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门框边,周身笼罩着一股寒气,不知道在这站了多久。
四目相对,无声的僵持。
颜沐看着他越来越暗的黑眸,手指不自觉攥得越来越紧,指甲陷入了掌心。
“进来吧,醒酒茶该凉了。”许久后,他淡声开口。
颜沐喉咙一哽,“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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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酒茶的味道跟她第一次喝的时候一样。
温热酸甜的热茶让她的胃好受很多,他接过碗,低眸看她,“你先去洗澡,衣服等会儿有人送过来。”
颜沐垂下眼皮,应了声:“嗯。”
一时半会他不会放她走,颜沐索性放弃挣扎,大概是今晚喝了很多的酒的缘故,等她睡一觉,明天再好好和他谈。
他今晚……估计是看到她和季枕在一起,刺激到他的自尊心,才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
黑暗本就容易滋生疯魔,睡一觉天亮了再说吧。
晚上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床大的能再躺下两个人,她没说话,他亦如此。
也许是酒精助眠,又或者是折腾一天太累了,闻着浅淡的檀木香,颜沐渐渐进入了睡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颜沐艰难地睁开眼皮,看到陌生的房间,先是愣了一瞬,才慢慢反应过来。
身侧早已没人,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已经凉的透透的了。
颜沐坐了起来,捞起手机,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这是恢复记忆以来,她第一次睡好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
好饿。
颜沐摸摸平坦的小腹,这几天她有些厌食,吃不下去饭,只能喝得下去加满冰块的饮料,很久没有这么饿了。
颜沐下床,去洗手间洗漱,收拾好自己,拧开房门。
这栋楼很大,比颜家老宅的主楼至少大五倍,房间多得颜沐绕了半天才找到楼梯,S型的楼梯很有设计感,颜沐刚踏上阶梯,就看到正要上楼的陆延城。
他对她能找到路有些诧异,“正要喊你吃饭,下来吧。”
颜沐抿了下唇,跟着他下楼。
饭菜是简单的四菜一汤,是他亲手做的,全是她爱吃的菜。
颜沐无意上演一场闹绝食的戏码,她拿起筷子,边吃边在脑海里想着谈判时的措辞。
陆延城看着她沉默地扒饭,眉心浅浅一皱,给她夹了几块小排骨,她盯着看了几秒,夹起送入口中。
看着她白皙绮丽的容颜,心口的郁气散了些,他微微勾了下嘴角。
吃完饭,陆延城去打了个电话,颜沐坐在沙发上等他,接着想该说的话,突然看到他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走了过来。
颜沐一怔,真的是好大一束玫瑰花,得有几百朵吧。
“这里太冷清了,你不是喜欢插花?花瓶等会儿会送来,你无聊的时候可以插花。”陆延城把花束放到茶几上。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知道她有买花的习惯,有时候她在家待着,玫瑰花枯萎了,她会让他下班的时候带几支回去。
悦璟华府不算大,买个几十支就够了,这里太空阔,需要更多的玫瑰花点缀。
颜沐看着鲜艳欲滴的玫瑰花,脑子里的一根弦猛地崩了,“陆延城你真的想软禁我吗?”
插花?他真的打算让她长久在这个地方住下去吗???
陆延城在她旁边坐下,皱了皱眉:“我说过,等你想通就能走,没想通之前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吗?”
顿了下,他叹了口气,“你不想插花的话,我叫佣人来做,我会在这陪着你,直到你想清楚。”
颜沐眼眶发热,再也控制不住鼻腔里涌上来的酸涩,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陆延城,你不要欺负我。”
他这也算欺负她?
他已经很克制了,陆延城清楚自己心底的想法有多阴暗,如果不是怕她哭,他会给她定制一条钻石脚链,把她锁在床头,让她哪也去不了。
每天只能见到他。
她一副很委屈的模样,可怜兮兮的,陆延城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轻轻地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哄着:“你不喜欢这里的话,我们回悦璟华府,好不好?”
颜沐听着他温柔的声音,眼睛一闭,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她不想哭,但根本克制不住。
紧绷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崩溃了,她抬手用力地擦掉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完,“陆延城我说过一万次我不喜欢你!我有喜欢的人!你听不懂吗!!”
他轻轻拭去她眼角滚烫的泪水,“我知道,但他配不上你,你刚大学毕业,涉世未深,很多事看不清楚,他只会给你带来伤害,我不想你受伤。”
颜沐哭的更厉害了,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忍着哭腔,“陆延城你跟我离婚吧,我不喜欢你,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
她看起来娇娇软软的,却不是爱哭的性子,明亮光线下,陆延城看着她汹涌的泪水,心脏像是被铁网狠狠绞住,替她擦眼泪的手指僵住。他喉咙一紧,缓过胸口的窒息,低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是我喜欢你。”
“陆延城我说我有喜欢的人,我说我不喜欢你,我要和你离婚,你不能逼我!你也不能打着为我好的旗号限制我的自由!你这是犯法的,我要报警抓你!”
