仿佛烧开了的硫酸,毫不留情地腐蚀着理智。塞缪尔——不——李忌,都能感觉到体内骨骼畸变,肌肉扭曲着发出的黏腻声响。
当初他找到调查局的时候本来想立刻带走徐微与的。
但很快,李忌就发现颜祈的决定是正确的。苏枝晓庄凡升等人虽然嘴上说着对灵魂没有研究,搞不懂这个搞不懂那个,可是一顿稀奇古怪的药加上不知名的仪式,居然硬生生稳住了徐微与撕裂的灵魂,甚至隐隐有愈合的趋势。
李忌在徐微与的病床前站了很久很久,眷族蠢蠢欲动,它们感受到了调查局所处的这座住院楼中的里世界气息,作为筑巢点,这里好过雨林千万倍。但是每当那些扭曲的网试探着朝外蔓延时,李忌就会想起徐微与绝望到自杀的样子。这具身体久违地品尝到了曾经,在他还是个活人的时候,所感受到的痛苦。
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曾经他还活着的时候,所预想到的他和徐微与之间最差最差的结局不过是成为一对怨偶而已,他从来没有想过徐微与会用死亡来逃离他。
到底……为什么?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爱吗?
蜘蛛是一种极其擅长隐匿的生物,在徐微与昏迷的那段日子里,李忌安安静静的像个影子一样待在那间病房里,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发现他。
只是有一次,颜祈匆匆回来,站在门口往病房里看了一眼,李忌无意识地望着他,自己都没感觉到自己侧颊肌肉微微抽动。
空间的缝隙中,形容扭曲的人蛇状网朝那个叫颜祈的调查员蜿蜒而去。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苏枝晓从颜祈身后冒出头,“他恢复得还成,就是数据有点怪,你看看。”
颜祈头疼:“别给我看,我真看不懂,我当年是艺考生。”
网延伸开来,将苏枝晓也划进了攻击范围。
【杀了他们。】
李忌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命令。
就在这一刻,颜祈猝然抬起头望向苏枝晓身后,手中白刃直刺破开空间。
……
“老大,咱们的收容物又跑了?”苏枝晓颤抖着问道。
颜祈也有点疑惑,他感受了片刻摇了下头,“可能是我神经太敏感了,总感觉有东西在盯着我们。”
……
不,你没感觉错。
李忌缓慢地摆动步足,重新藏进十六层与十七层之间的隔音层里。他爬到远离徐微与病房的地方,等颜祈走后,缓缓垂下来心满意足地压在徐微与身上。
他“舔舐”徐微与有些干燥的唇,将身体里分泌的带有标记作用的粘液耐心地涂满徐微与的身体,用异种才能懂的方式打下标记。
他贪婪地咀嚼着徐微与的病号服,将那些脆弱的布料撕开,舔舐爱人单薄的胸|膛,人类柔软带着弹性的敏感处在空调的冷气刺激下微微充|血。
真漂亮。
李忌叹息道。
像蔷薇花最里面的那层柔嫩细腻的花瓣,他要是能长出更多的无骨外置触足就好了,把徐微与抱在腹部下面,不然在外界环境里,徐微与很容易受伤——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下一刻,他的腹部开始伸出数百条柔软的黑色触足,像没有吸盘的章鱼足,但是更细,更灵活,闪烁着金属的色彩,一看就属于昆虫。
李忌满意地看向镜子——
他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八只金绿色的竖瞳规律对称地排列在蜘蛛恐怖庞大的身体上。
就这一瞬间,李忌突然明白了徐微与的绝望。
我的爱人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一只怪物。
他的身体被掏空了,只留下皮囊和对我的疯狂爱意。
他说他是李忌。
但他没有一处像李忌。
【作者有话说】
李忌,一款同时会出现在徐微与春|梦和噩|梦里的攻
第131章 后记
是啊是啊我想通了啦——李忌
那一刻,李忌感到了彻骨的寒意。灵魂中仿佛有什么被打碎了,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李忌突然想起来,从他死亡开始到徐微与重新找到他,整整五年,他一直都不是他“自己”。
五年前的那个傍晚,残阳如血,仰头,高而密的林子是黑色的,林子的正中被砍出了一大片空地,卜提卡维卡村的村民围在篝火边拍手舞蹈。
卜提卡维卡这段古怪发音在本地土话中的意思是“鸟神落下的地方”。
