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疏措不及防,身体骤然腾空,下意识地环住了魏长川的肩膀,
魏长川用一种抱小孩一样的姿势抱起了他,闵疏坐在他的臂弯了,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客厅飞速后退,魏长川抱着他走出了镇长的屋子。
灿烂到有些刺眼的阳光笼罩住了他,闵疏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下一瞬,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
“闭眼。”魏长川在他耳边说。
闵疏想说他没伤着腿,但感受着男人抱着他的力度,最终什么都没说,在灿烂的阳光中,他紧紧地抱住了男人。
他们身后,屋子里的众人看着两人离开,满脸苍白的索菲亚总算是松了口气,胡嘉明下意识地想跟上,却被克里斯丁叫住:“诶,你站住。”
胡嘉明莫名回头:“?”
这位大哥是谁?
接着,他便看到这个金头发白皮肤的帅哥笑盈盈地道:“我劝你还是别现在就跟过去。”
胡嘉明一愣,还没想明白,就被克里斯丁一把勾住了肩膀:“先等会儿,趁这个时间咱们好好聊聊。”
胡嘉明被他压得差点儿往前爬下,一转头便见这个外国男人皮笑肉不笑地凑近:“告诉我,你为什么没被打?”
胡嘉明:……他为什么要被打?
·
闵疏被魏长川一路抱着回了中餐厅,进了院子,几只狗狗就很热情地簇拥了上来。看到它们,闵疏很开心,但还没来得及摸就被魏长川抱着走到了浴室里。
男人几乎像照顾一个小孩子一样对待他。闵疏被安置在了一旁的小凳子上,看着魏长川将浴缸里放满了水,回过身给他脱衣服。
“手抬起来。”魏长川温声道。
闵疏遂跟着他的动作抬起手,魏长川的动作很轻柔,一手拉着他的袖口,小心地避开了他手臂上的伤口。
闵疏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却在男人谨慎的神情下逐渐放松了身体,仍由魏长川像照顾小孩子一样将他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直到光溜溜的如初生的婴儿一般。
魏长川把他抱起来,放进了浴缸里。
闵疏被热水包围,身体连带着神经一起松弛下来。他歪着头靠在墙壁上,右手被魏长川执在手里,确保他的手臂保持在水面上方。
男人用一块柔软的毛巾给他擦洗。
小小的浴室里很快充满了水汽,闵疏的目光透过氤氲水雾,静静地看着魏长川半蹲在浴缸边给他洗澡。
魏长川将沐浴露的泡泡抚下,抬起头,撞见闵疏的目光,略略一顿。
接着,他双臂撑着浴缸的边缘,俯过身亲了亲闵疏:“看我干什么?”
闵疏睫毛微颤,轻轻眨了眨眼睛,看着他没说话。
魏长川看了他一会儿,又低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卖乖。”
闵疏没否认。后来魏长川给他洗头的时候,闵疏舒服地睡着了。
待他再醒过来时,闵疏发觉自己躺在魏长川的怀里,男人环着他,闭着眼,两人面对面地躺在被窝里。
不知他睡了多久,窗外的光线已经有些暗了。
房间里响着暖气运作所产生的细小嗡鸣声,魏长川睡在他身边,一只手臂搭在他腰上,怀抱散发着熟悉的热度。
温度,空气,被子的触感,身边的人。
诸多熟悉的元素组成了闵疏对「家」的概念,他像是在外面迷路了几天后被好好放回了窝里的猫,安心地在魏长川怀里将自己蜷起来。
魏长川还在睡。
闵疏低下头,轻轻把他身上的T桖领口拉开了些,将脸埋进男人的颈窝处,皱着鼻子嗅了嗅。
魏长川也洗了澡,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闵疏觉得很安心,将脸颊贴上去,轻轻蹭了蹭。
这时,低沉微哑的声音响起:“醒了?”
闵疏点了点头,头也不抬地伸手环住他的肩膀,魏长川也回抱住他,两人就这么在床上静静抱了一会儿。
良久之后,魏长川亲了亲他的头发,揉了揉闵疏的后脑,问:“饿了吗?”
