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因为韩娆回来,显得热闹起来。
其实韩娆家的关系挺复杂的,她的原生家庭也说不上太好。
赖在她家里不走的韩庭,其实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此时此刻,在这个家里,除了韩娆,他和别人没什么血缘关系。
韩娆三四岁的时候,父母经常吵架,总是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闹起来,当时街坊邻里都知道她家不安宁不太平。
苏芝玉起初还劝女儿女婿,久而久之,知道说了也没用,就也不说了,任由他们吵。
最后,是韩娆她爸受不了了,主动提出了离婚,净身出户。
当时闹归闹,徐恋秋显然没想到对方直接提出离婚,且态度坚决,她当时弄的挺伤心的,离婚之后不接受老韩的任何抚养费,也不允许老韩来看韩娆。
后来过了没两年,老韩又娶妻成家,顺理成章地就有了韩庭。
韩庭没多大,亲妈得了癌症死了,老韩不打算再娶了,便一个人拉扯着韩庭长大。
事情的转机是在韩娆九岁的时候,她去当地的舞蹈班学跳舞。老韩为了省心,提前把四岁的韩庭送到了幼儿园,两个地方离得不远。
有次放学,老韩来接韩庭,恰好碰到了韩娆,韩庭上前就给了韩娆一个大熊抱,四岁大的小包子抱着她的腰叫她姐姐,拉开小书包的拉链把里面的零食玩具都塞给韩娆。
徐恋秋不让老韩探望韩娆,但他私底下没少在女儿上学的时候来看她。
但韩娆以前从来没和韩庭来往过,她不懂为什么这个小包子一见到她就这么亲密。
这大概就是血缘的魅力吧。
韩娆缺父爱,韩庭成了她见爸爸的正当理由,所以她当时喜欢带着韩庭玩儿,放学后老韩带着他们俩一起去吃肯德基。
就这么地,久而久之,姐弟俩关系特别好,原本水火不容的两个家庭也因为这对姐弟而有所缓和。
就连徐恋秋就挺喜欢韩庭的,她接受了老韩和别人的儿子,却依旧和他是老死不相往来,挺畸形病态的。
韩庭比韩娆勤劳热情,会说话,情商高,很讨人喜欢。
苏芝玉特别稀罕他,把他当亲外孙,每次韩娆一回来,她就惦记着让韩庭也来家里呆上两天。
当然,韩庭每次来家里,都是韩娆的御用“仆人”,伺候韩娆,给她端茶倒水。
此刻,韩娆像个大爷一样蜷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拿着遥控器摆弄着电视。
她觉得,苏州呆着确实舒服,最亲的人都在身边,自己就像突然间无牵无挂,落地扎根了一样。
这种感受,她从没在北城体验过。
后来这种感受,是身在北城的赵继川给她的。
“韩庭,给我洗盒草莓。”韩娆打了个瞌睡。
韩庭刀子嘴豆腐心地骂了她一句“德行”,就屁颠屁颠地揭开盒装草莓上的那层保鲜膜,屁颠屁颠地给她洗干净,顺便帮她抽了两张纸。
韩娆乐在其中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往嘴里塞了一颗草莓。
她想,要是有朝一日让韩庭知道,她会低三下四地给赵继川吹头发、大半夜给他炒米饭,韩庭非得笑话死她,还得指着她的额头幸灾乐祸地说风水轮流转,说她也有今天。
草莓的很甜,汁水很足,溅在口腔里。
可韩娆却味如嚼蜡,她蹙起眉头,不理解自己脑子是不是有病,好不容易过起了清闲日子,怎么什么事都要往赵继川身上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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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娆在家呆着,静静地等待过年。
她只觉得一切都慢了下来,人也变得慵懒,变得不自律,变得顺其自然。
比如健身这件事,她在北城的时候,一周三次健身房是雷打不动的事情。在剧组拍戏的时候,她也会晚上去健身房,或者那个瑜伽垫在房间里抻一抻练一练。
可到了家,她就像是蜗牛缩到了柔软温暖的壳里,窝在家里懒得动弹。
韩庭说她,再不动弹身上都要长蘑菇了。
可她还是觉得这样好舒服,晒着太阳,看看电影,拼拼积木……
直到腊月二十七那天晚上,一通电话打破了她来之
不易的假期和忙里偷闲的平静。
当时韩娆、韩庭和苏芝玉正在磕着瓜子斗地主。
他们本来想打麻将,奈何三缺一人不够。徐恋秋对这事不感兴趣,不愿意给他们凑人,老韩他们又不敢叫。三人只能退而求其次,斗起地主来,并说谁输了承包明天一天的洗碗工作。
韩娆那晚上正运气当头,一直在赢,手机在电视柜上振动了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倒是韩庭先听见了,告诉她手机响了。
韩娆懒得起身,踢了踢韩庭的小腿,让他给自己拿。
后来,韩娆懊悔死了这个做法。
韩庭不情不愿地过去,看了眼手机上的备注,慵懒地问她:“赵继川,接吗?”