“为什么不能?”陆延城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
颜沐的睫毛早已被泪水打湿,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听他沉声说:“是你不要逼我,沐沐。”
他只在妈妈面前叫过她的小名,明明是亲近的称呼,“沐沐”两个字,却有股毛骨悚然的味道。
颜沐怔怔地看着他:“为什么?你对我只是浅浅的喜欢,很快就能忘掉,你又不爱我,你……”
他募地沉声打断她的话,像是在本能地否认某个错误的论点:“你怎么知道我不爱?”
第50章 他确实爱上她了
空旷冷清的客厅陡然安静下来,仿佛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颜沐呆呆地看着他,心脏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她清晰地感觉到胸腔里的某个地方软的塌陷下去。
她一直为自己的食言退缩找借口——他不爱她,只是很浅的喜欢,就像她高中时期对季枕那样,分开后几个月就能忘掉她。
或者更久一点,半年或者一年,反正早晚是能忘记她的。
时间是冲淡一切的最有效的工具。
她没想过这辈子还有机会能从他口中听到“爱”。
颜沐的身体不自觉地往后倾,眼神躲闪:“不,陆延城你这不是爱,你对我只是占有欲作祟而已,你只是一时没法接受离婚……”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缓过最初的愣怔,陆延城打断她的话,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
“你不喜欢在这待着,我们回悦璟华府,你不喜欢我限制你的自由,我放你走,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他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她的下巴,嗓音低低沉沉的,“除了离婚,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都可以提。”
他们靠的很近,她几乎贴在了他的怀里,嗅觉被他的气息灌满了,他抬起她的下巴,让她只能看着他。
目光所及都是他。
明明睡醒了,可大脑比昨晚喝过酒还乱,颜沐想要后退,远离他的蛊惑,不受他的干扰。
他在她眼前,那样深情温柔地看她,她还怎么保持理智。
可她身前是他,身后是沙发,毫无退路,颜沐只好抵着他的胸膛,拉开一点距离,声音还带着点刚哭过的沙哑:“你……你什么意思?”
陆延城松开扣着她下巴的手,拿出湿纸巾替她擦拭泪痕,“我爱你,自然不会和你离婚,也无法接受你和别的男人待在一起,所以我们不离婚,也不会离婚,这是我的条件,同样的,你可以提出你的条件。”
比起刚刚脱口而出的“爱”,他现在似乎能更流畅的说“我爱你”,就像是最简单的叙述,不需要什么铺垫。
颜沐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因为导师临时的任务耽搁十几分钟,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在座位上了,正在打电话。听到动静,抬头朝她看了眼,用眼神示意她先坐,他和对话那头的人匆匆说了句就把电话挂了。
那是他也是这幅谈判的姿态,态度温和却冷漠地将他对联姻妻子的要求说完,礼尚往来地问她:“颜小姐,你的条件呢?”
他的气场太强了,颜沐那时候二十二岁,大半个人生都是在学校里度过的,对上他温淡却强势的目光,强撑着才没有躲闪,把她想到的几个条件说了出来。
耐心地听完,他表示没有意见,等下次见面再谈结婚的细节。
事情清晰得就像是昨日发生的,颜沐至今还能记得起他走后自己一个人坐在茶楼里的心情——
那天下着小雨,她从二楼的窗户往下看,他撑着黑色雨伞,掌面青筋微浮,修长的手指骨骼分明,性感又禁欲。
宽阔的肩膀将衬衫完美地撑起来,宽肩窄腰,双腿又长又直,如果被人拍到放在网上,光是一个背影不知道能引得多少女孩的热议。
帅得过于超出预期了。
是她的第一想法。
毕竟是她未来的丈夫,哪怕只是名义上,她也不希望是个大腹便便或者骨瘦如柴的男人。
随之而来的想法是——
她还是富的不够久,没法迅速做到像他一样谈生意般谈婚论嫁,好在她后面表现得还可以,至少没有落下风。
好似回到了那时候,他也在问她的条件,只是当初他的条件是“颜小姐,我希望婚后我们能尊重彼此的生活方式,不要过度介入对方的生活与工作”,到现在的“我们不离婚”。
“陆延城,我……”
“你不用急着给我答案。”陆延城直接打断她,因为他判断这句话大概率是拒绝。他进一步妥协,“你搬回悦璟华府,我搬出去,我给你时间慢慢想。”
颜沐刚刚确实要拒绝,但他后退一步,没有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那句“我爱你”终究是起了作用,她垂下眼皮,闷声应了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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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延城的办事效率很高,说完就带她回卧室收拾东西,一手拎着她的包,一手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停车坪走。
颜沐像个木偶人一样跟着他,她现在整个人都很混乱,像被丝线缠绕着,怎么都找不到出口。
理智上告诉自己,她不该贪恋沉沦,她该拒绝他,应该像这几天她做的一样,自毁般地把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性撕碎,这样就不会再有幻想了。
在她说出那些难听的话的时候,她没想到他居然不生气,更准确地说是他生气却压制着怒火,还在哄她。
她像是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对他释放最大的恶意,他好似根本不会痛一样,紧紧地抱住她,不让她离开。
颜沐看着不断倒退的山景,脑海里全是他的那句“我爱你”。
沉默贯穿整个车程。
颜沐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能装完,她没让陆延城下车,淡着声音说:“我自己去就行,就一个箱子,我能拎得动。”
陆延城没有坚持:“嗯,我在车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