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疑惑薛瞻的用意,低头扫了眼名片上的字。无非就是薛瞻在他自己家公司里的总裁职位,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许佳宁想不通,也就随着高中的印象,揣度薛瞻的用意。
大概就是用具有权势的身份威慑她,又或者是一种明晃晃的炫耀。
好自恋的男人。
也不知道和薛瞻这种人做朋友的商总,实际上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这样的想法之下,许佳宁不禁冲着商叙多看了几眼,眼里的情绪逐渐变得复杂。
饭后,商叙先一步回去开会。
许佳宁和温舒白往外走时,踌躇一阵,终于还是说出了心里话:“舒白,我想提醒你一句,就算是商业联姻,也要记得防范点。”
“我防范谁?”温舒白茫然反问,悟了几秒,才道,“商叙?”
许佳宁不否认。
“佳宁姐,你之前明明不这么说的。”温舒白不解。
“那是因为我这才发现他和薛瞻的关系确实非常好。”许佳宁急道,“薛瞻,就是我高中时遇到的那位啊。能跟薛瞻做朋友,我怕他也是不靠谱的。”
终究是在商氏集团大厦里,许佳宁讨论商叙的内容,都刻意压低了声音,甚至不会去提到他的名字。
“薛瞻?”温舒白回过神来,“等等,我应该见过他的,人很热心,我对他印象还不错。你说的那个莫名其妙的人,竟然就是他?”
许佳宁正以为温舒白会立刻顺着她的话,对商叙提高警惕。
但温舒白没有,反而是有点疑惑地推断着:“不对啊,如果薛瞻真是那种人,商叙才不会和他做朋友。”
“你这么了解商叙?”许佳宁终于忍不住幽幽问道。
温舒白一时无话。
她确实不够了解商叙,左右两个人认识都不会超过一个月。可她的第六感确实又总在不自觉地倾向于信任他。这种信任随着一次次短暂的相处,在一点点筑牢根基。
“可商叙一直都在帮我。”温舒白坦诚道,“我反而觉得,你跟薛瞻是有误会在,他递名片或许是有话想对你说呢?”
“谁要跟他说话啊……”
许佳宁口上念叨着,可实际上,名片确实被她收到了上衣口袋里,并未扔掉。
“咦?你怎么这种语气?”温舒白就像发现了新大陆,突然察觉到许佳宁对薛瞻有点不一样,“你跟薛瞻在高中的事,是不是另有隐情,一直瞒着我啊?”
许佳宁一直在她面前控诉薛瞻,显得很介怀。
温舒白之前只当是仇太深,可刚才一听,又觉得许佳宁隐隐带着点幽怨,又或者委屈在,不禁好奇了。
但许佳宁不给她追问的机会,忙摆手道:“行了行了,我不管你和商总,你也别在我面前提薛瞻。”
这种逃避态度,更让温舒白觉得里面有事。但许佳宁溜走太快,还岔开话题,顺利躲了过去。
*
山不动人动,薛瞻对于许佳宁的寻找,多日来从未停止。
薛瞻派了人在陈家附近还不够,他自己周末也经常去陈家。
当年赔偿金下来之后,陈家富裕很多,虽然恋旧仍住在老小区,但有了闲钱,可以四处多走走。
陈南星的父母外出旅游,陈家只有陈南星一人在家,自然是连门都不给薛瞻开。
陈家住在一楼,薛瞻直接守在楼栋门口,可陈南星躲他,压根不出门。
他一直等到天黑,自知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难免落寞,上车准备离开,却看到一位迎面走来的老人突然倒地不起。
薛瞻连忙下车询问情况,老人的爱人也不知老人是怎么回事,只说要打120,然后回家找儿子。
“120急救车过来也需要时间。”薛瞻冷静判断,“救人要紧,我直接送他去医院。”
对方赶紧道谢,薛瞻则和司机一起把人抬到了车里,带着他们去往最近的医院。
到了医院才知道,老人倒地是突发脑梗,好在送医及时,并无大碍。
薛瞻付完医药费,回到病房看见人醒了,也就安下心来,准备和司机一起离开。
谁知病床上的老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激动地问他:“你是……你是薛瞻吗?”