韩娆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登时怔在原地,脸上的笑也僵住了,就像人突然坠入了冰窟。
她真没想到,大晚上的,赵继川会突如其来给她打电话。
更没想到,这个名字会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家人的耳朵里。
韩娆说不慌乱是假的,但她强装镇定,转身扔掉牌吐槽着说:“这大过年的,不会还要有什么工作吧。”
说着,她起身在韩庭手中夺过手机,直接拉开门出去,去楼梯口接。
韩娆拉开窗户,只觉得寒风扑面,她人清醒过来,才接通了这个电话。
“赵继川。”女人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
赵继川此刻独自一人在家,他今天刚结束一个酒局回家,扯开领带,慵懒地靠在沙发上。
不知怎地,突然想到了很久没见她了,于是就鬼使神差地给她打了这个电话。
“在忙吗?”他问,言外之意问她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才接电话。
韩娆抿了下唇,“嗯。”
“你在撒谎。”他笑着拆穿她。
韩娆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气,她直接问他有什么事吗。
赵继川直白地说:“戏杀青了吧,人在哪?我想见你。”
他觉得,她说不想他打扰她拍戏,现在戏杀青了,他叫她过来一点儿也不为过。
韩娆手抠弄着窗框,犯起了难,这都快过年了,她不想再折腾回一趟北城,就为了和他睡一觉。
“我现在不在北城,杀青之后我直接回了苏州。”她顿了一下,“不太方便过去。”
“要不然等年后,我提前两天回去,我去找你好不好?”她自知理亏,自知是在求人,所以语气格外温柔。
赵继川眉头蹙起,醉意纵横,他不免加重了语气,说:“韩娆,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和你商量。”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
黑暗里,韩娆只觉得心凉了半截,她抿了抿唇,硬着头皮说:“那明天行吗?我明天过去找你。”
赵继川没说话,“啪嗒”一声把电话撂了。
韩娆叹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赵继川就是有这个本事,每当她飘飘然的时候,他总是能给她拉回现实,给她当头一棒。
韩娆深呼吸两口气,收拾好心情,措辞一会儿回家怎么和家里人说明天要回北城。
她转过身,突然被吓了一跳,“啊”了一声,声控灯骤然亮了起来。
韩娆看着坐在楼梯上抱着胳膊看着她的韩庭,捂着自己的胸口,没好气地说:“有病吧,大半夜吓人!”
韩庭慢悠悠地起身,他本来就高,站在楼梯上,比她高出一大截。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如同鹰隼一般。
韩娆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拍了下他的胳膊,叫他快点儿回家。
韩庭扯住心慌的姐姐,压低声音问:“赵继川,你男朋友?”
第19章 脚崴了最好装的像一点儿
“男朋友”这个词一出,韩娆只觉得脚底生寒,头皮发麻。她握紧手机,发现韩庭还在盯着她,眼神中带着笃定、怀疑、探究。
韩庭还清清楚楚记得,韩娆和谢遥辰那段感情,当时弄的沸沸扬扬的,双方家里面都知道,也认可了这个人的存在。无论是外婆还是徐姨,挺喜欢谢遥辰这个人的。
后来有一年,韩娆独自一人回家,外婆问她小谢呢,她淡淡地说了句“分了”,也没多解释。
韩庭清晰地记得,那一段时间,韩娆整个人都像笼了一层阴霾,人也没了精气神,经常窝在卧室里盯着一处发呆,别人叫她她也不回应,就像被抽离了灵魂一样,一个死气沉沉的木娃娃。
她不哭不闹,就让家里面放心吧,说她没事儿,就是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他们不知道韩娆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多想她的职场究竟有多恶心,只把缘由都归咎在谢遥辰身上,觉得这丫头是受了情伤,状态特别不好。
后来,韩娆好像自己走出了这段感情,回来依旧嘻嘻哈哈的,和韩庭、和外婆吵吵闹闹,只是再也没提过“谢遥辰”这个人。
韩庭隐约觉得,韩娆不会再如此炽热认真地对待一段感情了。
有些波涛汹涌、心潮澎湃,一辈子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所以,今天有个男人大半夜给她打电话,韩庭还觉得挺惊讶的。
他有些庆幸韩娆愿意踏出那一步,又担心这个叫赵继川的男人是个渣男,会伤害韩娆。
韩庭紧紧握着韩娆的手腕,韩娆此刻心惊胆战,随即一笑置之,反问说:“怎么可能?你见过谁和自己的扒皮老板谈恋爱的?离不离谱?人给我打电话,又给我派任务,我明天得回趟横店,得去补拍。”
韩娆一口气说了很多,她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眼中透露着不情愿。
韩庭有些狐疑,韩娆演技一向很好,谎话张口就来。这一点,徐恋秋和苏芝玉可能不知道,但他知道。两人小时候没少做坏事儿,每次都是韩娆动脑子圆谎。
而且,韩娆刚刚和赵继川打电话,他将近听了一半,又觉得韩娆说话的语气很奇怪,像是在撒娇,又像是有些怕对方,总是不是她正常的状态,也不是她以前和谢遥辰谈恋爱的状态。
可韩庭又觉得韩娆眼里的不情愿实在是太真了,把对只会剥削的老板的反感写在脸上,很有打工人疯疯癫癫的精神状态。
韩娆见他一动不动,在他后背上拍了一把,“别瞎想,我怎么可能有男朋友?你姐我暂时没这个想法,我只求荣华富贵,不求一丝真情。”
她勾了勾唇角,语调上扬,用网上的热门话语搪塞他。
韩庭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搂着她一起上楼,吐槽说:“你可别乌鸦嘴,到时候真嫁不出去,我可不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