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的音乐吵得脑袋疼,颜沐到外面透了会儿气,晚风徐徐,已经入秋了,热情似火的夏天被荒芜悲凉的秋天取代。
天台的风吹得很舒服,昏沉的头脑清醒许多,可她出来的时候没拿外套,裸露在外的胳膊被夜晚吹得有些凉。
颜沐转身,准备回去,突然肩膀一暖,她怔了下,看到披在她肩膀上的白色西装外套。
“看你半天还没回来,我猜你会在天台,”季枕收回手,“你高中就喜欢往天台上跑。”
颜沐看着肩膀上的衣服,“不用,我不冷——”
“穿着吧,”季枕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无奈地笑了下,“胳膊上都起鸡皮疙瘩了还说不冷。”
颜沐皱了下眉,不好为着一件外套推搡来推搡去,“回去吧。”
“陪我在这站会儿吧,”季枕走到她旁边,双手搭在栏杆上,“我可能很快就要回美国了。”
颜沐想起那个女人说的话,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无意打听别人的隐私,她应了一声。
季枕的声音很低落,“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以为能靠自己闯出点什么,这一年钱花了不少,但什么成绩也没做出来。”
“也许我就该做个事事被人安排好的木偶。”
颜沐不怎么会安慰人,只能干巴巴地说:“你已经很优秀了,慢慢来吧。”
季枕盯着她灵动美丽的眼睛,突地笑了:“这么多年过去,你安慰人的功力一点儿也没长进啊。”
“……”
“回去吧,”季枕说,“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刚刚只是深夜emo.”
颜沐:“嗯。”
夜色浓稠,天台没有灯,已经黑透了,颜沐打开手机手电筒,白色光线照亮脚下的路。
季枕敛下眸,状似好奇地问了句:“你们闹了什么矛盾啊?”
“没什么。”
“我说不定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颜沐站定脚步,抬眸看他,“我不想说。”
季枕的笑容僵了下,随即耸了耸肩,“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
季枕语气温和:“如果有时候需要帮助的,你可以随时来找……”
他的话还没说完,感觉身侧的人突然停住脚步,他顿了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宽阔的天台上,陆延城手中拎着黑色外套,仅有手电筒和附近楼顶散发的灯照着,昏暗的光线掠过他的眉眼,他眸色沉沉,如同浓雾中走来的阴间使者。
三个人同时停下脚步。
陆延城和颜沐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磕碰了一下,颜沐便立刻错开了视线,抬腿想要绕过他。
肩上突然一凉,随后被携着檀香味的昂贵布料裹住,陆延城将白色的西装外套扯下来,递给季枕,“季先生,你的衣服。”
季枕皱起眉,没有伸手接,陆延城冷笑了下,将衣服直接扔到他的怀里,“晚上冷,季先生还是穿着吧。”
说完,他把颜沐带到怀里,闻到她身上浓浓的酒味,蹙起眉,“又喝酒了?”
颜沐想从他怀里退出来,他却加重了力道,她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神警告他别乱来。
陆延城眸中笑意稀薄,看向季枕,“季先生可以先回避一下吗?我有事要和我太太说。”
他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但话中上位者的威严毫不掩饰,季枕甚至要以为他如果不走,陆延城会让保镖把他拖走。
可他仍是没动,对上陆延城的眼睛,“你看不出来她不愿意吗?”
陆延城的目光因为他的这句“她不愿意”彻底沉了下去,怒极反笑,声音森冷得让人如坠冰窖。
“季先生是觉得最近的生活过得太顺利了吗?”
第48章 软禁
颜沐的身体震了震,难以置信地看向抱着她的男人。
在外人面前,他始终是温和冷漠的,极少动怒,或者说极少有事值得他浪费情绪,就算真的动怒也是轻描淡写的,这样不符合他身份的明晃晃的威胁,不像他会做出的事。
可颜沐心底竟不觉得违和,好似他原本就该这样,自从上次冷战时他强吻她,颜沐就隐隐觉得褪去那层温体贴的表皮,实际上的他让她捉摸不透。
陆延城一袭黑衣,如同暗夜使者,强势地箍住她的腰,居高临下地淡睨着季枕,“季先生如果实在空闲,有闲工夫来插手我的家事,我不介意让你忙起来。”
夜色浓稠,晚风微凉,明明暗暗的光线并不清晰,却把强与弱的对比明显得照出来。
季枕脸色苍白,看着眼前的男人,孑然一身,却仿佛身后张扬着千军万马般凌冽的气场。
前不久,在美国遇见陆延城,颜沐不在,他不用隐藏卑劣的心思,试探地问他两人离婚的事是不是真的——
回国的原因很多,如果真要算,得知颜沐和陆延城要离婚,算是其中的导火索。
那时他还在纠结追求梦想还是按照母亲的意愿留在美国,回国考察的时候,借住在好友家,看到好友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文件。
本是随意一瞥,目光突地一顿,这是颜沐和陆延城的离婚协议。
他知道好友是陆氏集团总裁的私人律师,也知道这位陆氏集团的总裁是她的丈夫,他并没有想破坏她的家庭,可陆延城要和她离婚,这是不是说明他们的关系并不好?
季枕跟随母亲回季家后,知道上流社会的婚姻大多数是利益结合,和感情深厚没有多少关系,她和陆延城会不会也是这样?
