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般局面,群玉已经很满意了。
就连当初在武德司死牢里,想要杀她的霍瑶,也得到了该有的惩罚。
她如今被关进京兆府刑狱,听说霍容璇为她请了极为出名的讼师,即便是判刑想来也不会太久。
孟澜因为与她的这层关系,主动避开,这桩案子移交给新上任的京兆尹来审。
想来年底之前,这件事便能尘埃落定有个结果了。
群玉和德叔离开紫宸殿,临走之前又回头久久看了他一眼。
帷帐低垂,锦被堆砌,其实群玉看不到什么,只是想着不知道下回再见到谢望,会是什么时候了。
再过几日就是他的生辰了,若不是知晓他的身份,群玉还不知道,从小到大,谢望的生辰从未过对。
若是按照张医正先前所说,那么谢望的生日比她大一旬。
只不过当初为了隐瞒他的身份,后来母亲生她的时候,只将他一道抱过来,充作是双生子。
群玉还想为他过最后一个生辰,想同他一起放烟花。
等陪他过完生辰,她就带着宁儿去找孟澜。
春禾如今在孟澜府上养病,她如今身子也不大好了,越是冬日咳疾越发严重。
想来是要去暖和一点的地方,群玉觉得江南再合适不过了,便想着届时租一条船,定要带上春禾。
*
前些时日孟澜得了谢望的圣旨,帮着群玉监修承恩候府,这会已经修整完毕了,便入宫过来复命。
谁知李全福却道圣上还病着,谁也不见。
孟澜别无他法,只好恳求李全福派人将消息递给群玉。
踌躇之际,李全福还是应了,群玉听完当即吩咐人抬来了轿子,不多时便来了紫宸殿。
“倒也是凑巧,我正想着问问进度如何了。”
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递来了枕头!
群玉已经准备出宫了,正愁府里还没修好,不知道去何处住呢。
“如今整座承恩候府焕然一新,郡主想去随时都可以。”
孟澜正色直言,却也被她逗得笑弯了唇。
“那太好了,我今日得闲,等会随你一道出宫去瞧瞧吧。”
此话一出,不仅孟澜很是意外,就连李全福也都惊呆了,心想嘉和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现在就要出宫离开吗?
不成不成,圣上还未醒来,若是知道了,岂不是要找他们的麻烦。
“这、恐怕不成吧,郡主不如等圣上……”
话说一半,李全福又想到事关圣上的病情,不好在外臣面前直言,及时住嘴,就听得群玉接话道:“无妨,这也是圣上的意思,我就先去瞧瞧。”
没人阻拦后,群玉便和孟澜一道出了宫。
群玉想着往后不一定能再见到他了,便发自真心道:“二表哥,这些时日以来,我觉得欠你良多,实在是对不住你。”
“郡主怎会这样想?”孟澜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归根结底,我到底是让你背上克妻的名声,听说你如今都还没能再娶……”
这话并非空穴来风,当初群玉掉崖一事传出去,盛京百姓们都知晓这位孟少尹,才过门的妻子香消玉殒。
即便是有心攀附孟家的,稍微爱重女儿些的,也不舍得将人嫁进来。
孟澜无奈摇头,“谁跟你说的是这个原因,我不娶是因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第78章 娶了好多男宠,没有哥哥
思及谢望先前的叮嘱,孟澜觉得自己或许还能有机会。
他如今卧病在床,也已经将表妹托付给自己了,若这会再不能表明心迹,岂不是要一直错过?
群玉倒是没想到他会这般直接,心里微微有些发怔,“二表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实在对不住……”
她的声音愈说愈小,紧接着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别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孟澜并非是要逼她,当即打断道:“表妹不用道歉,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眸光明亮,一片澄澈,群玉抿了抿唇,到底是没有再出声反驳。
“过几日我会回承恩候府,还请二表哥转告春禾,届时再与她一并过来用饭。”
离开盛京之前,群玉定然是要办一场乔迁宴的,也不必邀请太多人,只需与三两好友话别即可。
孟澜淡声笑道:“好,那我就等着郡主的帖子了。”
等他将这话说完,马车停在了宣阳坊承恩候府门前。
群玉由他扶着下车,正要抬手扣门,转眼一想,如今侯府哪还有人在。
就在群玉正要推门进去时,孟澜拉住她的衣袖,缓声道:“表妹别急,不妨敲门再进。”
群玉心里好奇地不得了,想着难不成当真如她所料,侯府里还有人在?
