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疏挂在单杠上,喘着粗气看向一边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魏长川。
男人特别可恶,一早上就把他拉起来跑步,美其名曰增强身体素质,让他也能安心点。事实证明闵疏并不能像他所说的那样跑一公里,绕着外城免疫者们平时拉练的操场跑了三圈就跑不动了。魏长川让他休息了一会儿,接着又拉着他去做仰卧起做和引体向上。
仰卧起坐闵疏还能勉强应付,但引体向上他是真的不擅长。
闵疏撑着酸软的手臂,不断摇头:“不行了,真不行了……”
他挂在单杠上,脸都憋红了,身体细细长长的一根,晃晃荡荡的。魏长川看着觉得可爱,靠近了些,抬手摸了摸他扁平的腹部,手掌在肚子上按了按:
“再坚持一下。”他道:“这儿用力。”
闻言,闵疏深吸了口气,努力收紧了腹部,手臂同时开始用力,一阵呃呃啊啊后终于把自己提了起来,完成了一个引体向上。
头冒出单杠,闵疏长舒了口气,放松了手臂。然而就在这时,他沾满汗水的手心在单杠上一个打滑,整个人眼看着就要滑下去:
“啊!”
下一瞬,一双手臂有力地搂住他的腰腹,闵疏贴上背后男人坚实的胸膛。
魏长川将他从单杠上抱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真棒。”他毫不吝啬地夸奖闵疏:“做得很好。”
此时但凡有一个外人在场,都免不了被恋爱的酸臭味熏出去三里地。
要知道外城的这个训练场是专门为免疫者所设立了,末世初期集体拉练时这片土地不知道见证多少士兵军官的血泪汗水。大冬天的下着鹅毛大雪也雷打不动的晨练,任何一项没达到标准都被翻十倍,从早上重练练到中午的都大有人在。
当时谁能想到魏教官会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做几个引体向上都要哄着来。
闵疏本来觉得手也痛,腰也痛,得到男人的夸奖后却红了脸,有点小高兴。
他抬手勾住男人的肩背,抬起头,朝魏长川撅起嘴:“亲亲。”
魏长川垂下眼,低下头亲了他一口:“乖。”又抬手柔柔闵疏蓬松的后脑:“明天还能坚持吗?”
闵疏本来觉得有点累,但被魏长川安抚过后好像又不累了,一口答应下来:“嗯呢。”
闻言,魏长川笑了笑,低头轻轻吻在他的侧脸:“乖宝宝。”
闵疏也觉得自己很乖,抿嘴笑起来,抱紧了魏长川,在寒风中将脸埋进男人温热的怀抱中。
·
晨练完,两人开始往食堂走。今天起来做了运动,闵疏没来得及做早饭,两人便准备到基地食堂去吃饭。
走在路上时,天空又飘起了小雪,闵疏跟魏长川牵着手,落后半步走在他后面,仰头朝空气中呼出一口冷气:“今年真冷啊。“
魏长川闻言,回过头,将他在运动中微微松开的领口拢好,确认冷空气不会灌进去。
闵疏抬起头方便他的动作,望着西伯利亚灰白的天空,问道:“哥,今年还会发射冷冻弹吗?”
魏长川道:“应该不会了。”
虽然基地高层还没有正式发出通告,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天气不能再坏下去了。闵疏闻言点了点头,心下松了口气,连西伯利亚都冷成这样,真不知道岛上会怎么样。
雪肯定是化不了的了,闵疏想到一个人待在家里的胡嘉明,有点担心,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天到晚就在家里睡大觉,该做的活做没做。不过很快他又想到胡嘉明别的没有,一身蛮力还是挺大的,铲点儿雪应该不是问题。
闵疏跟在魏长川后面,反正不用认路,神思有点涣散。然而就在这时,他透过裹挟着点点雪花的灰白雪雾,忽然看到了什么东西,目光骤然一顿。
只见他们斜前方的居民楼里突然冲出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在人烟稀少的外城中格外显眼,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竟然光着上半身,只穿了条裤衩就冲了出来。
闵疏睁大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男人头顶杂乱的金毛:“克里斯丁!”
