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肉疼的收下,一面在心里暗自决定,待他突破凌绝顶,必要将这老东西的灵骨析出来卖回本钱。
第47章 桃花源(二)(小修)我欺负她了?我……
瑶持心已经有两日没同奚临说话了。
北晋,一处山脚下的客栈里,伙计给众人奉上茶水,点头哈腰地表示客房还在收拾,烦请仙人们再等一等。
离仙市越近,附近的城镇愈发井然有序,不似先前那邪祟满地爬的地方,同样的,许多东西也不能尽靠砸钱来解决。
约莫是常招待高来高去的修仙人士,这里的客店不让包场,给多少钱都不行。
因为这帮仙门中人谁也不缺钱,曾经为了互相比试实力将某家客栈的包场费一路抬到了天价,最后险些大打出手。
未免惹上无妄之灾,老板们纷纷达成一致,哪怕是皇亲国戚驾临,照样一视同仁。
仙人们没有特权了,但仙人们有特技。
殷岸大长老陡然外放灵力,满桌的粗茶立刻浮上沁人心脾的甘甜,涮锅水也成了佳酿。
不等瑶持心伸手去拿,奚临便将杯盏小心翼翼地推了过来。
师弟委实是个不会死缠烂打的人,自从知道她不待见自己后,这些天以来就再没去灵台上打搅她,只一声不响地跟在旁边。
许多事不等开口他就率先动了手,然后又怕她不高兴似的,做完了再知情识趣地避开。
那模样很有几分任打任骂的委屈……想必是那日在车上凶了他一句的缘故。
这般持续久了,倒让瑶持心仿若一拳打在棉花上,觉得自己的脾气发得很没道理。
“房间已收拾妥当,诸位大仙上面请。”
伙计在前方给他们带路。
山间的小客店颇有年头了,通往二楼的木阶狭窄陡直,走起来吱嘎作响。
大师姐的裙摆略长,垂着一节在楼梯,她心不在焉的忘记了去提裙裾,冷不防没留神一脚踩到,瞬间打了个滑。
身后正好就是奚临,师弟连忙眼疾手快地将她两臂接住。
他离她不算远,两人又呈高低之势,瑶持心这么一倒堪堪落在他胸膛,像是投怀送抱一样。
鬓发甚至触到了青年的下巴。
“师姐。”
奚临轻轻扶着她,“没事吧?”
他嗓音响在头顶,透过胸腔隐隐地在自己的背上震动。作为一个正在冷战的人,出洋相无疑使她的气质大跌,瑶持心顿时感觉尴尬极了,满脸都在发热。
她含含糊糊地应答一声,挣扎着重新站稳。
奚临的手在边上虚虚护了一阵,也不敢碰她。
大师姐飞快收拾好丢人现眼的情绪,立马把裙子捞在手上,看着这破木梯就嫌它可恶,似乎影响了自己在外的形象,她再抬脚时便走得颇为气势汹汹,宛如像要泄愤。
木梯不会说话,但大约也想治治她,瑶持心刚气势汹汹没几步,这又窄又上了年纪的木板没能抗住大师姐的怒火,当场给踩塌了个洞!
她一脚陷进木梯之中,梅开二度地再一次倒在了奚临怀里。
奚临:“师姐!”
瑶持心摔在他胸口时眼前所见几乎冒出了金光,她心想这是何等的颜面扫地,偏在这时耳边隐约闻得似有浅浅的一息出自鼻腔的憋笑。
奚临就见她脚还嵌在“陷阱”内,人却强撑着起身要推开他,一转脸,嘴忿忿地撅着,眸子里全是火星:“你还笑!”
青年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不是我。”
他说完先意识到什么,狠狠皱着眉心往背后看去。
一阶之隔的殷岸大长老当即转开了他的兜帽,心虚地对了对两根食指。
行于队伍最前的林朔终于因这边乱七八糟的动静而回头,定睛一看,顿生一股习以为常的心累感,“瑶持心,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连路也不会走吗?”
领路的伙计没成想如花似玉身轻如燕的仙子还能有如此重量,甩着肩头的布巾咋呼:“哎呀,客人们,小店可不经折腾啊。”
“知道了知道了。”林朔拨开他,“会赔的——把手给我,你自己出的来吗?”
瑶持心依言在他小臂上借了一会儿力,表情纠结万分,“不行,我怕强行运气得把这楼给震塌了。”
林大公子看着就叹气,只好俯身下去给大小姐拔她那卡在木头块里的脚。
好好一个漂亮大姑娘,踩榻楼梯这叫什么事。
瑶持心真连一刻也不想待,甫一收回自己的腿,忙飞窜上二楼,觉得这木梯邪门,八成跟她也有仇!
