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五名手下中,就没有一个人抽出时间发警报吗?就算融雪开着坦克来,也不可能百发百中吧?
最诡异的是,别说炮声了,他连半点动静都没捕捉到。
其他分散在球场中的下属,将近一百个人,也没人发出异常警报。
这说明敌人不光埋伏极深,实力也超乎想象地强,融雪联会,真的存在这种角色么?
汪琨忽然站直身体。
存在的。
融雪联会之所以成为旅者公会的眼中钉,正是因为他们违反宇宙条约,暗中进行秘密实验,制造出一批神秘成员,“雪人”。
雪人精力极度旺盛,战斗实力和拥有近战异能的异虫不相上下,不但无法寄生,还有着足以媲美异虫的自愈能力。
在公会的追查下,才发现,他们大脑中都被植入了被称为“净虫”的异虫,*经过特殊处理,消除寄生本能,保留其他非凡特性。
这个发现引起轩然大波,数次召开宇宙会议,才强迫华国勒令融雪停止实验,并且销毁了所有仪器。
公会同时对这批雪人展开围剿,才让他们销声匿迹。
但……那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公会信誓旦旦,说雪人都被杀干净了。
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汪琨的脸色阴沉起来,拿出手机,联系桑青程。附近没有虫域能量干扰,电话拨通了,可桑青程没接。
汪琨极罕见地骂了句脏话,转而发过去一条简短的消息:「召集所有人来庄园,马上!」
时至此刻,他都没意识到,桑青程根本没出席狂欢宴会。
她在十多公里外,与辉路85号。
这里的雨下得同样大,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没人能听见旧楼里的哭喊。
即便婴儿的啼哭是如此刺耳。
孩子是刚醒的,母亲剧烈颤抖的臂弯打破了他安详的睡梦,母亲的不安感,更让他还没睁眼就开始嚎啕大哭。
母亲不敢去哄,盯着地面的眼睛愈发惊恐起来,眼睁睁看着那道人影一步步逼近。
人影抬起手,灯光将指尖拉出尖锐的弧度,一点点,和婴儿脑袋投下的圆圆影子融合到一起。
哭声顿时消失。
母亲再也忍不住,抬头去看孩子,却见对面异虫只是把手搭在孩子的额头。
孩子睁着湿润的眼睛,全然不知投入自己眼瞳中的女人,有多可怕。
桑青程缩回手臂,也注视着孩子的眼睛,微笑:“你们人类也就这种不会说话的年纪才有几分可爱,一旦学会走路,就学会了撒谎。”
母亲腿一软,扑通跪下:“我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雾杉真的是一个人住……”
她带头,旁边的人也随之跪下,恐惧随着求饶迅速蔓延。
“是么?”
桑青程的手突然又抬起来,这次搭上母亲的额头。
母亲的求饶和啜泣也停了,随着时间一秒一秒推移,她的眼睛越睁越大,血丝攀进眼白,眼球如金鱼般凸起,额头和脖颈的青筋,鼓得如同骤发心梗的病人。
五秒钟后,鲜血从她眼耳口鼻喷涌而出。
桑青程松开手,母亲软绵绵地扑到地上,胸.脯压着孩子,孩子却没有哭,无声无息。
周围求饶声停歇,只余下一道道颤抖的呼吸。
桑青程舔了舔染血的手指,转过身:“把你们变成傀儡,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任何消息,不过你们应该庆幸,我嫌麻烦。”
她的血手逐个拂过居民们战栗的额头。
“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么?没错,是我的精神污染。”
“但凡进入我的虫域,你们脑子里所有的记忆都会火山喷涌,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甚至是你们自己都没关注的地方,但凡看过、听过、感觉过的记忆,全部都会涌现。”
“虫域里,你们的一秒是无限长,你们的记忆会重复千万遍,你们的痛苦,看似五秒钟就会随着生命的消亡而终结,但在你们感官中,也是永远。”
她转过一圈,回到原位,抱起手臂,沾血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肘弯。
“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否则,这栋破楼将是你们所有人的坟场。”桑青程勾唇冷笑,“它早就该拆了。”
然而,居民们说的都是实话。
他们不知道雾杉把流浪汉领回家,不知道偶尔看见的外卖员是沉宜假扮的,不知道马楼几次来访,也特意挑选人少的时间。
他们甚至以为,小院里的监控都是市政统一安装的,毕竟房租如此廉价,连房东都是睡在棚屋里的穷鬼,哪里舍得出钱安装监控。
但这只异虫非要一个答案。
惶恐之中,居民们你看我我看你,答案不知不觉形成:“他!”