听到他的声音,男人骤然回过头,闵疏透过风雪看到了他脸上慌乱的表情。看见他,克里斯丁睁大了眼睛,面上浮现出些许喜色,接着便向他们跑了过来。
看着他朝这边跑过来,魏长川皱了皱眉,往侧边迈出半步挡在闵疏面前:“你的衣服呢?”
“闵疏!”克里斯丁却完全无视了他,蔚蓝的眼睛直直看向了闵疏,竟然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终于找到你们了,你们这几天都在哪呢?”
闵疏有点诧异,看着克里斯丁光溜溜的、白花花的胸肌在冷空气中轻轻颤抖,有点像两块鸡胸肉,担忧地道:“你怎么啦?为什么不穿衣服?天气还挺冷的——”
克里斯丁焦急地打断了他:“我生病了!”
闵疏闻言蹙起眉,下一瞬,就见克里斯丁忽然长大了翅膀,巨大翼展掀起的气流登时吹起了空气中细碎的雪花,闵疏不禁在略微冰凉的雪雾中眯起了眼睛,待再次睁开时,他的目光骤然顿住了。
只见克里斯丁肉粉色的翅膀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仿佛是伤口溃烂腐坏,又像是纸糊的风筝被戳了洞,明晃晃的挂在接近翅尖的位置。
闵疏看到那伤口,骤然屏住呼吸,接着心里一沉。
克里斯丁张开了翅膀,在微冷的空气中轻轻闪动,指着翅膀上的伤口道:”你看,我的翅膀烂了好大一个洞。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烂成这样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我今天想飞到天上去找找你们在哪才发现的……”
他还在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闵疏脸色有些发白,和魏长川对视了一眼,神情都有些沉重。
克里斯丁显然也吓得不清,翅膀尖一颤一颤的,惊恐地看向闵疏:“你说我这会不会是——”
闵疏对上他的目光,有些紧张,心里快速思考着要怎么安慰克里斯丁。然而下一瞬,他就见金发男人瞪着蔚蓝的眼睛,惊慌地道:
“这不会是梅毒吧?”
闵疏:……
他的心情原本沉重又紧张,被克里斯丁这么一打岔,有些哭笑不得。
克里斯丁紧张地说:“不会吧?我这两个月什么都没干啊?就没这么素过!”
闵疏听了,不禁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向克里斯丁。但见克里斯丁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他跟魏长川暗中交换了个眼神,闵疏又安抚了他几句,魏长川叫来救护车,把克里斯丁拉到医院去做进一步的检查。
克里斯丁稍微冷静了些,将翅膀收了起来。闵疏看着他在医护人员的簇拥下上了车,目送救护车闪烁着红蓝车灯往医院开去,略微叹了口气。
半晌后,他扭头看向魏长川:“哥,我们下午到基地去吧。”
魏长川握着他的手骤然一紧。
隔了半秒,他才低下头,对上闵疏的目光。
闵疏对上他的眼睛,看见他略微发沉的眸色,魏长川的眉骨高挺,眼窝比常人略深一点,蹙眉的时候浓眉压在眼眸上,会显得有些阴郁。闵疏一开始怕他,但现在已经不怕,他知道魏长川只是担心他。
于是他上前一步,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男人,将脸靠在他的胸膛上。
见他这样,魏长川的呼吸略微一滞,接着逐渐变得轻缓,抬手抚了抚闵疏的发顶:“你决定好了?”
