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师从一早八点就开始给她打电话,每一个都被徐又焉挂掉。
后来干脆手机关机,乐得清净。
等到徐荼半梦半醒的睁开眼,身上还残存着半夜欢愉时留下的疲惫和痛感,刚想要继续把自己埋进枕头里一睡不醒,却突然意识到今天是订婚宴,猛地从床上惊醒。
抬眸看向闹钟。
十点五十。
离订婚宴开始时间还有四十分钟。
这个时间,刚刚够赶到酒店。
徐荼简直头都要大了,摸着手机就要给沈凌打电话,却发现是关机状态。
联想到昨晚徐又焉那副占有欲爆棚,恨不能要把她吞入骨髓的模样,有一个不好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她立刻开机,打着赤脚就往卫生间跑。
热水冲刷下来的瞬间,手机开机,无数条信息一涌而入,几乎让手机陷入了短暂的卡壳。
徐荼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
头发吹不迭,干脆用毛巾包裹着,换了就打算开门向外冲,却猛地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徐又焉。
气定神闲的喝着咖啡,丝毫没有订婚宴即将开始的紧迫感。
徐荼愣了半响,停住了焦躁的脚步,“延迟了?”
“取消了。”
“因为我醒的迟?”
徐又焉的笑容从嘴角蔓延到眼底,向徐荼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旁边。
徐荼纹丝不动,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为什么取消了?为什么不叫我?”
愤怒几乎是超越理智占据了她的大脑,可徐荼还是忍了下来。
她努力克制自己有些抖动的双手,又问了句,“为什么?”
明明马上就要做到了,只有一步之遥,他徐又焉凭什么说取消就取消,凭什么要让她这几个月的努力付之一炬。
她费尽心力谈判,与沈家周旋,委托律师和公证人员,就是为的订婚后,她可以顺利拿到信托,开启新的事业。
他徐又焉,不就仰仗着自己喜欢他,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
她几乎要哭了出来,咬着牙,在等他的一个解释。
徐又焉径直站起,两步就走到了徐荼的面前,手指摸过她的眼泪,刚想替她擦拭干净,就看到徐荼向后一步撤,眼眸里全都是防备和愤恨。
“阿图,你总要给我机会解释。”
“你现在解释。”徐荼冷声说着。
徐又焉到底还是牵起了她的手,握着她,让她坐到了沙发上。
电视开着,镜头停住,是爷爷生前最常住的雁紫湖。
还是春天的样子,天鹅在湖面上半展翅的状态,绿柳飘动,生机盎然。
徐又焉摁了播放键。
毫不意外的,空镜之后,爷爷出现在了画面里。
是远比徐荼回国后见到的,更矍铄精明的老头子,和记忆中以前的样子完全相同。
穿着他最喜欢的水灰色偏襟长衫,持了把百余年历史的海泡石琥珀古董烟斗,半眯着眼,像是在享受春日里青草的味道。
而后缓缓看向镜头,眉眼间带了笑意。
“小五啊,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我估计已经去世了,是老四搅了你的订婚宴,还是你俩决定私奔偷跑出去了啊?”他笑得八卦,还点了点镜头,“我觉得肯定是老四不同意了,这小子啊,从小就跟我对着干,最知道我想做什么,他就你这一个弱点,以前就巴巴护着,等你长大了,眼睛都快拔不下来了,也是个顶没出息的,跟我一样。”
爷爷笑叹了口气,想起了什么似的,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老四比我运气好啊,我们小五是个实心眼的漂亮姑娘,我看出来了,当初我非要让你出去跑上着一圈,也没让你心里忘了你四哥。”
“小五啊,婚姻不易,咱们这种家庭的婚姻更难,我设了这么多障你俩还能好好在一起,我也安心了。就是记得,要多去看看爷爷,跟我聊聊天,我这人怕闷。”
徐荼眼泪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落下,镜头的最后,是爷爷看着屏幕,惯来精明内敛的老人家,眼圈子都红了,明明是笑着,徐荼却觉得好难过好难过。
“你也真是,我让老四赶你走,你就真不回来看爷爷了,小五啊,爷爷很想你啊。”
“很想你啊。”
情绪如浪潮,彻底席卷了徐荼。
她不受控制的,放声大哭。
那份对爷爷的想念和怨念交织,到最后只变成了难以言喻的悲伤。
这个给予了她世界上最珍贵的亲情的老人,这个一个眼神都可以让京市震三震的老人,这个与子孙斗了一辈子,徐荼原以为他本就冷漠寡淡的老人。
红着眼眶说,想她。