闵疏摇了摇头,不知是不是发生了太多事,惊吓过度,他现在倒是不饿,就是浑身都有些淡淡的疲乏。
魏长川摸了摸他的背:“那就再睡会儿。”
闵疏抬头看向他:“你呢?饿不饿?”
魏长川闭着眼:“我也不饿。”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内,他的内脏都仿佛被揪在了一起,直到把青年洗干净,放到绝对安全的地方,看着他睡了几个小时,他才感觉好一点。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陪着闵疏。
闵疏听他这样说,竟然也感受到了魏长川的言下之意,知道这几天不仅是他,魏长川也饱受折磨。他不再询问,而是低下头,将脸贴在了男人温热的胸膛上,听着其下平稳的心跳。
魏长川搂着他,手掌轻轻抚过他的脊背,不带一丝情欲的气息,只有轻缓的安抚。
闵疏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其他人呢?都吃了饭了吗?”
魏长川眉头一蹙,睁开眼,看向闵疏的眼神里有些无奈。
可终是敌不过青年作为一个厨子分外执着的目光,闭了闭眼,道:“吃了。”
克里斯丁和胡嘉明自觉地隔了很久才回中餐厅,索菲亚因为心虚,还是带着婴儿回了中餐厅隔壁的那座房子里。
胡嘉明回了餐厅,本来自觉地就想往客厅里闵疏给他布置的狗窝里爬,结果克里斯丁一看就急了,心想这不是上次他睡的位置吗?
闵疏给他布置的鸟窝居然被别的男人睡了,克里斯丁气不可遏。一鸟一狗在客厅里争吵起来,后来变成了打闹,被魏长川从卧室里走出来冷冷看了一眼才分开。
作为晚餐,魏长川给了他们一人一包压缩饼干和一罐热过的番茄汤。克里斯丁骂骂咧咧,说他妈的在基地吃得都比这个好,但不敢当着魏长川的面抱怨。
胡嘉明倒是很知足,跟妈妈出门后默不作声容忍老爹的小孩儿一样,知道没娘的孩子有点儿奶吃就不错了,他室友的男朋友凶凶的,能把罐头热一下他已经很感激了。
闵疏不知道魏长川是怎么黑着脸用了两分钟打发完一顿晚饭的,听说众人都有好好地安顿下来,便’哦’了一声,安下了心。
不知道是不是过去的几天太过惊心动魄,闵疏虽然能感觉到身体的疲乏,大脑中却始终似乎有一根神经是紧绷的,正在他脑海深处一跳一跳。
睡也睡不着,闵疏所幸和魏长川聊起天来,从小时候在孤儿院里的事情一路说到大学。魏长川似乎是也没什么睡意,侧躺着看向他,一只手臂放在闵疏的腰上,静静地听他说话。
魏长川就听着,时不时问一两句,但大部分时候都是闵疏在说话。
“……后来我就申请交换了。”闵疏道:“我们学校这方面还挺好的,交换项目比较多。”
说到这儿,闵疏一怔,忽然想起,他似乎都没问过魏长川上学的时候的事情,于是好奇道:“对了,哥,我都没问过你,你上的是什么大学啊?”
魏长川闭着眼睛,报出了一个学校的名字。闵疏听了一愣,因为学校的名字他并不熟悉,后来意识到这好像是所军校。
闵疏其实对军队不太了解,不过魏长川好像是说过,跟一些末世后才成为免疫者加入基地军队的人不一样,他在末世前就已经在部队了。
于是闵疏有些好奇地问:“哥当初是为什么会想去读军校的啊?”