林朔大约是同伙计商量着赔付的事,紧跟着上来的刚好是奚临。
她现在看着他心情就复杂,似乎方才的出糗很尴尬,而出糗之后还被他扶了一把更尴尬。
尴尬的大师姐索性一扭头,寻到自己的住处就要拉开门扉。
刚推开缝隙,旁边就听他唤道:“……师姐。”
瑶持心的手在门上顿了顿,抿唇犹豫片晌,到底还是侧目面向他,脸上仍带着几分未散去的小脾气,一言不发地等着对方的下文。
奚临行至她跟前,从身后捧出一个锦盒,居然是糕饼点心的锦盒。
大师姐有些始料未及,都想不起他是几时去买的。
奚临的眼珠其实比旁人的颜色要浅一些,是淡淡的褐色,这让他未曾正眼视人时显得十分冷硬淡漠,可一旦当他定定看过来时,又似乎比谁都要认真。
他道:“路上碰见,我猜师姐应该会喜欢。”
瑶持心没急着去接,她负手在后踮踮脚尖,虽然还是不依不饶,语气腔调却分明不再针锋相对:“为什么突然送我东西,想和好啊?”
她有些日子不曾应过他的话了,乍然见她出声,奚临竟觉得一丝欣慰,像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正面回答,却大约是很轻地嗯了一声,“那师姐能不能不生气了呢?”
奚临像是为难地轻轻一叹:“照夜明讲不了人语,我并非驭器道,确实向它问不出什么来。”末了,试探性地窥着她的表情,“你不高兴……是不是我昏迷不醒时,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回去想了许久,左右也想不出别的缘由。
仅是不告而别,她应该不至于这样大动肝火。
瑶持心暗道,不是你对我做了什么,该是我对你做了什么才对。
可见他一副当真全无记忆的样子,又禁不住反省是不是自己太较真了,既然不记得,好像不能全怪他。
大师姐也没有正面回答,沉默良久,抿抿唇,“所以你昏睡时的事,一点也不记得了?”
奚临:“嗯……”
瑶持心不由接着问:“那你那天,为何要抹嘴?”
还是这个问题。
奚临知道回避不了,只好皱着眉,如实道:“被别人碰过,我不喜欢……”
瑶持心:“……”
好好好。
好好好!
她刚平复下去的激愤简直要卷土重来,咬牙道:“你不是不记得吗!”
大师姐说变脸就变脸,奚临登时被她弄得有点无措,几乎愣了一下:“那是在昏迷之前……”
瑶持心想起来那个妖艳无比的邪祟头领,脑中豁然片瞬,旋即又卷上了另一层不满。
他记得昏迷前就是不记得昏迷中。
对那个女人的印象竟比对她的深,还说不惦记。
大师姐分明比她好一千倍!
青年隐隐觉察出哪里古怪:“师姐,我昏迷之际……”
“没有,没有!”瑶持心打断他,“什么都没有!”
奚临还没回过神,就见面前的门“砰”地重重一关。
“……”
隔了几瞬,那门突然又打开了,瑶持心捧走了食盒,语气振振有词地不讲道理:“你不许跟我说话了,我没气够,还要再气两天。”
“……”
原地里留下奚临独自和闭门羹面面相觑,尽管依旧没明白师姐无故气恼的原因,至少……
他想,至少点心收下了。
再气两天的意思,是说两天之后她就能恢复成从前那样吗?
奚临对这等能精准控制情绪的能力虽感费解,可似乎有了期限终归叫人如蒙大赦。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带上门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气。
窗外的夜幕已然降临,这是坐落于荒郊野外的客栈,从二楼望出去不见灯火炊烟,只有深邃绵延的群山。
奚临静静站了一阵,伸手朝虚空一握,凝聚着日月华光的照夜明便闪亮出现。那古拙的剑缺乏纹饰雕琢,仿若和主人一样,简单纯粹得可以。
青年凝眸看着它,长剑默默地发着光,不知为何,青锋一动未动,却无端有一种被他瞧得满头大汗的窘迫。
奚临垂眸思忖,又抬起眼:“师姐总提起我昏睡不醒的事,那段时间里,可是发生了什么?”
他松开手,照夜明落地就将自己立了起来,冲青年一番左摇右晃。
奚临心里顿时一紧,“真是这样……是我对她作甚么了吗?”
他脸色骤然十分难看:“煞气发作时,我欺负她了?我碰她了?我该不会……”
长剑见自家主人愈发往不太单纯的方向构想去了,赶紧汗流浃背地摇头。
本命剑的否认让奚临心有余悸地将胸口悬石放下,他摸到床边落座,仍旧觉得自己的情况不太稳妥。
眼睛里的煞气封印被重新加固,但他的封印术其实并不非常高明,他不善此道——封印是他的第二短板,第一短板是医术——难保不会有再出意外的一天。
青年摊开掌心捂住半边面颊,想起那日险些在瑶持心眼前失控,就无端感到后怕。
照夜明平躺在桌上幽幽发光,他看向本命剑,自言自语:
“还好没让师姐见到我那副模样……她若瞧见了,大概会不喜欢吧?毕竟……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