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故事没有逻辑,她不知道叶清瑶怎么拿到的请柬,也不知道她怎么带着自己混进去没有被安保人员发现,两人坐在教堂的木椅上,看着站在红地毯尽头的新郎。
——是陆延城,明明梦中她不该认识他,但看到他的那刻,头脑里条件反射地蹦出了他的名字。
他穿着裁剪得体的黑西装,举手投足间皆是矜贵公子的优雅,温和淡然地看着红毯上的新娘。
颜沐以一种无关的第三人视角,看着新娘款款朝他走来,他淡笑着掀开新娘的头纱,俯身亲了下来。
梦中是看不清新娘的脸的,她不知道新娘是谁,只知道很美,站在他旁边特别般配,绅士淑女的具象化。
心底浮现密密麻麻的酸涩,颜沐听到后排的嘉宾说两人门当户对、相识多年、有着共同的成长环境和好友圈、还是大学同学,两人喜结连理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
“陆延城!”梦境完全不受控制,她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喊了他的名字。
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这是谁啊?有人认识吗?”
“她怎么混进来的?”
“安保部门呢?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来砸场子的吧!”
“……”
四面八方都是鄙夷目光,颜沐看着梦中的自己什么也不顾,直直看着被新娘挽着臂弯的男人,他终于朝她看了一眼。
冷漠、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是看陌生人的眼神——颜沐心脏绞痛得快要窒息,想到这样的眼神,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要……不要……”
“陆延城……老公……不要……”
“不要……”
睡梦中的颜沐心脏不停抽搐,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一只可怜的小虾米,身体止不住颤抖。
“颜沐?颜沐?”陆延城是被颜沐的口中的呓语吵醒的,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她身体在颤抖,他立刻打开落地灯,看着她双手环抱在心口前,双腿蜷着,像胎儿蜷缩在母体里的姿势,因为这样最有安全感。
颜沐猛地从梦中醒来,艰难地睁开眼,一只温热的手掌先一步挡在眼前,陆延城低声说:“光线会刺到眼睛,你先适应一会儿。”
“嗯……”缓了几秒,颜沐清醒过来,但梦中的感觉却挥之不去,酸涩难过的同时有几分内疚,为什么会做老公对自己不好的梦?
明明老公对她是这么的体贴温柔。
“老公,我好了。”
陆延城松开手,将她搂在怀里,柔声问:“做噩梦了?”
“唔。”
“梦见什么了?”
颜沐:“……不记得了。”
陆延城看着她眸中闪过的心虚,目光沉了片刻,什么也没问,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安抚受惊的猫咪。
颜沐见他没有追问,心底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要是老公知道自己这么想他该多伤心呀。她躺在陆延城怀里,平复梦中的慌乱不安,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回想那个冷漠的眼神。
“老公。”她轻声喊他。
“嗯?”
“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颜沐问。
卧室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微弱,静谧柔和,陆延城动作一顿,低眸看着她白皙的脸蛋,“你很想恢复记忆?”
之前颜沐想恢复记忆的欲望并不强烈,因为丢失的记忆并不怎么影响她的生活,只是偶尔会有些迷茫,但这个梦让颜沐意识到她非常想弄清楚她和陆延城以前的事,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心理学上认为,梦境并不都是毫无逻辑的,而是人大脑皮层潜意识的映射,某种程度上反应了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想,”颜沐低声说,“我想知道我们以前是怎么相爱的,还有颜家的事也想知道。”
陆延城敛下眸,眼神幽深,“早晚会恢复的,不要着急。”
“嗯,”颜沐抱着他腰的力道收紧了些,“等我恢复记忆,记清楚我们以前的事,一定会更爱老公的。”
陆延城喉咙莫名浮上淡淡的涩意,骨节分明的长指穿插在她发间,黑眸缓缓转沉,然后慢慢恢复平静。
等她恢复记忆……
还会跟他离婚么。
-
颜沐醒来后没有再睡,看了眼时间,距离四点还差十五分钟,她打了个哈欠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窗外的天空泛着淡淡的蓝灰色,整个城市都在沉睡。
打开电脑,接着做睡前没完成的工作。
高中时期,颜沐其实不算是特别勤奋的那一类学生,至少跟班里的第一名没法比。在整个班级都大肆补课的时候,她从未补过课,也很少在家里学习,老师布置的任务都在晚自习就完成了。
班主任不止一次批评她不求上进,不想着争取考第一名,颜沐觉得第二名第三名也挺好的啊,只要能保持住不就行了,反正不出意外的话年级前十都能上top2.
