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沓漫?”
“我侄女。哥哥的女儿,叫程沓漫。”
说实话,程洵也算得上好交流,他不会故意不回话,也不会态度不好,甚至还会主动说出一些信息,以便让徐念溪找到切入点。
但就算这样,徐念溪还是不擅长和他沟通。
她干巴巴地“这样”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这么一思考,车内又安静了下去。
徐念溪便想,还是随便说点什么吧,没话找话也比这样安静好。
但她话音出口前一秒,程洵也打开了车载音乐。
是一首英文歌。
Dream It Possible.
高中有段时间,她常听。
现在再听到,有一种恍如隔世感。
音乐在车内慢悠悠地回响,让一切没那么安静。
这里离程洵也的房子有些远,大概有四五十分钟的路程。
徐念溪看着前方的道路,白雪飘飘扬扬地下,新雪覆盖旧雪,很快又被车压黑,留出两条明显的车轨痕迹,但马上又有新雪降落下来。
像一场周而复始的循环。
看着看着,徐念溪眼睛不知不觉地闭上。
睡前一秒,她还在想,她可能得了什么,在程洵也车上,就容易睡着的病。
-
睡得不知朝夕,徐念溪醒来的时候,雪没下了,眼前的一切都被白花花的雪覆盖住,洁白亮堂得像一个新世界。
她正处于这种睡懵了的恍惚抽离中,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车门被打开,程洵也进来,注意到她的视线,看过来,随口道:“睡醒了?”
徐念溪对上他的眼眸,才恍惚地记起了一切,点头:“耽误你时间没?”
“没。你没睡多长时间。”程洵也道,“上去吧。”
“好。”徐念溪跟着程洵也往上走。
虽然没下雪了,但风还大。
程洵也站到徐念溪旁边,挡住风。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房子。
说实话,他们结婚有一小段时日了,但徐念溪难得和程洵也在房子里见回面。
徐念溪换好拖鞋,就不知道和他说什么了。
程洵也似乎没发现他们之间气氛安静得让人觉得怪异。
看徐念溪愣在那儿,提醒她:“你不去洗个澡?头发都是湿的。”
徐念溪如梦初醒,找到了可以做的事。
“我马上去。”
等洗好澡,吹干头发,徐念溪又无事可做,出了卧室。
程洵也还在客厅,低着头在看平板。
注意到她出来,程洵也看过来,指了指茶几上的东西:“吃吗?”
徐念溪走过来看,是一些零食。
薯片、面包、巧克力,什么都有一些。
程洵也没看她,只道:“沓漫上次过来落这里的,再不吃就过期了,你想吃的话,可以吃。”
“你不吃吗?”
程洵也动作一顿。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样,看着她,不屑道:“我才不吃。小屁孩才吃这些。”
“这样啊。”
“当然。”他理直气壮的,一脸臭屁。
徐念溪紧绷的神经,被他这句毫不客气的话弄得松弛了点。
她偶尔会觉得,他其实也挺幼稚的,但他好像不怎么觉得。
程洵也余光能看见,徐念溪坐在对面沙发,安安静静地拆包薯片,她吃东西很慢,一片薯片,得吃好久。
徐念溪吃完了薯片,又挑了块面包,小口小口地咬。
待她吃得差不多了,徐念溪抬脸就看到程洵也看平板,应该是在玩游戏,指尖时不时动一下。
似乎发现她在看他,程洵也看过来,把平板递给她:“玩吗?”
“什么?”
“游戏。”
徐念溪眼睛微微一亮:“有什么游戏?”
她不是个爱玩游戏的性格,但也知道一些热门游戏。
比如吃鸡、王者荣耀。
这会儿,她很想玩那种,打打杀杀、一枪一个的游戏。
人偶尔是需要有些叛逆精神的。
要不然难以排解胸中的苦闷。
就像她偶尔会想,她要去纹身、打唇钉、去夜店……
做一切世俗意义上,她不应该做的事。
但很可惜的是,程洵也平板里没有这种游戏,只有切西瓜。
程洵也把平板给她,看着徐念溪生疏地建了个新账号。
切西瓜的背景音乐开得很小,只有徐念溪自己听得到,不会影响别人。
她抱着平板,低着头,慢慢刷着分。
好像就这样,便能度过一个下午。
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可是她却在雪地里,红着眼眶。
雪一片一片落在她身上,她都快成了雪人。
程洵也知道他在这里,徐念溪不自在,起了身,回卧室拿了东西。
又交代她,不玩了可以把平板放在客厅,他走了。
徐念溪关了平板,轻声说好,路上注意安全。
临走之前,程洵也站在玄关,停步,转头看站起来,目送他的徐念溪。
光线迷蒙中,她脸色因为刚刚车上的休息变得好点了,但依旧憔悴。
不是个很好的状态。
程洵也顿了好久,才开口,嗓音很轻:“你最近……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徐念溪愣了两秒,笑了下:“没有,我休息得挺好的。”
她态度滴水不漏,没有任何漏洞让他钻。
程洵也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
晚上,程洵也回来得不晚,只看到客厅静静开了盏小壁灯,平板被端端正正地放在茶几上。
徐念溪卧室没有光渗出来,不知道她是已经睡着了,还是别的。
就像他明知道她那一句“休息得挺好的”是假话,他也无法再往下问。
-
隔天,徐念溪很早就去了振荣。
她入职虽然没有很长时间,但办公桌已经摆满了自己的东西。
有常用的手机充电线;很喜欢的水杯;一些甜甜的茶饮;姜颂给她的小绿植,似乎是叫铜钱草,长得翠绿,叶子滚圆,有一天她甚至在叶片上面发现了一只小蜗牛,吓了她一跳;还有陈振上次给她的没用完的电影票……
等等。
平时没觉得多,但这会儿收拾起来,才发现真的不少。
姜颂先来了,一来就和徐念溪吐槽,显然余怒未消:“溪溪姐,你昨天下午请假了没来,你不知道清平是真的好离谱。振哥问他们为什么有两家翻译公司同时进场,而且还是我们让出翻译位。结果他们话里话外那个意思,就是他们能请我们公司过去做翻译,我们就应该知足,怎么还一直问个不停。”
“天呐,又不是我们强迫他们请的。现在是他们不止请我们,还请了别人。难道不应该给我们个交代吗?”
“亏我还觉得是那么大那么有钱的公司,果然人品不等于财品……”
她嘀嘀咕咕的时候,陈振也来了。
他脸色黝黑,头发也乱得跟鸡窝一样,神情也谈不上好看,一看就是没和清平沟通好。
姜颂连忙闭嘴,没敢这时候往枪口上撞。
一天沉闷压抑的工作结束,徐念溪最后下班。她走之前,把办公桌上一些她平日用不到的东西,收进包里。
像在把她和振荣的联系,一点点剪断一样。
回去时,程洵也在客厅。
徐念溪和他问了个好,回了卧室。
然后程洵也就看到,七点左右,外面天色正渐渐变黑的点。徐念溪卧室的灯亮了一瞬,就关掉,后面始终没亮。
好像,她不需要光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