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将来
◎“我们镇上的姑娘,出嫁要戴花叶银冠。”◎
这条锁线横在二人中间,双方都能看见,却又都在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戚雪的脑袋的是空的,甚至感觉不出自己此刻的情绪。
或许是看戚雪的表情太凝滞,阿巳将她抱进怀里,安抚摸着后背:“别想太多,等我恢复,带你回去见见你的父兄,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了,你忧思是难免的,回到熟悉的环境,会好很多。”
戚雪的思绪被这句话抓住,好似找到了主心骨,目露希冀:“真的吗?”
阿巳笑了笑:“你们镇子上的习俗,婚礼是怎么样的?”
戚雪的心弦被拨动了一瞬,喜悦从刚才那所有的混乱如麻之中胜出,暂时抛诸脑后,笑逐颜开:“习俗应该和山下的差不多,但我们镇上的姑娘长在大山上,出嫁要戴花叶银冠。”
阿巳点头,轻轻揉了揉她的眉心:“你生得美,想必戴上一定更加好看。”他眉眼间笑意温柔,仿佛已经想象出了那个样子来,眼中有万分期待。
被这样的一双眼含情脉脉盯着,戚雪心中抑制不住的高兴,她的喜悦令阿巳越发动容,跟着一道勾起唇角,往她唇角亲了两下:“阿雪,想过以后若有了孩子,想要叫什么小字吗。”
戚雪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与阿巳谈论起孩子的话题时候,会感到如此幸福开心的这一天。
这种感觉极其微妙,自然而然出现,出现得理所当然,占据她整个心口,一开口就是自己都没发觉的娇嗔道:“没有啊,谁跟你生孩子。”
阿巳扬着眉眼,那表情玩味中带着挑衅,“虽然不太容易,但也并非全无可能,你知道的,好阿雪,我有两个,而且你也很喜欢这种方式。”
戚雪的脸瞬间被臊红,眼神不自觉打飘:“跟这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阿巳脸皮向来比她厚,说起这事没事人似的,搂在身后的手往戚雪屁股上顺手捏了把,“以后你就知道了。”
“就你不正经。”戚雪笑着扭动想躲。
阿巳一道笑着,嬉闹之后,他再次搂住她,亲了亲鼻尖:“晚上回去再试试,我能早日恢复,也免得夜长梦多有变数。”
听到这句话,戚雪的笑容稍稍停顿了片刻,余光再次看向自己手上的光锁。
戚雪能确信阿巳是不会伤害自己的,他会这么做,会有这些所有的欺骗,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太爱她。
生生世世的纠缠下来,对‘戚雪’的深爱与偏执刻进了骨子里,才会不择手段,不惜以卑劣的手法欺骗,来达成目的。
戚雪无法代表之前轮回中的她们,她只知道,这一世,她爱他。所以虽然阿巳的方法不对,但在他如此动机的前提下,戚雪可以包容他的这点恶劣的行径。
说到底,他不过也是没有安全感罢了。
等这里的事情了了,以后再慢慢教他,告诉他,只有真心才能换真心。
“你在想什么。”阿巳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眼里闪烁着光泽,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戚雪深吸一口气,重新框住他的脖子,无奈笑着:“在想你是个傻子。”
入夜之后,万籁俱寂时候,最是寒气深重。
阿巳让戚雪骑坐在他腿上,搂着后腰,按在身上接吻。
这姿势让戚雪的身位抬高不少,几乎与他的视线对齐,亲到最忘情的时刻,戚雪闭着眼听见阿巳发出的满足的叹息,喉间滚动的声音,每一声都性感到让她浑身发软。
戚雪感受着彼此的鼻息交融,再次尝试去寻找识海中的那片残存的雪缎。
阿巳知道她拧着眉便是已经开始了,静静盯着她的脸。
半晌后,戚雪丧气地睁开眼:“好奇怪,之前两次分明都可以的,我能指引它在我识海里打转,但就仅仅只是打转了,不肯出来。”
戚雪担心影响阿巳的恢复情况,神情有些惭愧。
阿巳捧着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颇为失笑引导道:“阿雪,不是‘它’,是你。‘它’是没有自我意识的,那是你的意识。所以不是你命令它出来,是你甘愿与我融为一体。”
戚雪也不知听懂了多少,只睁大眼看着他。
阿巳拍了拍她的脑袋,宽容地意味深长道:“是因为你心中还有犹豫。”
戚雪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下意识反驳:“我没有,怎么会。”
阿巳笑了笑,眸光略显深沉:“没关系的,我知道这很难,我们慢慢来。”
之后的几天,戎陵一直都在下雨,时而瓢泼,时而淅沥转小,断断续续,但总也是下个没完。
那日之后,戚雪又再尝试过几次渡出精元,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虽然阿巳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但戚雪心里也渐渐明白过来,就是因为手上的这双光锁,让她心里产生了芥蒂,即便嘴上不说,但却骗不了自己最真实最原始的感受,所以才会一再的失败。
对此戚雪也觉得很苦恼,曾想过要不便直接同阿巳明说,让他将这锁解开。
但这想法仅仅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她见识过阿巳偏执起来的样子,对于这能将她‘锁在’千年梦中的办法,这般要求他,他会有什么反应,真的难说。
若他还是误会她有出逃的打算,势必不会同意。
戚雪一想起那个争吵的画面,便想逃避。
到底是投鼠忌器,她还是希望能先从自己这里尝试克服这心理障碍,若实在不行,再行下策。
戚雪原本是这般打算的,不成想时间却是不等人了,何忧那过世的夫人,在这天猝不及防成了形,化了妖。
她是在睡梦中被一声尖厉的嘶吼给惊醒的,醒来时候门窗外面映着熊熊火光,仆从的惊叫声从左到右缩成一团,像是在被什么东西驱赶着。
戚雪惊魂未定下意识往阿巳怀里钻,哆嗦着问:“怎么回事?”