一个居民壮起胆,指向轮椅,轮椅上的老人距离最远,孤零零的,似乎被人遗弃了。
“这老头就住在雾杉对门,雾杉和他孙女经常一起出入,走得很近!他一定知道雾杉家里还有什么人!”
话音未落,所有居民都小心翼翼打量桑青程的脸色,丝丝期待从惊恐的目光里钻出,仿佛只要给出一个答案,自己就能免遭厄运。
毕竟异虫说了,没兴趣把他们变成傀儡。
但他们都失望了。
桑青程只给出一声嘁笑。
她当然知道对门的邻居最了解情况,所以一搜查完马成宁和雾杉的住处,就马上闯进柴雨晴家里,发现了柴老爷子。
结果也是一无所得。
投射虫卵也好,精神污染也罢,只对一种人无效:意识断片的人。
不少人类为了断片,选择酗酒和嗑药,只是效果都不如另一种人——老年痴呆的病人,尤其是他们犯病的时候。
柴老爷子正好处于这种状态,被拖出房子,推进马成宁家,威胁、恐吓和杀人都在他眼皮子地下发生,但他毫无反应,简直就是一座轮椅上的石像。
桑青程的耐心快被消耗完了。
她迈向最近的居民:“紧张是好事,紧张情绪下,你们能想起很多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记忆。一个个来,总有人会想起,总有人会开口。”
那居民抖得像筛子,浑身力气没有用来逃跑,而是刷地低下头。
跑得再快,还能跑过虫域吗?
他绝望的想。
死亡降临的一刻,砰地一声巨响,生锈的防盗门被硬生生卸下,一道人影藏在其后,迅雷般撞向桑青程。
桑青程反应不及,前胸后背各迎来一次猛烈的撞击,玻璃哗啦破碎,那扇门竟将墙壁都撞出巨大的豁口,将桑青程碾入小院。
雨水瓢泼,院中泥泞不堪,她整个人都陷入泥水里,四肢百骸传来撕裂的痛。
但,不足以致命。
她知道这一点,偷袭的人也清楚这一点。
门板上立刻响起击打声,震耳欲聋。对方利用沉重的防盗门限制她的移动,每落下一拳,门板便凸起一块,挤压着她的额骨。
头颅,是每只异虫的要害。
终于出现了。桑青程想着,咬紧牙,虫域猛然释放!
击打声没停。
对方能够抵抗精神污染!
虫域迅速收缩,桑青程释放出更多的能量,将污染浓度拉到最高,击打声明显顿了一下。
再没有拳头落到门板上。
桑青程用力一推,从侧边滚出,先拉开距离,在扭头回望。
一个身形瘦高的男人,曲腿俯身,如同猎豹,一手按住门板,另一只手握拳,顿在半空。
就是他?融雪?
桑青程抬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挖出一块颅骨碎片,血止住了,伤口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肉眼可见地愈合。
她拔.出靴子里的刀。
每只异虫都只有一种核心情绪,由情绪演化的虫域和异能都存在联系。有些联系松散而隐秘,有些联系极为紧密,近乎融为一体。
桑青程正是后者。
她的核心情绪是平静系「专注」,虫域产生的精神污染被称为「记忆□□」,听着很动态,实际作用在目标身上,则是静止。
正如眼前的男人一样,被困在自己无穷无尽的记忆中,完全丧失对身体的掌控。
肉搏力量再强,此刻也变成了冻僵的鱼肉。
不过,桑青程对他投射虫卵后,得到了某种奇特的回馈。一种近似免疫者的虫骸,又不完全是虫骸的气息。
她绕着男人转了几圈,确定对方丧失行动能力,才走到他面前,一刀捅入对方胸腔。
当然,刻意避过了心脏。
“你就是融雪?”
刀刃转动九十度,放平,横切过骨肉,鲜血喷涌而出,如一道扁平的瀑布。
“我们领地上的人,都是你杀的?”
桑青程没指望他能回答。
揪出暗处的敌人后,说上一两句话,不过是本能的举动。
“听说,融雪成员胸口都有编号。”她另一手抓住男人的衣服,用力一撕,果然发现了几个数字,“1212?”
一切猜测都得到了印证。
但桑青程莫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专注的核心情绪让她很快回想起一则久远的往事,大约五年前,她和汪琨意外捕获一名融雪成员,对方年近四十,胸口编号却是1329!
根据旅者公会掌握的信息,融雪成员身上的编号代表了规模。
百年以来,算上所有死去的人,整个融雪联会都只有一千多人,平均到每年,新加入融雪的人也就十几个,可眼前的年轻男人,编号却比记忆中那位少了一百多号!
十年……难道他十岁就加入融雪了吗,怎么可能?!
这个发现让桑青程陷入汹涌而来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