“嗯。”
闵疏低低道,他确实已经决定了。发病的人越来越多,时间不等人,虽然没人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但闵疏觉得既然有这个方向,还是应该试一试。
魏长川问过后,又不说话了,只是用手掌一下一下抚摸他发顶。
闵疏在他怀里蹭了蹭,抬起头:“哥,我会没事的。“
魏长川低头看他。闵疏的头发有些长了,几缕乌发垂在额前,沾上了些许白色的雪花。喂了这么久,脸颊也没见长肉,瓜子脸还是巴掌大的一张,鼻尖和脸颊被冻得略微发红。
魏长川看着他,心情和第一天看见闵疏时一样,还是很心疼他。
基地里的很多人都对闵疏的能力感到惊异,也有很多人将全幅希望系于他一个人身上,但在魏长川眼里,闵疏还是很脆弱,他依旧是担心青年会突然死掉。
而他根本没有办法帮到闵疏。闵疏身上发生的事,甚至连科学都无法解释,他除了在一旁看着,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魏长川从中感到了深深的无力,然而闵疏在他耳边说:“哥,别担心。”
他别无选择,只能紧紧抱住了青年,轻轻吻他的侧脸:“我会陪着你。”
·
下午,魏长川陪同着闵疏再次来到基地。
这回一路上,两人间的气压都很低。在前面开车的士兵都不敢看魏长川的眼睛,头也不敢偏一下,正视前方,把车开得很稳。
闵疏坐在后面,也不敢吭声,是不是偏过目光看一眼魏长川。见他皱着眉,睫毛在脸颊上落下阴影,下颌紧绷,虽然闭着眼,姿态却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
闵疏有一次看向他,发现制服领口上粘上点灰尘,想去帮他拍下来,然而手刚刚一动,就被紧紧攥住,根本抽不出来。
“别乱动。”魏长川说。
闵疏看向他,不禁道:“哥,你别紧张。”
昨天去听他自己的血样检测结果,魏长川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今天抓着他的手心都微微汗湿了。闵疏自己倒是不太紧张,之前接触X毒株他也没事,这次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而且不知为何,他隐隐中有种直觉,觉得这个研究方向是正确的。
魏长川没说什么,只是抬起手,揽住他的肩膀,将闵疏整个人抱在怀里。
他们走和昨天一样的路来到缓冲区的实验室,包括王博士在内的一干科学家严阵以待。闵疏躺倒了一张舒适的手术椅上,看着王博士卷起他的袖子,用碘伏给他右手手臂上的皮肤消毒,接着拿出一只针管,里面是透明的液体。
“要注射了。”王博士道。
闵疏点了点头,扭过头看向旁边的魏长川,安慰般地对神色严肃的男人笑了笑。
魏长川没笑,紧紧握着他的左手。
针管刺入他的皮肤,产生了些许刺痛,没一会儿液体就被推进了他的血管里,闵疏倒是没什么感觉。
王博士拔出针尖,他的皮肤上冒出一颗血珠,立即被用棉签按住了。
魏长川紧紧盯着他,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闵疏眨了眨眼,除了液体推进去之前有些感觉之外,确实没什么其他的感觉。于是他扭过头,朝魏长川道:“没什么感觉。”
见他神态自如,魏长川表情略微缓和,总算是没那么紧张了。
闵疏有些高兴地对他笑了笑,得意道:“你看,我就说会没事——”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面前魏长川的帅脸产生了些许扭曲。
咦?
闵疏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下一刻,一股剧烈的眩晕忽然集中了他,闵疏感觉他的眼珠往背后转去,视野中出现了白花花的天花板,接着,变成了一片昏暗。
他晕了过去。
最后有意识的画面是魏长川失色的面孔,闵疏心尖一疼,然而还没来得及细想,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70章 过去
不知晕了多久,闵疏在一阵灼热中醒来。
这种感觉是十分熟悉的,让闵疏瞬间就意识到,他是在发烧。
眼皮很沉重,发着烫盖在有些干痒的眼球上,他浑身无力,压在身上的被子很沉,闷住了热气,他能感到后背湿湿的热汗,粘住了他背上的衣物。
好热……闵疏皱了皱眉,想将被子掀开,却没有力气。他的手脚都很无力,肌肉隐隐传来酸疼,根本抬不起来。
看来他这次病得不清,闵疏想道。接着,他听到了一阵略微粗重的呼吸声,光是听起来,都会觉得这个人现在的呼吸很困难。
这个症状闵疏也很熟悉,看来是他又发病了。
自从出生开始,闵疏已经这幅时不时就要发病的身体习以为常,小时候他隔三差五就会发病,长大之后好一些,但仍旧是隔个两三年就会大病一场。
在黑暗中挣扎了好一会儿,他才积攒到足够的力气,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