季枕的目光落在“离婚协议书”这五个字上,手指微微颤抖,前段时间他回了趟临西,想去找她,可她早就搬家了。
他动用所有的关系网,查出她居然是南城颜家的孙女,嫁给了北城陆家的下一任掌权人。
他早就猜测两人只是没有感情只有利益的联姻,这份离婚协议几乎做实了他的猜测,她那样灵动美丽的女子,不该埋葬在一段死水般的婚姻里。
他会将她从地狱中拯救出来!
打定主意,季枕回到美国,不顾母亲的强烈反对,来到北城,重头开始。
等他把事情安排好,制造一个没有破绽的偶遇和她见面,暗戳戳地打探她的婚姻状况,叶清瑶却说她和她的丈夫很相爱。
怎么可能!相爱的话怎么可能会要离婚!
他套过好友的话,好友闲聊般道:“我看我老板不想离,是老板娘的意思,有钱人的婚姻啊,谁知道呢。”
是她要离婚,是她不想再待在那潭死水里,季枕以为是叶清瑶误会了他们的关系,他利用工作室的事想要和她多点交集,她却一次次地表明她有多爱她的丈夫!
季枕想不通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陆延城到底有什么值得她爱!他无数次幻想被她深爱的人如果是自己,那该多好,可是看着面前的男人,他不得不承认,一股名为自卑的情绪油然而生。
跟在生意场上厮杀多年的陆延城相比,他显得那么幼稚、弱小。
他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威胁,他心底清楚得很,他如果想,就连父亲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整个季家都会陷入万劫不复。
喉咙涌上一股腥味,季枕的面色越来越白,他强撑着嘲讽道:“陆先生也就只会仗势欺人了。”
“有权有势才能欺负人,”陆延城嗤了声,“离有夫之妇远一点,不然整个季家都要为你的愚蠢买单。”
“陆延城你别说了!”颜沐看着季枕煞白的脸色,冲他怒吼,他今晚是疯了吗!不是刚找过私人律师商量离婚的事,现在又缠着她做什么?
黑眸里压抑着翻滚的怒火,陆延城低眸看着怀中的女人,她为了维护季枕朝他发火?
颜沐咬着唇,“有什么话我们去车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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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沐你可算回来……陆、陆总?”
范文斌震惊地看着陆延城搂着颜沐朝卡座走来,差点怀疑是夜店里的灯光太暗,他出现了幻觉。
这他妈……
谁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颜沐怎么会和老板在一起???
她不是有老公的吗!
陆延城捞起颜沐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对着叶清瑶道:“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叶清瑶:“……不麻烦不麻烦。”
颜沐不愿叶清瑶担心,“我去跟他把话说清楚。”
叶清瑶:“……啊,嗯好。”
陆延城的眉眼一沉,拉着她的手腕往外走。
已经是深夜了,走出夜店的大门,聒噪的声音远去,颜沐被他拉到车上,车子很快启动,行驶在川流不息的公路上。
挡板升起。
颜沐甩开他的手,冷声质问:“陆延城,我话说的很清楚了,你今晚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欺负我的朋友?!”
欺负?
陆延城刚压下去的火被她这副维护的姿态激了起来,他抿了下唇,克制着愤意,心平气和道:“季枕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简单,他不是好人。”
“不关你的事!”
陆延城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黑眸格外炙热,强压着想要欺负她的冲动,“他配不上你的喜欢,你知道他的家庭有多复杂吗?你如果和他在一起,你会承受很多你本不需要承受的麻烦。”
他又找到了留下她的理由,那天听到她和她母亲的对话,他抽了一晚上的烟,告诫自己不能像沈青砚一样禽兽不如,利用权势强迫她留在他身边。
他知道许婧那段时间有多痛苦,简直像行尸走肉一样,他怎么能让她也变成那样。
那双灵动美丽的眼睛就该是笑着的,不该有任何的伤心痛苦。
所以他说服自己放过她,她搬家那天,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克制着把她锁起来的冲动,他盯着聊天背景图上他们的合照,她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乖巧地窝在他怀里,仿佛全身心都属于他。
像沈青砚强行留下许婧一样对她,她早晚有一天会变得像许婧一样心灰意冷,冷硬无比,她会痛苦、难过。
他想,既然如此就放过她吧,她给他过生日那天,他吹蜡烛许的愿不就是希望她永远快乐,如果季枕……如果他真能让她幸福,他放手就是了。
他今天把私人律师喊来,本是想修改离婚协议,多给她一些财产,她要和颜家断掉关系,遇事没人给她撑腰,那他来做她的后盾,如果季枕敢欺负她,他一定会把他弄死,再把她抢回来。
律师按照他的意思把离婚协议改好,他盯着“离婚”两个字,久久未能落笔,章文渊走了进来,把调查的资料递给他。
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颤抖,“啪”的一声,钢笔被扔到桌面上,滚到了地上。
季枕的家世复杂,他只是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子,同父异母的兄弟姐们就有几十个,他父亲曾被传出猥亵儿媳的丑闻,他母亲的名声也很差,她最不喜欢处理这种琐事,如果和季枕在一起,肯定会很烦。
更何况,季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前几天还陪相亲对象一起逛街。
季枕根本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