“我是,您是?”
薛瞻回过头,正对上老人的眼睛,他添了不少白发,可样貌没有太大的变动,方才昏暗中看不清,此刻在病房的灯光下,倒是有几分眼熟。
“我是陈南星的父亲,从前在佳宁家的花店,我们见过几面的。”陈叔说道。
旁边给丈夫倒水的陈婶也反应过来,惊讶地望着薛瞻。
薛瞻终于有印象了,也因此对他们更客气了些,随着许佳宁的习惯称呼他们:“陈叔陈婶,原来是你们。我刚才已经付完医药费了,也充了些钱,您安心住着养病。年纪大了,还是多注意点好。”
“薛总,怎么能让你花钱呢?”陈叔连忙推拒,“我家现在也能负担得起了,家里有存款,儿子也有工作有收入。”
薛瞻摇摇头,望着他们淡然一笑,温声道:“这点钱不值什么,不用放在心上。就当是……我想为许佳宁尽一份心吧,我知道当年你们家经常去花店,帮了她们母女很多。”
陈叔瞬间就明白过来:“薛总,你是为了佳宁才找来我家的吧?”
“是。”薛瞻点头承认了,“我知道当年我父母买地开发的事了,想找到许佳宁说清楚。”
“我们去外地旅游了,我儿子在家,他没见你吗?”陈叔问起,但没等薛瞻回答,他就低下头,轻声道,“你应该已经见过他了吧?他没跟我们说,却在电话里提醒我们别接陌生来电。”
陈南星摆明了是在躲薛瞻。
“见过一次,可他不愿意再见我,也不愿意帮我传话。”薛瞻神情沮丧,心里隐隐不安,“到了现在,我真不知道许佳宁还能怎么看我……”
听出他话里的无力感,陈叔跟着想起往事,不由道:“佳宁很恨你。”
“我父母做这种事,她是该恨我。”薛瞻自嘲道。
“可她恨你却不全是为了这个。”陈叔心里挣扎很久,还是决定对薛瞻说出实情。
薛瞻今晚没认出他,依然选择仗义相救,而他明知儿子做下的事,却迟迟没有告诉薛瞻,这对薛瞻和许佳宁都很不公平。
陈叔张了张口,继续道:“其实佳宁这丫头一直以为,你跟你父母是一样的立场,你支持薛家开发那片地,支持拆除花店,她这才恨你。”
薛瞻终于愣住了:“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陈叔叹了口气,脸上闪过后悔和不忍:“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了,我儿子陈南星当年跟你谈过一次。他把那次你说的话录了下来,剪辑后当着佳宁的面,放给她听。当时佳宁还病着,听完后就加重了。”
当年跟陈南星的谈话?
时隔多年,薛瞻还是想了起来,是那天他去花店找许佳宁,撞上陈南星时,陈南星问过他一些奇怪的问题。
“他……”
算计了自己,又惹许佳宁难过,薛瞻心里终究不舒服。
“你也别怪陈南星。”当着薛瞻的面,陈叔还是选择维护着儿子,“他这个人有点轴,可心不坏。薛家做的事都已经是板上钉钉,当年那种情况,说实话我也看不准你对佳宁的喜欢能有多少,又能持续多久。”
“可今天,看到你时隔这么多年,还想要找她,我就知道,你是真的很喜欢她。”
病床上的陈叔望向薛瞻,想到一直坚持不谈恋爱的许佳宁,或许她也是心里一直没放下薛瞻。
“薛瞻,我会帮你给佳宁传话。”陈叔道,“当年的事,她有权利知道全部的真相。”
薛瞻给陈家留下联系方式而后离开病房,陈叔说到做到,给许佳宁打去了电话,将当年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许佳宁。
许佳宁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只道:“我知道了,谢谢你,陈叔。”
这么含糊的一句回话,还真让陈叔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该怎么给薛瞻回电话了。
他心里正为难着,陈南星来了,满眼担忧:“爸,我妈打电话说你突然倒下,被送来医院,真吓坏我了。”
“我没事。”陈叔摇头,顿了顿,又很干脆地告知他情况,“是薛瞻送我来医院的,我把你做的事跟他说了。”
“爸!”陈南星惊慌失色,神色烦躁又恼火,在病房里仍忍不住抬高声音,“你这不是害了佳宁吗?好不容易过上平静的日子,薛瞻一来……”
“你别说这些话,我心里有数。”陈叔打断儿子的歇斯底里,“南星,这么多年,我也知道你的心思。这件事上,你存了多少私心……为了佳宁好,还是为了佳宁不跟薛瞻在一起?”