她到底按照孟澜的意思,殷殷叩响了门,里头竟然真的传出一道声音,“来了——”
等那道漆木大门被打开时,群玉看见项叔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像是怕她等急了,还忍不住加快步子疾步赶来。
群玉连忙快步上前去扶他,“项叔,您慢些。”
“老奴见过大娘子。”
项叔颤颤巍巍地站定后,同她拱手行礼,群玉忍不住泪湿于睫,“不必多礼,这么些年,项叔你都在何处?”
“当年我随着侯爷从灵州回来,因为受了伤卧病在床,小山那时候年纪小,还背不动我,只好替我一遍又一遍的往侯府跑,替我向侯爷磕头。”
说到这些陈年旧事,项叔老泪纵横,“我原本以为等我这条腿再好转些,等侯爷出殡那日,怎么也能跟着一道去送行的,谁知竟然没有那一日……”
自打群玉出生以来,项叔便是伺候父亲的老人了,待她如同长辈似的。
若不是在平丘受伤断了一条腿,项叔恐怕还会向从前一样守着父亲。
侯府那场大火死伤无数,四处流窜的下人更是不计其数。
群玉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还能再见到他。
她搀扶着项叔往里走,竟然瞧见了他的儿子项小山,高高壮壮的,不似当年那般孱弱。
群玉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小山弟弟,还记得我吗?”
项小山皮肤黝黑,唯独那双瞳仁乌黑发亮,甫一开口,粗声粗气的,“小山见过大娘子。”
“不必这么客气,还是叫姐姐就是了。”
群玉眉眼弯弯,想到小时候他追在自己身后跑的模样。
那时候无论是宫里宫外,就连在侯府,有哥哥在,她依旧是最小的那个。
听大家一口一个“妹妹”的叫唤,小群玉不是很高兴,她也想要个弟弟妹妹。
刚好项叔家的儿子小山,便足足比她小上那么一两岁。
小群玉可谓是过足了姐姐瘾,在小山面前摆谱,常常对他发号施令。
什么“小山,快给姐姐做个鬼脸瞧瞧”、“小山,谁能吃下这块甜糕,就认谁做老大”。
诸如此类的事情有很多,群玉不能时时找哥哥,有时候便会和小山一起吃杏子,数蚂蚁,玩得不亦乐乎。
可这会项小山足足比群玉高出两个个头,他瞧着又很是腼腆,再让他叫姐姐恐怕会不好意思。
正当群玉出言找补,让他随意叫就行,便听得项小山咬字低沉,含糊不清地道了句,“姐姐——”
“好,乖孩子。”
群玉想也未想的就想往常一样伸手摸他的头,只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够不着。
她纤长素手举在空中也是尴尬,便想着干脆拍一拍他时,项小山自己低下了头,让她摸到了。
二人这般亲密无间的互动,叫孟澜尽收眼底时,心口止不住泛酸。
只不过转眼一想,表妹兴许只是拿人当弟弟,也就算了。
除了项叔和项小山以外,群玉走进正厅,瞧见绪姨和岑嫂子。
“大娘子,好久不见。”岑嫂子笑意盈盈地向她行了个福礼。
群玉屈身还礼,又拉着她的手问道:“怎么没见着顺儿那孩子?”
“哎呦,娘子快别提那小皮猴了,上蹿下跳的可惹人嫌了。”
提起外孙,绪姨话里话外虽然都透露着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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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神情分明是高兴的。
到了她这般年纪,还能含饴弄孙,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孟澜先前只是问过春禾,等侯府修成,可要给她一些惊喜,要请哪些人来?
谁知春禾却笑道:“你只需去妙春堂一趟,找一位赵大夫,告知有这么一桩事,他便会安排好的。”
春禾并非夸大,德叔帮着承恩候府忙前走后这么些年,不见得与这么老伙计不认识。
群玉还未来得及入座,便听到德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是玉儿回来了?”
“师父也来了?”群玉惊奇开口,没想到德叔竟然也出宫赶来了。
德叔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都让开些,你师兄端着拨霞供过来了。”
虚相旬方才陪着德叔打下手,这会将铜炉搬至四方桌前,累得他额角生汗,也顾不上擦一擦,旋即转身往厨房去了。
厨房离正厅有一段距离,更别说这只冒着腾腾热气的铜炉又重又烫。
群玉也想去厨房帮忙,只是还不等她起身,便被绪姨摁着坐好,“不用不用,你师兄一人就能应付。”
听得这话,项叔冷眼一扫,项小山顿时会意,连忙追出去,“我去帮忙就是。”