说你们俩能好好在一起,我就安心了。
以至于到了最后,徐又焉把她搂进怀里,她颤抖着,哭得不能自己。
她真的以为,爷爷为了徐家的声誉,是不会允许他们在一起的。
她真的以为,这样的家族,必然要走上联姻的道路。
她也真的以为,若是她不听话,爷爷会把她送回末寨。
可徐又焉现在抚着她的头发,轻声的哄着她。
“申叔一早过来,拿了第三份遗嘱和这个视频,遗嘱里显示,如果我们双方取消订婚,我们会直接拿到爷爷放在瑞典银行的全部资金以及资源。”
“他只是希望,我们的感情可以经历风浪也依旧如新。”
所以爷爷设了三份遗嘱。
裴怔手里的那份所谓的主遗嘱,明确显示,如果徐又焉迎娶钱家女儿,则会享受爷爷留下的大半财富。
徐荼手里的那份,叠加了部分要点内容后,主要注明的就是开启信托的方式是与沈家二公子订婚。
至于这无人得知的第三份,才是最终的意图。
若是他们可以跨越所有的利益、私欲、暗藏在心底的小心思和家族给予的高压,没有选择与联姻对方订婚,则会同时享受爷爷几乎半分之七十财富的继承权。
一个用金钱堆砌起来的爱情考验。
徐荼安静了许久许久,久到徐又焉以为她是否又睡了过去,她这才缓缓起身。
一双眼睛红肿,看向徐又焉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取消的?”
“昨晚,你睡着之后。”
“沈家……”
“沈家已经解释清楚,可存数字未来三年的主要合作对象,全部考虑沈家企业。既然是我做的决定,我就会把所有的问题解决。”
徐荼抬眸看着他,那个她从十一岁就开始跟着,现在已经二十四岁,人生大半时间都和他在一起的男人,是不是终于可以无畏流言,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她轻吐了一口气。
这种突然像是被抽掉了一根别扭的弦的感觉,像是从云朵落入地面,有一种不敢用力的虚假感。
她突然就不知道要说什么要做什么,这一刻仿佛有些手足无措,大脑混沌的有些呆。
徐又焉眼看着她的这幅模样,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可是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我们阿图。”
徐荼睁大了眼睛,“什么事?”
“徐存礼有一份资料爷爷当初给了你,我总需要去威胁一下他,”这话徐又焉说的带笑,半认真半玩笑似的,“我爸这种人,总要见了南墙才会老老实实回头的。”
“我没……”徐荼的话刚出,猛地就想到爷爷曾经给过她的一个指甲盖优盘,被她连同遗嘱和其他资料一起,放在了银行里。
当时爷爷只说,关键时刻这是可以帮她的东西,却没想到,竟然是徐存礼的筹码。
“所以,”徐又焉的唇落在她的唇畔上,“我和你一起回去。”
“我很想看看,我们阿图的前男友们是什么样子的。”
第六十四章
徐荼临时取消的这场订婚,在圈内引发了轩然大波。
好在原本既定的参加人员就只有双方亲属,徐又焉的处理工作到位,沈家自然没有太多的异议。
徐培恒和徐存礼饶是有再多的不满,为了自家的口碑和影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所以大家多是猜测,一时间流言蜚语四起。
孙载怡和沈浓两个人自然不能放过徐荼,打听到徐又焉不在,立刻杀到了她家去。
徐荼请了三天的订婚假,倒也不用去酒店,窝在沙发上,查看着回北欧的机票。
这两个人冲进来的时候,一脸的杀气腾腾,还不忘“砰”的一声关上门。
大有一种关门打狗的感觉。
徐荼跟着门的震颤,一哆嗦。
“说,怎么回事!”
沈浓费尽心思,花了高价设置的订婚布景,用都没用就被拆掉,一脸的痛心疾首。
“大半夜的蒋毅被叫走,怎么了,这事是徐先生定的?”
徐荼还在琢磨着怎么跟她俩解释,猛地捕捉到孙载怡这话里的重点,立刻眼睛一亮,“你跟蒋毅怎么回事?!大半夜怎么在一起!”
孙载怡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嘴硬的埋怨着,“还不是你,让他照顾好我,他多么榆木疙瘩你不知道啊,我没醒酒,没醒酒,就,就……”
孙载怡就了半天,徐荼和沈浓就已经抱在一起哈哈大笑。
“成年男女,干柴烈火,我们都懂,都懂。”
“懂个屁!”孙载怡急头白脸的,想辩白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气的跺了两下脚。
“不是说好了来问小五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徐荼哈哈大笑着,挑了个眉,“你这个可比我这个精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