心思全都被父亲曝露开后,陈南星反而无话了。
只听到父亲在问自己:“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许佳宁的?”
陈南星突然哽咽起来,说话时声音微小,可又是毫不犹豫的:“从那晚她劝我,从我手里拿走美工刀开始。”
“许佳宁是世上最美好的存在。我没资格跟她在一起,但我爱她。”陈南星第一次袒露内心,“这种爱,不比薛瞻少。”
他从来不敢追求许佳宁,甚至连爱意都不敢宣之于口。
他打算一辈子都不让许佳宁知道。
“我只想看佳宁过得幸福,她跟谁在一起都好。”陈南星有些偏执地回道,“但就是不能是薛瞻这个人。”
“为什么不能是薛瞻?”陈叔长叹了一口气,“你接受不了薛瞻,就能接受其他人跟佳宁在一起吗?”
忘不了,忘不了看到陈南星保存了许佳宁与她同学的合照,可又在后来小心裁剪,只留下许佳宁的那一半。忘不了陈南星这些年总让他朝段静秋打听,只为了探听许佳宁有没有谈恋爱。
陈叔早发现了,陈南星在事关许佳宁的问题上有点病态。
他不可能与许佳宁在一起,这是早就注定的事。然而他还是留有他的私心。
对于许佳宁的幸福,陈南星虽然有一个虚幻的概念,却受不了看到她身边有别的男人。
许佳宁一直没谈恋爱,才是陈南星保持安静的原因吧?
如果许佳宁谈了,他有很大概率会像针对薛瞻一样,去搞砸许佳宁与其他男人的恋爱。
“南星,这些年,你一直让许佳宁放下,那你呢?”陈叔把一切都戳穿,想让陈南星醒过来,“你什么时候能放下执念,能意识到,许佳宁一直只喜欢薛瞻呢?”
“一直只喜欢薛瞻”,真是深深刺痛陈南星的字眼,也是他一直回避的事实。
“放下吧,南星。”陈叔劝道,“让许佳宁自己去处理这些事。”
而无论陈南星放没放下,许佳宁都已经知道了那部分真相。
后面如何发展,只看许佳宁与薛瞻自己。
*
2023年9月28日,农历八月十四。
温氏集团近期出了些事,为了稳住股价,温舒白与商叙的婚礼被正式提前到这一天。
伴娘与伴郎的人选,好像都是早就知道的事。许佳宁先到,而薛瞻公司有事,要迟一会儿才来。
离婚礼开始的时间还很早,不断切换的BGM在朗锋酒店的婚宴大厅中回荡,四处都弥漫着婚礼的喜悦氛围。
许佳宁看向穿着一身洁白婚纱的温舒白,感觉她像是单纯而美好的天使,与商叙聊天时总是笑着的状态,明显是有好感。
仪式还没开始,许佳宁穿着伴娘服坐在席位里休息,一同赴宴的母亲段静秋发出感慨:“舒白的人生大事算是定了,但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结婚的样子,也不知道你将来的另一半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