据说这片雨林中的原住民一直相信他们的祖先是一只生活在梦中的巨鸟,祂牵引灵魂,掌管梦境。而他们都是巨鸟的眷族。平静的生活一直延续着,直到有一天,巨鸟厌倦了黑夜,从梦中爬出来,用它那双绿色眼睛迷恋地盯着太阳——祂要吞日,祂想成为这个丰饶世界的太阳。
毫无意外地,祂失败了。
狂妄的巨鸟重重摔在地上,躯体遍布灼伤,肉和骨暴露在空气中。祂的血滴在地上,将地面腐蚀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眷族们聚拢而来,担忧地望着自己的神明。巨鸟没有理他们,喉咙里发出嚟喇嚟喇的怨毒叫声。那可能根本就不是祂的声音,只是一些诅咒或者其他什么咒骂而已。但雨林中拿着弓和剑的原住民并不知道。他们开始叫巨鸟【嚟喇】。
嚟喇需要血肉来滋养伤口,于是眷族们便将罪人投入深洞,后来原住民不够用了,他们又去雨林之外购买奴隶和罪犯,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蜘蛛爬出来,将一切拖入深黑。
【现实世界的太阳“看”着祂,祂知道,这下,这只里世界生物再也不能飞上高空了。祂的野望到此为止。】
这是一场算计,也是一次表里世界的交锋。在人类不知道的地方,这些——也许在人类的概念中应该被称为神明的东西,撕咬了无数次。失败者悄无声息地死去,胜利者从尸体上吞噬其想要的概念。
然后遗留下来的残破故事被活着的人整合为故事,有的会传扬出去,有的,消散在时间里。
嚟喇在深洞中哭嚎了几百年,迁徙而来的人类听不懂祂的语言,祂也虚弱到失去了同化眷族的能力,龟缩在现实世界与里世界的夹缝中苟延残喘。
幸好吴善婆一脉有稀薄的眷族血统。她的长辈可能是当年外迁出去的【巢】,也有可能是误闯进雨林,还没有被完全同化就幸运走出去的普通人的后代。
无所谓,什么都可以。
【给我……】
【让我……】
……
李忌被陈南推到坑洞之前,板车一抬,他缓缓地滑向木板边缘。那个时候他还有残余的意识,但身体已经不能动了。他看着深坑,冷不丁地,对上了几只震惊到狂喜的眼睛。
祂感觉到了——这个人类是现实世界的祂。
在某个层面上,李忌和祂公用一套概念。
祂能进入现实了!
从此,李忌就再也没醒过。
那五年,使用身体的一直是嚟喇,是里世界的另外一个【李忌】。而现实世界里的他就像是服用了过量安眠药的病人,意识在清醒与沉睡的边界挣扎。
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里另一个意识的思维,那些怪异的本能,对猎物和眷族的冷酷评价,浓烈到足以令人发疯的不甘怨怼,所有的所有都在同化李忌的灵魂。
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东西,所以渐渐地,李忌和另一个意识“重叠”在了一起。
某天,【李忌】提出了一个问题。
祂需要一个锚点,要不然现实世界会察觉到异常,像对待最开始的嚟喇那样对付祂。
用什么呢?
有什么,是能够支撑李忌这个概念存在于现实世界而不崩溃的?
有什么能够锚定理智,让祂在濒临疯狂的时候,确认自己是自己,不至于与巢穴融为一体,扭曲成新的小世界?
……
……徐微与啊。
李忌短暂清醒的意识如此说道。
……好。
两个还没有完全融合在一起的东西共同感受着深埋在灵魂深处的爱意,李忌品尝到了疯狂的思念,而另一个他茫然地望着虚空,一段时间以后,【李忌】侧过头,用那双金绿色的竖瞳冰冷地盯着现实世界中的自己。
【他在生病,你看不见吗?你为什么不把自己喂给他?】
【你怎么能把雌性放在巢穴外面,你应该用▇▇裹住他带在身边……他的卵囊呢,你和他▇▇▇过吗,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分化出卵囊……很危险……其他▇▇也会来找他……】
眷族狂乱地纠缠着发出尖叫,李忌的意识昏沉。
别想了……
徐微与不会愿意的。以前说给他开副卡让他找个清闲的工作他都不愿意,更何况把他禁锢在不见天日的巢穴里。
【他必须待在巢穴里!】
蜘蛛在梦境中描摹着徐微与的身形,用狰狞的捕食足尖端触碰青年影影绰绰的腰线,祂仿佛知道那里是人类子宫应该在的地方,迷恋地贴了上去。
【连卵囊都没有……太脆弱了,你一点都没有照顾好他。我应该蚀出一片丰饶安全的巢,用网布满,在外围养足够多的食物供他进食……雌性只会选择强大的同族作为配偶,我要喂饱他,给他安全的领地,这样他才会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