魏长川没怎么思考,便回答道:“周围的人都是做这个的,没考虑其他职业。”
闻言,闵疏微微睁大了眼,’哦’了一声,略微抬起了些头。魏长川不太喜欢说自己的事,因为已经是末世了,闵疏也没太问过之前的事情,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到自己的背景,闵疏有点好奇,但也害怕会触碰到什么让他伤心的地方,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接着往下问。
所幸魏长川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直接道:“我的父母,和养父母都在军队。”
听了这句话,闵疏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魏长川。
魏长川按着他的肩,手在他背上顺了顺,才接着向下说:“我的亲生父母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殉职,后来他们的战友收养了我。”
他用低缓,沉稳的声音讲述了一个故事。一对年轻的军人夫妻因公殉职,留下了还是个少年的儿子,而同时他们的战友,另一对夫妻正在经历失去独子的痛苦,因而两个残缺的家庭重新组合在了一起。
然而命运似乎从未眷顾这个苦难的家庭,在收养魏长川仅仅一年后,他的养母便因癌症去世,这个新家庭只剩下魏长川和同为军人的养父。
养父是个严肃,性格强硬的男人,曾经身居要职,工作非常繁忙。然而在接连失去独子和妻子之后,他深受打击,主动从职位上退了下来,开始一个人抚养年少的养子。
这样的日子过了六年,之后,魏长川被军校录取,在学校里得到了养父上吊自杀的消息。
他没有像早逝的独子一样成为烈士,也没有使用手枪,选择了一个不太像军人的死法。
第58章 求婚
闵疏听到这儿,已经完全愣住了。
他从没有想过魏长川的身世竟然会是这样的,但细细想来,他似乎明白了魏长川性格里面略显那些冷淡的部分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闵疏才抬起手,环住了他的脖颈,轻轻地说:“……哥之前怎么都没提过这些?”
魏长川垂下眼,摸了摸他的背:“过去的事,都不重要了。”
闵疏哑然,似乎也无法反驳。
在末世之下,个人的命运轻如鸿毛,在天灾的侵袭下,无数失去了生命,文明遭到倾覆,而一切个人的恩怨和悲剧似乎都被残酷的末世掩盖,一切与生命无关的苦难都显得不再重要。
闵疏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但这些对我来说很重要。”
魏长川对他来说很重要,连同他的过去。
闵疏抬起头,认真地看向男人:“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不管是你觉得重要的,还是不重要的,全都告诉我吧。”
闻言,魏长川偏头看向他。
背光下,他面上的神色晦暗,闵疏无从判断他的情绪,只能看见男人下颌的轮廓微微绷紧。
魏长川是不太喜欢在他面前说自己的事情的,在他面前,男人似乎一直以一种由上至下的保护者的态度自居,不太泄露内心的想法,特别是伤痛的那一部分。
但闵疏没有退缩,只是抬着头很认真地注视着他。
半晌后,他听见男人缓缓呼出口气。手臂揽过来,将他的脸埋进颈侧,似乎是不想让他看到脸上的表情。闵疏便也乖乖的没有动。
魏长川开始缓缓讲述他和养父母的故事。
养父是个严肃,性格强硬的男人,曾经身居要职,工作非常繁忙。然而在接连失去独子和妻子之后,他深受打击,主动从职位上退了下来,开始一个人抚养年少的养子。
说是抚养,但得益于有一位贤惠的妻子,养父几十年来从未做过家务,养父子俩在家时反而是从小和父母聚少离多的魏长川承担了大部分家务。两个人的性格都偏冷,关系算不上太亲近,每天就是养父送他上下学,指导他一些军事方面的知识,魏长川做家务的时候养父就在阳台上抽烟看报,父子俩的一日三餐都在部队食堂解决。
说是家庭,但两个性情相似的养父子过日子,家里大部分时候都冷冷清清的,有些时候父子两人一整天话都说不上两句话。
而有些时候,养父会从报纸上抬起眼,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看向他。魏长川那是养父在怀念他早逝的独子,虽然男人从未对他提过独子的事,也从未形容过那个年纪轻轻就成为烈士的年轻人是什么样的人。
然后,在魏长川成人,尽到了自己的抚养义务之后,养父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或许他从未从养育我这件事上得到抚慰。”
魏长川淡淡地为这个故事结了尾。
闵疏靠在他身边,呼吸都轻了些,喉咙里像是塞了棉花,许久都未说出话来。
这个故事并不像以往他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些以笔墨渲染的报道一般完美,失独家庭收养战友遗孤,这听起来是个让人怅然却又欣慰的故事,然而结局却是那么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