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惗小声说:“我也是第一次。”
“习惯就好,”邓惑拍拍他,友善安慰:“你拍的正剧多,以后感情戏迟早有吻戏。”
纪惗闷闷看她。
服务员们倾巢而出,端着珍馐美味在酒桌旁穿梭。
邓惑回去换了身正红色的敬酒服,助理提前布置了一小桌饭菜。
“等会儿是体力活,”小吕说:“我有经验,我表哥上次饿出低血糖了,姐你先垫两口。”
她会意照做。
“圈子里来的人多吗?”
“有点多,大半是电视圈的,电影导演制片人也有不少。”
小吕想起什么,又说:“刚才我好像看见沈教授了,他和邓伯伯认识?”
邓惑无奈道:“我爸去年开始读老年大学,人家去公益讲课过。”
也是巧,这都能碰上。
她没有发过邀请函,但纪惗那边人脉很广,以沈鹤书的声誉地位,被邀请理所应当。
物理学在最近几年渐渐变得接地气起来。
很多综艺会做科普环节,科幻电影导演也需要这样的专业顾问。
认识沈鹤书时,邓惑才21岁,刚接到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主角。
她需要出演少年班的物理天才,但作为艺术生,其实对这种人物的气质揣摩和生活方式都不太熟悉。
电影导演刚好请了好几个顾问,安排她去做人物采访,还提前帮忙打好招呼,让她去每个顾问家里做做客,可以适当拍照。
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24岁时,她又饰演民国抗战剧里的女科学家,要在战火里攻破军用材料的瓶颈。
那个电视剧本来面向人群是五十岁往上的中老年人,但康杜导演把老套的情节拍得环环相扣,每个小反转都能让人大呼过瘾。
也在那一年,她拿到电视剧的第一个金奖,凭知性冷静的形象小火一把。
认识沈鹤书七年,邓惑不是傻子,能在某些时刻察觉到他的凝视。
那种凝视里并没有令人厌恶的欲望,但也并非来自友谊。
她谨慎地保持距离,对方清晰觉察,便也仅是保持着客气的朋友关系。
匆匆扒了几口饭,助理递来西柚味漱口水,邓惑进入商务应酬状态,和纪惗一起和各桌客人谈笑。
她的笑容很快就有点绷不住了。
郭宗华老师今儿喝得有点上头:“你两也有今天!”
纪惗眼疾手快地把酒换成果汁。
“老师您喝点这个。”
他们的大学老师一点没变,喝酒都是按瓶吹的。
山东女人当真能屈能伸,演得了小女人喝得趴老爷们。
邓惑冷静地想,前段时间她去大学给恩师庆生,送的那两瓶白兰地估计已经见底了。
老师您的肝还好吗。
“明明大学四年是我看着过来的,”郭宗华不满意道:“邓惑就知道刷学分,舞蹈室里跳舞能跳一宿,我没见她跟谁谈过。”
“还有你,纪惗,拍戏缺课多少回?”她把杯子一掼:“也就我跟其他老师惯着你,不然检讨都得写八百篇!”
纪惗无可奈何:“老师您少喝点儿……”
张语冰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我劝的,大喜的日子庆祝下咋了。”
纪惗无语地横他一眼。
“我觉着你两不像谈过恋爱。”郭老师撑着头道:“我不信,再亲一个我看看。”
张语冰猛竖大拇指,其他人也振奋起来,大声赞同。
纪惗耐着性子哄:“您这……”
邓惑勾着脖子就亲了过来。
西柚味泛着薄荷的冷意。
他哑然失神,被亲得气息不稳,仍不敢回抱她。
第一回 还算生涩,第二回已经熟门熟路。
她亲得温柔缱绻,他不敢回应。
明明是唇浅碰一下。
纪惗只觉是春风拥入满怀,话语思绪尽数空白。
邓惑松开胳膊,得意洋洋地看着老师,像在展示作业。
“您看着真吗?”
郭宗华抹了把脸,有点难以置信。
“你们两大学那会儿真谈了?我居然没看出来?”
某人扬起尖子生特有的胜利笑容。
第17章 补偿
终于敬酒到沈鹤书这一桌。
今年有两部科幻电影都叫好又叫座,有关飞船和量子场的相关设定都与他有关。
旧一代导演里有很多老油子,身上都沾着些中年男人特有的傲慢自大。
他们在看见沈教授时,神情会难得地敬畏起来,知道对方是正经读书人,年纪轻轻三十多岁就是博导,搞不好还会是最年轻的院士。
沈鹤书戴着银质圆框眼镜,穿得素净。
媒体从前形容他,如同沉静皎洁的月亮。
亲眼一见,这话太贴切不过。
他看见新婚夫妇时,礼貌又客气。
“恭喜,祝你们幸福长久。”
邓惑得体道谢,和纪惗一起敬酒。
康杜热情洋溢地和他两轮流握手,更多是对接下来戏约合作的兴奋。
旁边有导演打趣道:“沈教授今年还是一个人啊,要不要我也介绍一个?”
“别乱点鸳鸯谱,人家有在等的人。”
沈鹤书摇一摇头。
“等不到了。”
纪惗半托酒杯,已是薄醉。
“那就别等了。”他笑起来:“去拜拜雍和宫吧,挺灵。”
邓惑先前敬到闻希瑜那桌都坦坦荡荡,这会儿莫名心虚。
她和沈鹤书之间没有过暧昧,但互相赏识很深。
工作狂能在第一秒就嗅出来同类。
他们是同一种人,一旦确定了目标,就会心无旁骛地拿命去追。
还在读小学时,班里大多数人都听不懂《夸父追日》,觉得这故事完全不讲道理。
追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喝点水看看电视,没必要追到精疲力尽,累到连江河都可以一口气饮尽。
邓惑那时候还是个小胖妞,动画片好看能忍着瞌睡看一宿,咪咪虾条好吃就直接干一长条。
邓父作为教育工作者有点看不下去,谆谆教导着女儿,陪她练书法下围棋,培养耐心定力。
“宝贝儿,最高级的快乐是去追求你个人的境界提升,去达成你人生的高度。”
“就比方说你四十分的英语卷子,攀登高度的空间就非常充足。”
直到她决定像母亲一样投身表演事业,脚步越来越坚定,身后便也渐渐空旷。
她跑得越来越快,昼夜不停,艺考,本科,然后是一个又一个渺小的角色。
朋友同学都在陆续结婚生子,共同语言不断变少。
孤独感在内心深处弥漫,冷的像冰,仍无法让她停下。
那时候遇到沈鹤书这样的学者,是一种珍贵的激励。
她提问,学习,经由他去看科研学者们枯燥如南极长夜的人生,愈发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换桌敬酒的空隙,邓惑状似无意地打岔。
“你没个前女友过来?”
“没有。”纪惗偏头:“那谁是你前男友?”
“算老师,或者战友吧。”邓惑说:“我以前朋友不多,他可以算一个。”
现场人声鼎沸,很多人都在借机互相认识,吃吃喝喝聊得很开心。
几家媒体和新婚夫妇的公司合作深厚,知道什么能发,什么不能。
他们挑选了不同的选题,现场拍摄人们对这对夫妇的祝福和看法。
大多数宾客都只了解其中一方的故事,会面带怀念地讲一讲他们小时候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