她一直是一个不喜欢逼自己的人。
没想到高考都没吃的苦,工作之后吃上了,颜沐感慨地叹了口气,转念想到陆延城有时候出差也是这个点就要起床赶往机场,顿时觉得全身打了鸡血。
刚睡醒,头脑比熬夜要清醒许多,工作效率提升不少,到了快七点的时候,颜沐已经把这一板块的任务完成了。
还剩三个板块,去掉加班的时间,这周辛苦一点应该可以完成。
点击保存,关掉电脑的那刻,颜沐长舒一口气,心底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
她回去洗漱,顺便叫老公起床,却发现陆延城不在卧室,颜沐皱起眉头,去客厅找人,看到正好从厨房出来的陆延城。
“先去洗漱。”陆延城扫她一眼,将手中的餐盘放下。
颜沐看向餐桌——
她爱吃的小笼包、需要熬制一个多小时的甜粥、两颗煎蛋、培根、还有柔软的面包片。
中式西式的都有,很是丰盛。
平时的早餐一般是三明治和牛奶,而今天——
她四点从卧室出来的时候,以为被她吵醒的陆延城会继续睡,没想到他居然起床做早餐。
颜沐眼眸动了下,有股暖流涌入心间,随即蔓延出阵阵甜蜜。她冲他一笑:“辛苦了老公。”
“去洗漱吧。”陆延城淡声说。
“嗯!”
-
颜沐变得很忙——白天上班,晚上忙工作室的事,本以为这一批合同写完就结束了,结果季枕给她发了新的资料,歉意道:“这是到北城的第一个艺术展,许多都要重头开始,辛苦你了。”
说完,就给她的支付宝转了十万块。
颜沐知道这个艺术展对季枕来说多重要,责任心和金钱的驱使下,她应下了,开启了疯狂加班模式。
因为她熬夜会影响到老公的睡眠,颜沐便在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说这几天晚上睡书房,陆延城听后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颜沐忙着解释只是这几天而已,他最终没有说什么,嗯了声算是答应。
洗完澡,颜沐纠结着该怎么和陆延城说她得在书房多住一段时间,向感情经验丰富的叶清瑶咨询,叶清瑶指责她没苦硬吃,安心当她的贵妇不好么。
颜沐在她面前不用隐瞒,把心底的实话说出来:“我不想有一天我们的关系曝光,大家都觉得我是个只能攀附男人的菟丝花。”
“再说你也不经常因为工作连轴转,作息颠倒,我辛苦一点没什么。”
“我是因为穷啊,”叶清瑶不满她的妄自菲薄,“你怎么就菟丝花了?你以为清大本硕是很容易就能做到的吗?哎不是,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上进了?”
颜沐垂下眸,扯开话题:“快教我该怎么办?”
叶清瑶思考片刻,回她三个字:“美人计。”
于是洗完澡,颜沐从浴室出来,换上性感的吊带裙,和陆延城完成今天的晚安吻。
前几天她太忙了,只有简单的轻啄,今晚打定主意要把陆延城哄高兴同意自己再住几天书房,颜沐亲的很投入。
陆延城被她撩起欲念,掐着她的后颈重重吻下来,舌尖细细描摹她的唇形,牙齿轻轻啃咬着,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
“老公,我跟你说件事。”一吻结束,颜沐喘着粗气,坐在陆延城的大腿上,仰头看他。
男人的气息也有几分紊乱,眸子里藏着几分还未褪去的欲念,哑声问她:“什么?”
“就是……就是我得再加班一阵子,这段时间还要在书房睡。”
话音落下,卧室陡然陷入一片死寂。
陆延城眯起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颜沐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立刻软着嗓音解释:“这是季枕的第一个艺术展,要做的准备工作比较多,大家都很辛苦,我也不能掉链子呀。”
说完,她轻轻晃着他的胳膊,眼巴巴地望着他,希望他不要生气。
四目相对,一个软糯可怜,一个面无表情。
似是无声的僵持。
几秒后,陆延城淡淡开口:“推掉。”
“不行。”
虽然预料到她大概率会拒绝,陆延城没想到她会脱口而出,毫不犹豫地拒绝。
只为了给季枕卖命。
陆延城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重复道:“推掉。”
他的眼神很淡,语气也淡,但也难以掩盖强烈的压迫感,颜沐明显感觉到他生气了。
颜沐无措地看着他,手指攥着他的袖口,咬着唇解释:“真的不行,我已经答应过季枕了,而且他已经把钱转给我了,我不能出尔反尔。”
出尔反尔。
上周日她趴在他怀里,软着嗓子说这周六要和他约会,但到了周六她什么也没提,完全不记得跟他有过约会的约定。
口口声声说的晚安吻,想起来亲一次,三秒结束,又回到书房里替季枕卖命。
陆延城自嘲地勾了下嘴角,等她恢复记忆大概率还是会和他离婚。
喜欢的人——不管是谁,反正不会是他。
婚前他们本就约好了互不干扰,是他管多了。
她愿意接就接吧。
陆延城的目光和语调恢复了温淡平静:“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