他却并未去看外头惊叫最浓的方向,只神情凝重往另一边看去。
戚雪不知他看到了什么,但看那熟悉的表情隐约猜到了些。
戚雪还未来得及问出口是不是那和尚在搞鬼,前头的一门一窗双双被强悍的气流破开。
那动静吓得她一声尖叫,门窗颤抖之余,和尚手持禅杖跨步进门,映着背后黑红交错的诡异火烟,没有丝毫出家人慈悲之像,活生生便像是索命的罗刹鬼。
他右手还托着一只金钵,隐隐在散发着光亮,后头的何忧扑进来苦苦朝金钵哀求着,和尚却不为所动,目光凌厉:
“阿弥陀佛,收了这个小的,再来收拾这个大的。”
【作者有话说】
唉,这会儿应该是阿雪最爱他的时候了
第58章
女帝威
◎连阿巳都要暂避其峰◎
外头的鬼火烧得不像凡间物,窜动时候时而凝滞时而灵活,阴气冲天,分外害人。
戚雪被和尚这句低沉的怒喝震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就想护着阿巳,他才刚刚复生,魂魄都尚且还未稳固,如何能是这和尚的对手。
就这一瞬间,她眼前一花,仿佛又再看见了之前皇帝面前那相斗的两个气旋。
一个黑红相间,一个金白交错,两两相撞,带起的飓风在屋里肆虐,迷得她睁不开眼,但屋里的陈设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桌上的茶盏床上的被褥,都好生生待在原地,影响全在人身上。
戚雪护着自己的眉眼,看见何忧倒在和尚的袈裟边上,那表情显然是不知发生了何事,平白觉得呼吸困难,却又找不到方式缓解。
戚雪倒是没有太大感觉,只是现在这种紧要关头,哪还顾得上何忧,她紧张盯着斗法的二人,能隐约感觉到阿巳的乏力,他似乎是处于下风的。
这个情形也是意料之中,他原本就还未痊愈,一旦伤上加伤,后果不堪设想。
戚雪咬咬牙,被那剧烈相斗产生的炽光迷得睁不开眼,将自己缩到阿巳身前,紧紧相贴着,强迫自己努力往识海去找那精元。
这是她唯一能做,能帮到他的。
心跳在急剧加速,影响了呼吸的节奏,戚雪的胸膛用力起伏着,克制住自己想要颤抖的冲动,痛恨自己在如此紧急之时还是无法敞开心扉,若阿巳因此输给了那和尚而受伤,甚至是酿成更加不可估量的后果。
她会自责一辈子。
‘出来啊。’
戚雪紧紧闭着眼,越是着急就越是无法控制情绪。
‘为什么不相信他。’
恍惚之间,戚雪再次与心底里另一个自己做着争斗,理性与感性,现实与期望,哪一方能胜出,便能占据控制权。
影响战局的中心点,又再重新回到了她身上。
炙烈多彩的光芒照耀之下,在戚雪看不见的地方,阿巳与和尚的眼睛,他们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戚雪紧咬牙关,好像用尽全力睁眼,神情略显狰狞。
‘即便他有目的又如何。’
‘有什么后果,我都认。’
这个念头爆裂形成,戚雪将那对立的危机意识当成了假想敌,情绪达到临界点,差之毫厘便要爆发。
和尚见状眯起眼,沉声加念一段经文,猛地扬起手中金钵:“去!”
电光火石之间,强烈的危机感让戚雪浑身汗毛乍起,她双目圆睁,第一反应是赶紧将那雪缎般的精元逼给阿巳,但却有种更加剧烈且直接的潜意识,在面对这种极致危急的时候,本能快过思绪占据上风。
瞳孔深处某种被压抑的东西乍然苏醒。
刹那间所有碰撞的气旋争斗的妖气佛光、外头肆虐的火焰、庭院里的槐树、何府上方萦绕的霞彩,乃至于整个戎陵城,一切的一切,全都被绝对的力量镇压。
荡开的气流无形胜似有形,古老而庄严的威亚随之而来,肆虐冲刷过去之后,天地一片寂静。
不过下意识的凌厉一眼,和尚的迎面一击便被当头冲散,他连退数十步被摔出门去,连阿巳都得暂避其锋。
戚雪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脑子被剧烈的鸣音占据,只知道将胸腔中被挑衅而来的怒火宣泄出来。
剧烈而短暂的窒息过后,她的意识终于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有些茫然盯着自己方才情急之间扬起的手掌。
刚才是,怎么回事?
戚雪呆怔着望向门外,空空如也,什么都没了,天地都仿佛在刚才那一瞬间被肃清。
手腕被温烫攥住,戚雪一转头,目光被阿巳的一双妖瞳攫住,他满目安抚与引导,戚雪的心脏剧烈一跳,在这种眼神中间很快昏睡过去。
阿巳接住倒下的戚雪后,神情霎时变得阴森恐怖,侧脸因这突来的失控而紧绷着,眼底蕴藏着雷霆与风暴。
这一觉戚雪睡得格外安逸,意识仿佛被泡在舒适而又令人麻痹的温水里。
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深沉过了,沉到好像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一样。
但即便是这样万全的安神之法,她也还是做梦了。
一个恍惚的辨不出具体在哪的场景之中,戚雪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和尚,他满脸凝重,声音显得懊悔:“属下太心急,以为能推上一把,弄巧成拙。”
他心急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