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晓闭了闭眼睛,什么都没说。
现在这个时间差不多是晚高峰,马路上拥挤的车堵的像是停车场。
许知晓到了医院门前,打不到车,她又自顾自地往前走了一个路口。
身后的脚步声一直没停,默默地跟着她,她也没有回头。
这个路口靠近一家酒吧,酒吧门口围着一圈人,沸沸扬扬的,很是热闹,许知晓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想避开。
喧闹的人群却突然空出中间的区域转而向四周散开,许知晓躲闪不及,一下子被挤入人群中。
周边喊声震天,许知晓身体尚没有完全恢复力气,被人挤来挤去的,不适地皱皱眉头。
然后左手被一下子牢牢抓住,把她拉出了人群。
宽大的,手心微微发凉。
许知晓抬起头,是季攸宁。
季攸宁把她带出人群后,立刻松开了手,把她上下打量一遍,“没事吧?”
许知晓摇头,“没事。”
旁边的人群间突然爆发出一声声欢呼,高喊着:“嫁给他!嫁给他!”
许知晓看到在人群中央,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捧着玫瑰花单膝下跪,对面的女人捂着嘴喜极而泣。
似乎是相爱多年,异地恋终成正果,旁边的吉他手深情地唱出他们的爱情。
周边围绕的友人,和路过的陌生人都纷纷停下脚步,一起高喊着嫁给他。
仿佛空气中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这样高昂的情绪总是容易感染到旁人的,许知晓也不禁莞尔一笑。
然后不可抑制的,自然而然地在这一刻想到了霍长盛。
想起了他的求婚。
***
霍长盛大学毕业之后,接手霍父破败的公司,举步维艰,她经常一个月都见不到他一面。
经常在深夜时,才会收到他的短信,或者是电话。
疲惫的,有时说着说着话就没有声音了,她听着电话那头的呼吸声,他累的打着电话就睡着了。
最长的时间,两个月见上一面。
她有一次在家中赶稿,许父外出交流学习,她要赶一个期刊,却莫名的,突然感觉心口疼,她按了两下,深吸了口气定定神。
过了大约两个多小时,本来她以为已经消失的疼痛却好像是转移了,右下腹部忽然一阵阵的绞痛。
疼得她从椅子上滚下来,两眼一阵阵的发黑。
她颤抖着手指给霍长盛拨了一个电话,铃声一直响到断,都没有拨通。
她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打给唐衣曼,然后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过来时,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一直守在一旁的唐衣曼急忙问道。
许知晓转过头,脸色还有点苍白,她摸摸腹部,“没事,已经不痛了,我是怎么了?”
唐衣曼眼圈有点发红,扁扁嘴巴,还是能感到心有余悸,“急性阑尾炎,刚做完手术,我找了开锁公司把你家门撬了,你都昏迷了,吓死我了。”
唐衣曼揉揉眼睛,“我刚才找人又把锁换好了。”
许知晓握住她的手,轻轻地说:“谢谢你。”
这时,许知晓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霍长盛。
许知晓接起电话,“喂?”
她听到电话那头的霍长盛干涩沙哑的声音,“知晓,我刚才去跑项目了,手机刚充上电,怎么了?”
许知晓把手机紧紧贴着耳朵,声音温柔,听不出一点反常,“没事,你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霍长盛声音轻轻地,“都好,我就是想你。”
许知晓的眼睛里面都带着浅浅的笑意,她声音轻柔地回应他:“我也是”。
挂了电话之后,唐衣曼眼神复杂,“你为什么不跟他说你住院了?你知不知道你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
许知晓眼神清澈温润,“不要紧,这跟他没有关系。”
她是真的觉得不要紧。
没打通电话的那一刻,她承认心里面是有遗憾和难过的,但是她真的理解他,一点也不怪他。
霍长盛不是神人,无法未卜先知的了解那一刻她是急性阑尾炎,他不容易,她是知道的。
他们都是一样的年纪,他不分白天黑夜,呕心沥血,却从没有跟她抱怨过一句。
她当然体谅他,她不可能要求他在公司那等情况下,还要时时刻刻的兼顾着她。
这样对他不公平。
一直过了两年,公司总算慢慢地起死回生。
仿佛一切都有了转机。
那时他们24岁。
那是无比寻常的一天,一切的一切都是再普通不过。
许知晓也曾幻想过她的求婚会是什么样子,她也曾经有过许多天马行空的构想。
她在家里画画,霍长盛突然来了她家。
她打开门时,霍长盛穿的无比正式,身材挺拔,眼睛里面闪着光。
许知晓以为他刚从公司赶过来,“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
霍长盛点头,“有,特别急。”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给许知晓看。
“知晓,这是我的房产证。”
“这是我有的车。”
“这是我公司的资金明细。”
“这是我现在的所有财产。”
……
许知晓坐在一边,眼神静静地凝视着他。
霍长盛终于拿完了所有的材料,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单膝下跪。
“知晓,在我一事无成的时候,我不敢求婚,那样是在拖累你。”
“我现在也不敢说事业有成,但是我已经足以给你很好的生活。”
“我们,”他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结婚好吗?”
即使过了这么长时间,许知晓仍然可以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当时的回答。
她说好。
然后她在霍长盛惊喜的不知如何是好的眼神中,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霍长盛紧紧地抱住她。
许知晓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长盛,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你不爱我了,你不要骗我,直接告诉我好吗?”
霍长盛身形一僵,然后狠狠地勒住她,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我永远都不会。”
“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
这次许知晓在心底说,好。
只要你不辜负我,我就许你一生。
***
季攸宁没有被这一幕吸引住目光,而是一直凝视着遥望着人群中央,神情看不分明的许知晓。
她在想什么?
她是不是想到了霍长盛?
也许是因为亲眼见证了别人的求婚成功,人群中居然又有一个男人拉着身边女人的手跪下来,大喊一声:“我们结婚吧!”
周围的人一片起哄,继续高喊着嫁给他。
可以看出被男人拉住的女人有点为难,但是碍于周围人的呼声,笑了笑,还是略带羞涩地点头了。
好像是高昂的情绪会传染一样,很快的,接二连三的告白,接二连三的成功。
第一个求婚成功的男人仍旧无法平复激动的心情,觉得今天晚上真是喜事连连,好运像是会传递一样,他的目光投向人群之外。
人群之外,有两个人像是处在另一个世界。
男女皆样貌出众,气质出尘,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那个俊美的男人一直望着那个女人。
不用宣之于口,已经可见情意。
“兄弟,喜欢你就说出来啊!告白啊!求婚!”
季攸宁转过头,眼底出现一大捧红玫瑰,男人把花束朝她递了递,对许知晓的方向努了努嘴,然后对身后的众人使了个眼色。
许知晓没想到她难得看回热闹,居然还会殃及池鱼。
听着周围喧闹的声音,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男人拍拍季攸宁的肩膀,“告白吧!”把玫瑰花又递往他的方向。
季攸宁沉下眼眸,眼里不带什么温度,男人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周围的声音逐渐趋于安静,所有人都看向他们。
而季攸宁只看着许知晓,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楚。
“谢谢,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